前奏

2024-09-02 17:16:20 作者: 紫青悠
  前奏

  正這樣胡思亂想之際,齊瞻已經進來了,他身穿一件白色燕居長袍,長袍大袖和衣襟之上用黑線繡出展翅飛鷹,看上去儒雅又不失大氣威嚴,再加之襟口和袖口露出一小截暗紅色的中衣,倒是給他增添了幾許明亮之感。

  「都平身吧。」

  江慈宣帶著一干宮人起身,翠竹立刻懂事的去泡了茶來。

  齊瞻端著茶吹了吹,一邊抬眼向她瞟了瞟,但見她一身湘妃色褥裙,腰上一根煙羅紫宮絛束著,她身材高挑纖瘦,卻凹凸有致,那宮絛一束,倒更讓她,細腰不盈一握。

  這顏色對於皇后來說太過明艷,可那裙擺上用金線繡出的鳳凰吐煙圖倒又不失體統。

  她臉上只畫了一點淡妝,那柳葉細眉顏色描深了一些,倒更顯得臉色瑩白,整個人裊裊婷婷的站在那裡,既有小家碧玉的風情又有一宮之主的大氣。

  在他的印象中,這女人一直以來為了得到他的寵愛,處處模仿車果依的穿衣打扮一言一行,果依愛穿淺色的衣服,她便也每天穿一身素白,要知道一個皇后穿得太素淨了,就失了她本身的大氣,果依因亡國經常做蹙眉捧心之狀,她便也一一效仿,做出來卻全然失了果依的韻味,倒有點東施效顰的不倫不類了。

  可面前這女子在衣飾妝容上卻有自己的見解,她非常清楚,以她的身材她的容貌著什麼樣的衣服,化什麼樣的妝更能凸顯她的美。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齊瞻總覺得這個女人的一言一行都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喝了一口茶,收回思緒沖她道:「不要干站著了,過來坐吧。」

  「是!」

  江慈宣沖他福了福便走到矮几一旁坐下。

  靜靜等候齊瞻說下去,她可不認為他突然來她宮中不過是想在她宮中喝喝茶這麼簡單。

  「昨日鴟梟帶人來搜查,讓你受驚了。」

  江慈宣心臟一提,卻不知道齊瞻突然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在試探她什麼,抬眼看去,倒見他神色如常,這話像是隨口一說,江慈宣鬆了一口氣,語氣也顯得平靜道:「皇上言重了。」

  齊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頓了頓又道:「你準備一下,明日朕陪你回家一趟。」

  「?」

  江慈宣有些疑惑。

  「你入宮這麼久了,朕也該陪你回去看一看了。」

  江慈宣眉頭微蹙,隱約猜到了齊瞻的目的,雖有些疑慮卻也微微頷首道:「是,臣妾遵旨。」

  眼看著就要到午膳時間了,其實齊瞻有心要留在她這裡用午膳,不知為何,這女人如今對他若有似無的嫌棄和厭惡,倒更加吸引了他的注意,她總覺得她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謎團,而這些謎團他偏偏吸引著他去解開。

  當然江慈宣也意識到午膳時間快到了,所以她非常不知趣的道:「陛下,午膳時間快到了,想來膳房早已將陛下的吃食準備好了,陛下還是快些回宮用膳吧,否則東西涼了倒白白浪費了。」

  仿若被一盆涼水當頭潑下,齊瞻怔怔的望著面前這女子,他臉色沉的不能再沉了,這女人實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可偏偏他又無可奈何,人家都已經下了逐客令了,莫非他還要死皮賴臉的在這裡不成?

  是以,齊瞻咬了咬牙,好半晌才道:「那朕便先走了,皇后可要好好準備著。」

  江慈宣立刻走上前去,非常急不可耐的行了大禮,「臣妾恭送皇上。」

  那急躁的模樣生怕他一不留神就要反悔,厚著臉皮留在這裡一樣。

  齊瞻氣得臉色有點扭曲,長袍一撩便怒氣沖沖離開了。

  翠竹進來後有些不解,「娘娘,皇上他好不容易才來一次未央宮,娘娘為何還將皇上趕走呢?

