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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養大型犬的都是好男人

2024-09-02 18:32:09 作者: 墨汀汀
  早上六點,剛剛睡了三個小時的柯怡穿著一身運動裝,睡眼惺忪地來到了隔壁堪稱S市土豪聚集地的高檔住宅區門口。

  她昨天剛找了個兼職,裡面有個土豪招陪跑,一個小時一百塊。

  在陪跑一個小時平均十五塊的行情下,一個小時一百塊簡直就是天價。柯怡覺得只要一個小時有一百塊,讓她倒著跑都行。

  高檔住宅區門口,一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穿著休閒服、面容冷峻的男人正倚在牆邊看著手上的表。他交疊的雙腿看上去很有力,捲起的袖子下,手臂的輪廓是男性特有的,明明是休閒風的穿著,在柔和的晨曦下,看起來竟然格外冷硬。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身邊蹲著一隻金毛。身材高大的男人牽著只萌萌的金毛,反差特別大。

  養大型犬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柯怡腦中閃過這樣一句話。

  「柯小姐,現在是六點零三分,你遲到了三分鐘。」

  男人低沉中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聲音讓柯怡從金毛身上收回目光,顯然這是個不好伺候的人。

  「邊先生。」

  正好男人也在看她,他的目光在柯怡身上由上而下逡巡,毫不避諱,光明正大。最後那雙深邃的眼中閃過笑意,如同危機四伏的原野上,一隻獵豹奔馳而過留下殘影,讓人感嘆之餘又有幾分心驚肉跳。

  「長得不錯,原諒你了。」他的語氣帶著男人對女人的欣賞,卻並不走心。

  而柯怡在看到他臉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她曾覺得,在茫茫人海中,於千萬人之中遇到兩次、跨越四個年頭已經是莫大的緣分了,卻沒想到,五年之後他們第三次相遇了。

  早已在職場混得風生水起的柯怡不由得想起了大學時候青澀無謂的自己和自己做過的那些傻事。

  不等她感慨,邊冊已經站直身體,牽起了金毛走在前面,說道:「繞湖濱大道跑就好了,七點之前要結束。」

  顯然他沒有認出自己。柯怡站在原地,看了看他高大的背影和地上落下的影子,壓下心中翻騰而上的苦澀跟了上去。

  多帶一條狗跑,能加錢嗎?

  到了湖濱大道,邊冊把狗繩交到了柯怡的手裡:「它叫金坷垃,你的任務就是陪它跑,讓它跑盡興。」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看著狗,漆黑的眼中浮現出暖意。

  說完,他走到旁邊咖啡廳外的桌子前坐了下來,一雙長腿交疊在一起,伸在了桌外,目光落在愣在原地的女人身上,愜意優雅,眼中的一絲興味讓他看起來惡劣極了。

  一百塊一個小時就是讓她遛狗?柯怡呆呆地看著手上的狗繩。按照市場上的行情,陪人跑一個小時才十五塊,陪狗跑竟然一個小時一百塊,這讓那些不如狗的人情何以堪?

  柯怡目光複雜地看向邊冊,正好撞入他漆黑的眼中。

  他的打量和注目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在被發現的時候,不僅眼中沒有一點波動,嘴唇還彎起了一個弧度。他動了動手腕,上面是一塊表,顯而易見是在提醒她時間。

  一個出比市場價高几倍的錢讓人陪狗跑步的人,絕對可以算是「壕」無人性了,然而在柯怡心裡,他一直是救贖她的天使。

  柯怡第一次見到他是大一的寒假。凜冽的寒冬,她帶著落寞與彷徨獨自來到瓷都,在遊客稀少的雕塑瓷廠中,看見了坐在一家陶藝店中拉胚的邊冊。

  面前是快速旋轉的拉胚機,身旁是擺著許多瓷器的架子,在這動靜之間,低著頭靜靜等待瓷土成型的他格外引人注目。

  看見地上落下的影子,他抬起頭,朝她露出了個純淨的笑,問:「想自己做個陶瓷嗎?」

  柯怡點了點頭。

  在他的幫助下,她忘記了所有煩心事,靜下心來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拉胚。那時候她以為他是歸隱在古城深處、與世無爭的手工藝人。

  他們第二次見面是在浪漫迷醉的邊城。那時候柯怡大四,剛剛失戀,只想在古城裡來一場艷遇,放開自己壓抑的情緒和青春來一場告別。她在酒吧里遇到了一個男人,就在她打算跟那個男人一起離開酒吧的時候,他出現了。

  「女孩兒該好好珍惜自己。」昏暗的酒吧里,他的表情隱在了暗處,只是留下了一句把她猛然點醒的話。

  他似乎沒有認出她,但是她卻認出了他就是雕塑瓷廠中的那個男人。

  從那以後,柯怡愛上了旅行。雲南、青海、西藏,她去了很多地方,卻再也沒有遇到過他。她想,兩次不同地方的相遇,大概已經把緣分用盡了。於是,她把那個在瓷都教她拉胚、在邊城讓她好好愛惜自己的男人和不願意回想起的青春藏在了心裡。


  第三次相遇,他竟然不記得自己了。柯怡想讓他想起自己,卻又不想提起那段青春。

  現在,不是遛狗而是被狗遛的柯怡只覺得心頭那麼多年的硃砂痣變成了蚊子血。

  撒歡起來的金坷垃就像脫了韁的馬。

  就這樣,湖濱大道上,盡情享受清晨的人們能看到一條金毛在帶著一個女人狂奔。

  「老大?」

  聽到熟人的聲音,柯怡猛然停了下來,身體僵硬,死死地拽著金坷垃。

  面前的人是她公司的下屬,一個剛剛畢業進公司的年輕設計師肖葉。

  「老大!沒想到你也晨練啊!」肖葉又是驚喜又是敬畏地看著他們公司的主案設計師。

  柯怡一邊用力緊緊抓著狗繩,一邊優雅地抬了抬頭,露出了纖細的脖子。灰色的運動服襯得她的脖子很白皙。

  「嗯……順便遛遛狗。」她言語中帶著淡淡的疏離,儼然一副上司的樣子。要是讓人家知道她大清早出來陪跑,被狗遛,還有臉嗎?

  難得能跟柯怡套近乎,肖葉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一起啊老大!」

  柯怡笑著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眼表。雖然動作與邊冊的不同,但是那優雅的姿態卻是如出一轍:「不了,我一邊遛狗一邊等我的陪跑人來。對了,今天我一上班就要圖紙,你圖紙搞定了嗎,還有時間晨跑?」

  肖葉愣了一下,一臉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啊?今天就要?我馬上回去趕!」

  看著肖葉離開,柯怡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金坷垃忽然用盡全力沖了出去,柯怡被帶得一個踉蹌,繼續狼狽地跟著它跑。

  「慢點兒!求你了!」

  終於在七點之前,柯怡把狗繩交到了邊冊手裡。

  邊冊收起交疊的腿,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一站起來就像一座山一樣,影子可以完全把柯怡罩住。這種侵略性很強的氣勢讓柯怡不自覺後退了一些。

  邊冊並沒有先看她,而是伸出手揉著金坷垃毛茸茸的腦袋。金坷垃被他揉得渾身都在抖動,抬起腦袋眯著眼睛,看起來非常享受。

  隨後,邊冊才把目光移向柯怡。寬鬆的運動裝使得女人看起來身材纖細,運動後臉上的紅暈即使在陰影下依舊清晰可見,細節處,精心製作的指甲、手腕上設計感十足的表,甚至綁頭髮的頭繩,無不顯示著她的精緻。

  她大口喘氣的樣子雖然狼狽,卻意外地賞心悅目。

  邊冊看在眼裡,嘴裡卻說道:「中間看見你停下來跟人說了會兒話,金坷垃沒跑盡興,再加上遲到,扣你二十。」

  扣二十?柯怡立即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二十塊你也扣?」這二十塊扣得讓她覺得自己不如一條金毛。