  看得出來,皇上因為上次娘娘被冤枉的事情一直想補償娘娘,也看得出皇上現在是著緊娘娘的,不然也不會想著陪娘娘回江府了。」

  江慈宣按了按額頭,她可一點都不覺得齊瞻這是著緊她,她倒是覺得齊瞻這是要拉攏她身後的力量,畢竟現在黎王又回來了,齊瞻又要面臨新的威脅,如今再得罪衛家或者江家,對他都是沒有好處。

  這個心思縝密的野心家,真是將所有人都當成了他的棋子。

  皇上皇后要回家省親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江家,江懷遠攜著男女老少早早就在門口恭候了。


  待到皇上皇后的鑾駕一到,眾人立刻伏地行禮,江慈宣被翠竹扶著從馬車中下來,跟齊瞻一起走到眾人跟前將眾人扶起。

  這些人里江老夫人表現得尤其熱絡,被江慈宣扶起之後,她依然死死握住她的雙手不肯放,一雙老眼氳滿淚水,感激涕零道:「這些日子,讓皇后娘娘委屈了,如今看到皇后娘娘鳳體安康,老婦也算放了心。」

  江慈宣心中冷笑,她這祖母倒真是會演戲,她可沒忘記,當初就是這祖母和那爹爹怕她污了江家的名聲,讓江慈宣用毒死她的。

  如今竟然又這般姿態,真叫人不恥。

  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江慈宣自然不會跟她撕破臉,她笑得四平八穩,「讓祖母擔心是宣兒的不是,宣兒如今好得這麼快,倒真多謝祖母和爹爹讓妹妹給我送去的藥呢。」

  江老夫人的嘴角微微一抽,江懷遠將這些話聽在耳中,眼中明顯閃過幾抹心虛,然他平日裡將自己掩藏得極好,是以並沒有被人發現。

  不過這江老夫人也是老油條了,聽著她這麼說,她倒是並沒有表現出異樣,依然拉著她的手熱淚盈眶道:「皇后娘娘身體安康便是我江家的福氣,我與你父親擔憂送藥這自是我們分內之事,皇后娘娘這麼說便是客氣了。」

  好一個順藤子摸瓜的老太婆啊,臉皮厚到這個地步還真是難得。

  江慈宣沒有再多話,不可察覺的抽開被她握著的手,走到江夫人衛氏身邊笑道:「娘親近日可還好?」

  衛氏見女兒好端端站在跟前,又想著她終於可以沉冤得雪,如今皇上竟還陪著她回娘家,便是有再多的不好也煙消雲散了,雖與江老夫人一般淚光盈盈的,卻比江老夫人那虛情假意的擔憂實在真摯多了,她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哽咽了許久才勉強吐出幾個字,「好,好,好。」

  「如今天還寒著,站在風口上當心著了涼,我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江老夫人被江慈宣涼在了一旁,頓時有些訕訕的,再看江慈宣對待衛氏那明顯親切的模樣,她心頭不免堵得慌,暗中在心頭罵著,她這孫女兒當了皇后可越來越沒規矩了,竟半點不將她這祖母放在眼裡。

  隨著江慈宣話音一落,眾人便都簇擁著帝後二人進了正廳,帝後二人回家省親,江家自是以該有的禮儀招待著,府內一切也都早先就清理整頓過的。

  帝後二人在上首位置上依次坐下,江慈宣在屋中眾人面上依次掃了一眼,假意疑惑道:「今日怎的沒見著庶母?」

  江老夫人面上有些尷尬,笑道:「江婕妤在宮中做出那等子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作為母親是教女不周,如今在房內反思呢,省得出來污了皇上和娘娘的眼。」

  江慈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沒有再多問,又跟眾人敷衍了一會兒場面話,江慈宣這才得了空跟衛氏好好說說話。