  邊冊挑起了眉毛,把這句話又送還給了她:「二十塊你也計較?」他漫不經心的語氣像是在挑釁,無懼無畏。

  二十當然要計較!柯怡理直氣壯,目光毫不躲閃。可是時間不允許她這麼耗下去,她只好拿了八十塊錢離開。

  回到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行頭,柯怡就去了公司。

  她所在的公司是S市一家非常有名的設計公司,她身為公司的主案設計師,不算其他項目獎金,光底薪一個月就超過兩萬。她才二十八歲,像她這個年紀做到這個職位是非常不容易的。

  今天例行的早會上,設計部在討論的是一個公司志在必得的項目,但是柯怡全程都陰沉著一張臉,讓手下的人如同受驚的小鳥,對自己的方案一點信心都沒了。

  其實柯怡一直在走神,時隔五年再次遇到邊冊,她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更何況他像變了個人一樣,更讓她氣憤的是他扣了她二十塊。

  在助理的提醒下,她回過神來聽完了手下的方案,給出了修改意見。此外,她特意提到了肖葉。

  到底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被上司提到名字兩眼就開始發亮,滿懷期待地看著柯怡。

  「肖葉來公司也好幾個月了,這個項目可以讓他參與進來。」表面上是提拔,實際上柯怡是為了防止被狗遛的時候再次遇到肖葉,給他增加了工作量。

  開玩笑,沒見公司里資深的設計師們都天天頂著個黑眼圈,精神萎靡嗎?他怎麼能有時間去晨跑?

  當晚,整個設計組加班到了一點多。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被鬧鐘吵醒,柯怡才睡了四個小時,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寸甚至發梢都在叫囂著疲憊,柯怡打了個電話給邊冊。


  「餵?」男人的聲音傳入柯怡的耳中。電流使得他的聲音比平日沙啞一些,也增強了聲音的穿透力。

  柯怡只覺得那聲音以一種讓她酥癢的方式鑽入了耳中,頓時清醒了一些。她把耳朵在被角上蹭了蹭,聲音裡帶著剛醒的軟膩說:「邊先生,抱歉,我想我不能陪跑了——」

  還沒等她說完原因,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兩百,兩百一個小時,陪不陪?」聲音裡帶著一股漫不經心和惡劣,別人模仿不來,好像篤定了沒人會拒絕錢的誘惑。

  柯怡沉默了。

  一天兩百,一個月六千,比他們公司許多新人設計師的工資還高。

  困意一下子全部消散,心中的執念成了她的動力。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說:「陪,六點見。」

  她今天到隔壁小區門口的時間剛剛好是六點整,可是邊冊到得比她還要早。這時候天已經亮了,他靠在小區門口的牆邊,低頭好像是在跟蹲在腳邊的金坷垃說話。

  他站著的時候似乎總喜歡把一條腿曲起,這樣懶散的動作他做起來多了點不羈,身上每一寸線條都顯示著他的力量。柯怡從側面看過去,剛好能看到他與金坷垃互動的樣子。這時候的他看起來神情寧靜柔和,揚起的嘴唇讓她想起了許多年前在雕塑瓷廠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與金毛互動的他,與那時正在拉胚的男人,形象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察覺到人來了,邊冊抬起頭,正好看到她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的樣子,又看見了她眼中的慌亂。像是被這種慌亂取悅了,他唇邊的弧度擴大,漆黑的雙眼裡閃過笑意說:「今天很準時。」

  目光相觸的時候,柯怡幾乎是逃一樣移開的。他身上還留著許多年前教她拉胚時的寧靜,這個發現讓她心中有些苦澀,好像許多年過去,唯一變化大的只有她自己一樣。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錯了。

  邊冊放下腳,站直身體後,牽著金坷垃走到她的身邊,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說道:「你今天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要是金坷垃沒跑盡興,我會扣錢。」

  柯怡皺起了眉毛,看向他。他哪裡是那個自己遇到過兩次的天使?根本就是惡魔。

  金坷垃跑起來依舊像是脫韁的馬,到最後,柯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當她氣喘吁吁、滿臉都是汗地把狗繩交還到邊冊手中時,邊冊的目光在她小巧的下巴上那滴要掉不掉的汗上停留了一下,說:「作為女人你應該注意休息,不然老得很快。」

  柯怡的臉色立即變了變。熬夜很傷身,但是作為一個設計師,熬夜是經常的事,她一直很注意保養。

  一瞬間的憤怒之後,她笑了笑,不是怒極而笑,不是為了緩解尷尬而笑,而是一種甘之如飴。她也想休息,只是時間不允許。

  即使表現得不在意,回去洗了個澡去上班的時候,她還是在臉上塗了很多粉,化了個精緻的妝容提升氣色。

  連續加班使得整個設計組精神不振,別說是男人了,就連女人也都是蓬頭垢面,辦公室里瀰漫著濃郁的咖啡味。

  柯怡每天踏入設計組辦公室的時候,其他人即使再困,也會抬起頭來看她一眼。她加班的時間不比設計組任何人少,可是每天來的時候都是氣色紅潤、精神十足的樣子。

  不僅是她的下屬,就連一直跟著她的助理小孫也十分佩服她。

  但是實際上,柯怡完全是強撐著的。沒人知道她每天加班到兩三點,五點半還要起來去陪跑,幾乎一坐下來,閉上眼睛就能睡著。

  S市設計圈一直有一句話:女人如果要做設計師,一定要像柯怡一樣精緻。

  就在柯怡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對著電腦上的圖紙睡著的時候,忽然被東西放在桌子上發出的聲音驚醒。她猛然睜開眼,發現辦公桌前多了個人。

  整個公司敢在未經她允許的情況下走進她辦公室的只有一個人。

  有些意外,柯怡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笑容,說:「南總,你回來了。」

  南封是這家公司的老闆,比柯怡大一些,今年三十歲。他是個很斯文嚴謹的男人,嚴謹到不管多熱,襯衫袖口上的紐扣都是扣著的,袖子從來不會捲起。

  「晚上做賊去了?」他的聲音很平和,語氣里的隨意就像是在跟老朋友說話一樣。

  打瞌睡居然被發現了,柯怡尷尬地笑了笑,說:「沒有,就是有些困。」

  南封把放在桌子上的咖啡朝她推了推。


  「還當你真的跟公司里傳得那樣,不需要休息?」他笑了笑,使得平和的語氣里多了一點寵溺的意味,「辛苦了,這個案子拿下來以後,我請你好好吃一頓。這是從蘇黎世給你帶回來的禮物。」說著,他把手裡的紙袋放了下來。

  「謝謝。」柯怡笑著收下。她跟南封是認識許多年的朋友,每次他出差回來都會給她帶禮物,不是衣服就是鞋子,有些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大牌,有些則會是國外剛剛興起的小眾設計師品牌的東西。南封的眼光很好,每次買回來的東西柯怡穿著都很合適,沒有一次出錯。

  離投標的時間越來越近,周五下午的時候,柯怡宣布了周末兩天加班。不僅整個設計組聽到這個消息怨聲載道,就連她自己心中也是崩潰的。周末她不僅要加班,還要陪跑。

  經過了上周連續一周的加班,周一一大早,柯怡幾乎是憑藉著強大的意志力起床的。然而不管她早到一分鐘還是五分鐘,到隔壁小區門口的時候都能看到邊冊站在那裡。

  從不讓女人等待的男人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柯怡已經見識過邊冊是多麼沒有人性了,為了不被扣錢,她只能調動身上疲憊的每一處,做出一副精神十足的樣子。

  帶著金坷垃跑了一圈回來,柯怡最先看到的是邊冊交疊在一起伸在外面的長腿。他似乎總是這個坐姿,存在感極強,仿佛一隻隨時會朝獵物進攻的獵豹,漂亮得讓人心驚動魄。

  一身休閒裝都能被他穿出荷爾蒙爆棚的感覺,可想而知,衣服下那一身肌肉會有多麼緊緻。柯怡不由得好奇,連狗都要別人遛的人真的會運動嗎?