  一進衛氏的秋光院中,衛氏便拉著女兒的手不肯鬆開,「我就知道,娘娘是萬萬不會做出那等子事的,即便所有人都這麼跟我說,可是我心頭一直都相信娘娘的。」

  江慈宣自然是知道她指的是跟黎王私相授受的事,衛氏手心裡的溫暖一點點蔓延到她身上,望著她眼中那真心實意的關懷,江慈宣只覺得心頭一暖,笑道:「女兒如今沒事了,娘親不用為我擔心,娘親實話與我說,這些時日是否受苦了。」

  聽著女兒這麼問,想著女兒在宮中有那麼多妃子給她添堵她已經夠心煩了,也不便將自己的煩心事說與她聽,只搖頭笑道:「只要娘娘在宮中好好的,我就一切都好。」

  一旁的張媽媽聽著卻不服氣道:「娘娘有所不知,夫人前些日子可被庶夫人給氣得一病不起,只近日聽得皇上給娘娘主持公道夫人又才好些的。」

  「張媽媽,你是年老痴呆了麼?

  娘娘跟前怎可亂說話。」

  衛氏有些不快道,語氣也提高了許多。

  張媽媽立刻告罪,可她實在是氣憤連氏母女太過囂張了。

  江慈宣卻一點也沒有責備的意思,這些事情她早就想到了,連氏因生了兒子,女兒又有了皇嗣,在江府中得江懷遠的寵愛,平常也是跋扈慣了的,即便她母親有了她這個成為皇后的女兒,可連氏很多時候都不將她這當家主母放在眼中,更何況她還在宮中遭了那樣的劫難,她更是不會放過欺辱她母親的機會。

  「母親不用太擔心了,只要女兒在宮中一日,連氏即便再猖狂也爬不到母親頭上來。」

  衛氏點點頭,眼中卻還是有些擔憂,「看得出陛下是在意娘娘的,可是宮中的女人要想長久的走下去,光有皇帝的在乎是不行的,若娘娘能有個一子半女傍身,娘娘的地位也才穩固一些。」

  江慈宣微垂著頭,笑得有些勉強,「女兒自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衛氏只以為她是害羞,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江慈宣到衛氏的秋光院說話,齊瞻自是與江懷遠在書房中商議朝中大事,兩人在書房一談就是兩個時辰,江懷遠見他面上帶著疲色,便提議去院中走一走。

  江府的景色自然沒有宮中的大氣精緻,卻也有一種小家碧玉的風味,二人一邊走著一邊談一些類似於椿樹適合移栽到什麼地方,南方的牡丹移植到北方不易存活這類的閒話。

  走著走著齊瞻沒來由的就問了一句,「對了,皇后出閣前的閨房在哪裡?」

  江懷遠也沒有多問,非常識時務的將他向釵寶閣引去。

  穿過一處遊廊,拐過兩座假山之後,江懷遠伸手往對面的院落一指,「陛下,就是那裡了。」

  齊瞻駐足看去,卻見那院落前種著兩株枝幹虬曲的梅樹,此刻梅花已經謝去,長出了青澀的梅子,那釵寶閣的門匾就掩映在茂密梅樹枝葉中,倒頗為雅致。

  正要提步前去,卻見那釵寶閣門前突然出現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這男子在門上敲了敲,立刻便又看守的小丫頭開了門,男子非常熟絡的跟丫頭交談著,又給她看了看手中的海棠,那丫頭也沒多問,直接將男子放進去了。

  齊瞻眉頭一皺,那長得英俊不凡可舉手投足都帶著傻氣,撐著那般高大的個子還向人撒嬌讓人膈應的人不是齊景是誰。

  不過這齊景也太過隨意了些,來他皇后的閨房就像去他家後院一樣,而且跟那看門的小丫頭也打得那麼熟,想來這地方也是常來的。

  想到這裡,齊瞻原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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