  「你似乎對我的身體很感興趣。」邊冊站了起來,舒展開的身體顯得他更加高大。

  窺視被人發現了,柯怡收回了目光,心中狂跳,臉也跟著紅了起來。她是每天陪跑回去,洗完澡才開始化妝的。此刻,她的臉上顯示著連續熬夜後的蒼白,慢慢浮現出的紅暈如同是在上了釉的白瓷上點了一點稀釋後的硃砂色正在暈開,使得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邊冊正準備移開的目光正好捕捉到這一瞬,然後停留了下來。

  他的目光如同他本人一樣存在感極強,察覺到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臉,柯怡更加窘迫,覺得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了。

  「我先回去了。」她說道。

  「我們也回去。」邊冊的這個「我們」指的是他跟金坷垃。

  蹲在他腳邊的金坷垃像是聽得懂他的話一樣,站了起來。

  柯怡當然不會跟他一起走。她走在前面,明明知道與後面一人一狗隔了一段距離,卻能清楚地聽到他們走路的聲音,尤其是男人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很清晰。她能想像到他是怎樣邁開腿的。

  大約是因為之前被他的目光注視了太久,她的心跳還沒有平復,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又走了幾步,她覺得自己胸口悶悶的,呼吸也困難了起來。感覺到自己額頭上滴落下來的汗多得不正常,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不對勁了。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覺得四肢不受控制,頭越來越重,隨後眼前一黑。

  暈過去的時候,柯怡並不是完全失去意識,忽然在路邊暈倒讓她很沒有安全感,不敢完全閉上眼睛。她隱約感覺到自己在失去平衡的時候被一雙大手扶住,她被扶著坐了下來。緊接著,她感覺到那雙手觸碰到了她的額頭,滑過她的臉頰,撫摸上了她的脖子,最後滑到了她的領口。

  這個男人想要做什麼?

  她急切地想要阻止,可是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眼皮越來越重,身體根本不受控制,只能任那雙手猛然拉大了她的領口。要不是發不出聲音,她一定會驚叫。

  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濕,領口被拉大,正好有涼氣灌了進去,拂過她胸口的肌膚。柯怡舒服得無意識地發出了聲音,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她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開始一點點恢復了意識,恢復了知覺。感覺到手邊痒痒的,她伸手抓了抓,發現是金坷垃的腦袋,軟軟的,十分治癒。

  她睜開了眼睛看向金坷垃,剛剛恢復焦距的眼睛裡帶著柔和。

  「沒什麼事,你睡得太少了,低血糖。」見她睜開眼,邊冊收回了手。

  感覺一直壓在胸口的重物消失了,柯怡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是邊冊的手。他的手一直壓在她的胸口扯著她的衣領。然而在剛剛移開的時候,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手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划過了她鎖骨下的皮膚。

  那種觸感與她自己的手指不一樣,好像顆粒感更強一點,比她的手更加粗糙。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酥癢和戰慄。


  「謝謝。」

  她紅著臉想要站起來,卻被他按住:「再坐一會兒,你現在應該依舊四肢無力,很容易摔倒。」

  要是換成別人,看到人暈倒一定會被嚇得不輕,就算穩重點的也會打電話叫醫生,而他卻似乎一直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處理起來也是不慌不忙的。到底是因為懂得急救還是因為見過更大的場面,所以才這麼鎮定?或是兩者都有?柯怡心中猜測著。

  每次見面,邊冊給她的印象都不同,她覺得面前的男人渾身上下透著神秘感。

  指尖仍然殘留著剛才細膩的觸感,邊冊無意識地摩挲起垂在身側的那隻手的手指。感覺到她探究的目光,他漆黑的眼中浮現出笑意,目光看向面前女人拜他所賜依舊大敞著的領口和深溝,吹了個口哨,以欣賞的語氣說:「品位不錯,金坷垃,是不是?」

  那態度像是在跟身旁的狗談論藝術品一樣。

  金坷垃立即配合地汪了一聲。

  察覺到他在看什麼,柯怡的臉瞬間紅透了,立即把領口朝上拉了拉。她想罵他流氓,可是人家做這些的初衷也是為了幫她。

  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今天穿的不是衛衣,而是帶紐扣的或者拉鏈的,面前這男人一定會全部扯開。

  七點多,附近的人慢慢多了起來。看到一男一女坐在路邊,女的滿臉通紅,行人忍不住會浮想聯翩。

  再不離開,怕是剛才她暈倒的時候他扶上她的腰、手觸及她的額頭、划過她臉頰的觸感和記憶都要清晰地湧上來了。

  「時間不早了,我再不回去來不及了。」柯怡站了起來,發現腳上依舊有些無力。

  她站了起來,正好把脖子完全舒展開,邊冊清楚地看到她從臉蔓延到脖子上的紅暈。

  「或許你今天可以請假,不去上班。」

  邊冊的話讓正準備走的柯怡有些意外,忍不住又看向他。

  讓她意外的不是他知道她要上班。她知道自己從畢業工作以來,染上了不少職場習氣,一眼就能看出來。讓她驚訝的是另一件事。

  接觸了一個星期,她知道他是個只喜歡狗,或者說是對人根本不關心的人。一周以來,雖然他能看到她的疲憊,重點卻從來都是放在他的金毛身上的,怎麼忽然關心起她來了?

  他的形象再次與自己記憶中的重合,就好像是之前在邊城酒吧他對她說「女孩兒就該愛惜自己」的時候一樣。柯怡心中被觸動,說:「謝謝,可我還是要去上班。」

  因為暈倒耽誤了不少時間,柯怡回來洗澡化妝的時間變得有些趕。當花灑里噴落下來的水划過胸口的時候,她不自覺地撫摸上了鎖骨之下的肌膚。那手指划過留下的粗糙的顆粒感似乎還在。

  第三次相遇,變化之大的邊冊讓她心中有些害怕。

  臨出門的時候,柯怡看了一眼客廳里用來做隔斷的架子,架子第二層直-9武裝直升機模型旁邊是一個釉面泛著光澤的白色瓷瓶,在機械感十足的模型襯托下,溫潤又靜謐。

  那是她大一寒假時遇到邊冊,在瓷都雕塑瓷廠里完成的。當時十九歲的她還很稚嫩,可以為了調出一個天青色畫一幅畫,對著外面的雨坐一天,等待「雨過天青雲破處」。

  九點準時到了公司,柯怡拿上助理小孫準備好的資料,參加了公司關於這次項目開的會議。

  對於這個項目,公司志在必得。柯怡代表設計組,自然也表現出了很大的信心。

  會議結束之後,柯怡一邊收起自己的圖紙,一邊跟小孫交代接下來要做的事,說完才發現南封並沒有走,好像在等她。

  看她結束後,他走到了她面前。

  「柯怡,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天?」

  低血糖之後,柯怡的手腳到現在都還沒什麼力氣,完全是靠強撐著的。南封的細緻總是讓她心驚,甚至讓她覺得自己私下裡做的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沒幾天就到投標的日子了,我還能撐一撐,拿到項目以後,南總再給我好好放個假吧。」柯怡笑著說道。

  南封亦勾起了一個笑容說:「好,項目拿下來不僅有休假,還有獎金。」

  聽到獎金,柯怡心裡一下子來了動力。

  接下來幾天,柯怡依舊每天早上五點半起來去陪跑。可是見到邊冊的時候,她就會尷尬,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看著她的領口,誇她品位不錯的情景。


  相比之下,邊冊還是一副老樣子,只要她稍微有一點讓他的金毛不滿意了,就要扣她的錢。

  在整個設計組連續熬夜半個月之後,終於到了競標的日子。

  柯怡今天特意化了個氣場很強的妝容。當帶著公司精英設計師團隊,跟南封一起高調地走進甲方會議室,看到甲方會議室正中間坐著的那個雙腿交疊伸出桌外的男人的時候,她臉上從容的笑容幾乎崩壞。

  誰能想到甲方的負責人竟然是邊冊。

  她腦中閃過自己被金坷垃拽著毫無形象地狂奔的樣子。

  在場有誰能想到今天早上六點,她還陪他的狗跑過步?

  要是能重來,柯怡今天一定不會來。要是邊冊把她的真面目暴露出來,告訴別人她每天早上還陪跑,陪跑的對象不是人而是狗,她的形象就全毀了,業界的人也就會知道她是個為了二十塊都能斤斤計較的人。

  顯然邊冊也沒想到會遇到熟人,他的眼皮抬了抬,漆黑的眼中閃過驚訝。

  要不是在這種場合遇到,邊冊真的沒辦法把穿著運動服、被金坷垃遛著跑的女人跟有名的設計師聯繫在一起。她剛進會議室時優雅、高傲、自信的樣子,跟那個臉色蒼白還要為了兩百塊陪跑,最後低血糖暈倒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卻意外地可愛。

  邊冊那從柯怡進來開始就停留在她身上沒有移開過的眼中似有光影掠過,笑意慢慢浮現上來,叫人心驚。

  他甚至還動了動手指跟她打招呼。

  這動作看起來優雅又惡劣,像是恐嚇,柯怡臉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南封低聲問:「柯怡,怎麼了?」

  「沒什麼。」柯怡回過神來,捏緊了手中的文件,露出了個讓他安心的笑容說,「放心吧,我很有信心。」

  說著,她不再看邊冊,刻意忽略了他的目光,跟助理示意了一下,自己拿著方案走到了主講台。

  南封看她沒事,就坐到了旁邊。

  柯怡的助理把方案發到了幾個甲方負責人手裡,人手一份。別人都翻開來看了,但是邊冊卻沒有動,好像一點都不感興趣一樣。他保持著原來的坐姿,手指摩挲著文件的邊緣,帶著興味的目光隨著柯怡的走動而移動。

  柯怡身為資深設計師,有著豐富的講標經驗,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從設計理念開始,講到了設計初期思路,再從設計元素講到了設計說明。功能分布、空間流線、材料運用……講標的時間不長,她卻面面俱到,臉上的笑容能抓住所有人的眼睛。

  「邊總,你覺得這個怎麼樣?」身旁的人問。

  邊冊勾了勾嘴唇說:「不錯。」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都在柯怡的身上,方案連一眼都沒看過,翻都沒有翻開,好像根本不重要一樣。

  到底是覺得方案不錯還是人不錯?旁邊的人不敢問。

  直到出了會議室,感覺不到那存在感極強的目光,柯怡才鬆了一口氣,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緊繃了太久,她居然覺得肩膀有些酸疼。

  「講得很棒。」

  面前出現一瓶水,柯怡接過喝了幾口,才看向南封說:「謝謝。」

  「不過你剛剛看起來有點緊張。」南封溫和的語氣裡帶著篤定。

  果然還是被他看出來了。他們相識許多年,彼此非常了解,再加上他是個很細膩的人,柯怡一點都不意外會被他發現。

  但是她一點也不慌亂,應對自如地說:「是有點,不過適度的緊張能讓我更加興奮。」

  南封笑了笑說:「我從不質疑你的專業能力。」

  柯怡還記得自己剛工作那會兒,沒見過大場面,第一次挑大樑去講標,走進會議室看到幾個評審坐在那裡,心裡就慌了,原來背好的稿子因為緊張全都忘了,腦中一片空白,講得磕磕巴巴。

  這個項目他們花了很多心思,講完出來,覺得自己搞砸了,她看著南封就哭了,還驚動了裡面評審的人。

  南封包容地安慰她說,這是第一次,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沒有關係。

  本來,他們對那個項目都不抱期望了。讓他們意外的是,幾天後,甲方打電話通知他們中標了。

  南封開玩笑說,他們的方案本來就做得很好,雖然講標講砸了,但是後來靠同情分補上來了,中標也是應該的。


  所有公司都講完方案後,接下來就是等結果。

  害怕遇到邊冊,心慌的柯怡乾脆找了個藉口,躲到了洗手間。

  她沒想到自己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會在他面前暴露。

  她一直給人的感覺就是高高在上、嬌氣、生活高質量。但是誰都不知道她只是表面光鮮精緻,背地裡卻在拼命省錢、賺錢。陪跑並不是她唯一做過的兼職,在此之前,她還做過高爾夫潛水員,就是在高爾夫俱樂部里穿著潛水服下水撿起客人打到河裡的球。

  別人以為她住的是高檔社區,但其實她住的是高檔社區隔壁的普通住宅區。

  不管是她的父母、朋友還是南封,都沒人知道。

  其實,以她的收入,完全可以過得很好了,但是她有別的目標,一個在別人看來可能非常瘋狂的目標——她要在今年買一架私人直升機。

  「誰能想到,業界龍頭公司的設計總監竟然為了一個小時兩百塊去陪跑,柯小姐?」

  當柯怡察覺時間差不多了,走出洗手間,準備去聽投標結果的時候,在洗手間門口遇到了邊冊。

  他依舊是那副懶散的站姿,整個人靠在牆上,一條腿曲起,裁剪合身的西裝穿在他身上,不僅優雅,還多了一份與眾不同的野性。

  柯怡心中一跳,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問:「你怎麼在這裡?」

  「等你,柯小姐。」邊冊收起腳站直了身體,朝柯怡走近了一步,說,「想來想去,你只能躲到洗手間了。」做這些動作、說這些話的時候,邊冊的目光一直落在柯怡身上,完全沒有移開過。

  這目光讓柯怡想起了剛剛講標的時候他注視著自己,好像把自己從上到下看了個遍的感覺。感覺到他的靠近,感覺到他的氣息,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站在了女洗手間的門口,仿佛隨時都會逃進去關上門一樣。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

  她慌亂的樣子被邊冊看在眼中,卻沒有說破。他笑著說:「不要擔心,我不是來拆穿你的,只是來告訴你,你們公司中標了。」

  中標這件事並不讓柯怡意外,卻足以讓她的心情好起來,慶幸設計組半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

  「謝謝告知。」提到自己專業相關的,她就從容起來。

  「其實我不懂設計,對這個項目也不了解,會選擇你們公司完全是因為你。」邊冊的話毫不掩飾自己對柯怡的興趣。

  換成是別的男人,柯怡會覺得他是在邀功,或者是想跟她交換什麼,可是邊冊卻讓她感覺不到這種目的,好像他這麼做只是純粹地為了表達什麼。

  她的臉紅了起來,心跳也因為他低沉的聲音而加快。她的臉上一瞬間閃過很多種表情,卻唯獨沒有受寵若驚。談及她的工作和專業,她總是很自信。

  她朝邊冊露出了明艷的笑容說:「謝謝你,邊先生。不過即使沒有你,我們公司照樣能中標。」臉上的紅暈使她看起來多了一絲女人獨有的嬌俏動人,卻沒有阻擋她的意氣風發。

  邊冊看著她,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一樣。

  在這種存在感極強的目光注視下,柯怡保持著慣有的笑容說:「我的同事和上司應該在等我,邊先生,我先走一步。」

  「他們的確在找你。」邊冊側過身體,十分紳士地讓開了路。

  看著漸漸走遠的女人,他眼中笑意更深:「明天見。」說完,他清楚地看到了穿著一身職業套裝、精英感十足的女人腳步亂了。

  「老大,你去哪兒了?我們中標了。」助理小孫看到柯怡,欣喜地說。

  即使這個消息邊冊已經告訴過她了,柯怡依然露出了個笑容說:「去了下洗手間。」

  說著,她又看向南封說:「南總,是不是該給設計組放幾天假了?」

  南封斯文的臉上帶著笑容,溫和地說:「當然。」

  中了標,接下來就是慶祝。拿到項目,連續半個月沒睡好的柯怡像是泄了氣一樣,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憊,連動都不想動了。她拒絕了聚餐活動,直接回了家。

  到家之後她幾乎是倒頭就睡,一直從中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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