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這不是人!
Mei見證過長空市的崩壞,親歷過崩壞獸和死士對人類的屠殺。
她是幸運的,她曾在長空市崩壞獸的包圍下僥倖生還;她是不幸的,因為她此刻見識到了比崩壞更加瘋狂,更加扭曲的「惡」——來自於人類自身的「惡」。
這一刻,有一種奇怪的念頭開始在她心中紮根:
這樣的「人」,真的值得去守護嗎?
懷疑,恐懼,還有迷茫,和鮮血一同將她的內心塗得亂七八糟。
但她不敢說,她將自己的嘴唇死死地咬住,不讓一絲害怕逃出舌尖,努力地沉默,努力地裝空氣。
只在心中祈禱著救援能夠及時到來。
「老大,那個鎖有些問題。」
傭兵的聲音轉移了半面的注意力,也讓Mei稍稍鬆了口氣。
眼角稍稍一瞥,還能看到黏在車壁上的屍體,她慌忙閉上眼睛,恐懼伴著噁心再一次翻江倒海,她強咽下喉間的乾嘔。
人間地獄,不過一個小小的車廂。
「怎麼了?」
半面轉向了呼喚他的傭兵,看到了即墨脖子上被拆開外殼的抑制鎖。
「老大,這個鎖有起爆線路,還有信號接收器,如果貿然拆開會立刻起爆,但是如果超出城市範圍,或者無法接收到信號的話,也會在十秒後爆炸。」
「哦~做得可真夠絕的,也就是說無法拆下來咯?」
「一定要拆下來的話,還是有辦法的,遮蔽信號,這樣就會啟動二號起爆程序,一號自啟程序會自動癱瘓,這樣就有十秒鐘。」
「切,我可真想感謝一下發明這項圈的人,他是不是腦子進了漿糊?」半面的笑聲抽了起來,「開始進行信號隔離吧,順帶把這個項圈削得薄一些,能一槍打斷的那種。」
他的手將電磁手炮調到了最大的功率,被廢掉的一隻眼也興奮地晃著眼白:「——我們來客人了。」
就連Mei也聽到了,獨屬於軍用悍馬的狂暴引擎,和一個少年的嘶吼
——「Mei!!!」
這一刻,Mei從心底感覺,自己真的找對哈士……不對,是找對人了。
黑色的悍馬里,Ryuba幾乎將油門踩到了底,因為他們已經可以看見連接著外界的東門。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接下來的路都是直路,就看那輛車的加速更快了。
最先探出車窗的不是Himeko,倒是擔心戀人的白色哈士奇,他端著電磁手炮,風撐開了他嘶喊的大嘴,白髮後撇,猙獰而……
總之,當一個男人在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拼命時,很帥就是了,不用管當時的形象如何。
電磁的子彈一發發撞在前方的車皮上,但最多不過就是撞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其它的更是被駕駛員精妙的車技躲開。
為了防範崩壞獸的攻擊,城衛軍的裝甲車已經被改造到可以硬撼一擊「戰車級」的正面轟擊,擋住一次沒被調為滿功率的電磁手炮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Kevin也不是故意調低功率的,他在先前進行研究所奪回站時嚴格按照要求將電磁手炮和步槍的功率調到了73%,然後……他給忘了。
「你給老娘縮回去!這麼打你就不怕傷到裡面的Mei和Hua?」
更加暴躁的是Himeko,她抬手就把Kevin拉了回來,伸手就把他手裡的手炮給搶了下來。
想想也懂,雖然73%的功率沒有鑽開裝甲車的鐵皮,但是滿功率的可就不一樣了啊!Kevin又是典型的衝動起來不過腦子的Kaslana,看看他剛才在調手炮的動作!真不攔住他估計得給人質收屍了。
Himeko攥著手炮隨手揮了一槍,一道電光就讓裝甲車的後輪胎爆了胎。
不過很可惜,裝甲車本身的設計就是為了應對各種意外狀況還能保持原速跑路。爆一個胎也包括其中,看看那密密麻麻的車輪,排排的車輪大多作為「備用」,被爆掉一個還能繼續蛇皮走位。
「該死的,我感覺城衛軍今天跟我作對。」Himeko狠狠地換彈,拍彈夾的聲音幾乎能拍爛這可憐的槍械。
悍馬的速度確實快,當然也是因為裝甲車在前逼開了許多行人和車輛,兩車之間的距離逐漸咬近。
「等等!車門打開了!」
就在Himeko準備再次射擊時,Ryuba率先發現了異常,剎車,方向盤微錯,可當看到打開的車門時,扣著板機的手指抖了一下。
不是攻擊的槍口,也不是扔來的投擲物。
半張臉的男人將膝蓋頂著即墨的背頸,手中的電磁手炮頂在即墨的脖子上。
「他這是在威脅嗎?!」
仿佛聽見了Himeko的疑問,難看到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揚起一半,向著他們拋了個飛吻,電光一閃,那根被半毀的抑制鎖邊被狠狠拽了下來,隨著慣性和施力直飛向這倆黑色的悍馬!
幾乎是同一刻,Ryuba同時踩下了剎車和拉起手剎,方向盤死打右轉,輪胎的吱聲中,駕駛座的一面直打橫出去!
「蹲———」
轟!!!
幾乎貼面的高爆亮起,熱浪和爆破直將這輛悍馬掀起!再頭朝下狠狠砸下!
嗵!!!
白,
鳴,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靈魂仿佛被顛出了肉體,毫無根著地飛浮。
終於,一切重回了焦點。
Kevin醒了過來,世界是顛倒的。
——尖叫聲。
——火。
——粘稠的血。
——昏迷的Himeko和Ryuba。
車顛倒了,但是沒有起火。
「Mei……」這是Kevin現在唯一支撐他的信念。他揮著手臂,掙出安全帶,吃力地擰開車門,在重新站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甚至失去了平衡,摔在了車廂上。
「Mei……」他又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鮮血淋漓仿如屍鬼,他只知道一件事——
救回Mei!
平板已經毀了,但模糊的視線能看到逐漸遠去的裝甲車。他強行催動自己的身體,推開一個路人,搶過他剛停下的摩托車,擰著油門的手腕發出了哀鳴,他沒有管,他的眼中只有那輛車,只有被綁架的Mei。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駛出了城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架直升機,他只看到了被押送的Mei,隨後,槍響,摩托車翻了起來,將他掀了出去,直直摔在了那個只有半張臉的男人腳下。
他聽見了男人的嘲笑,看到了男人的膠底鞋羞辱般踩踏著自己的頭,他始終看著Mei,哭泣的Mei,掙扎的Mei,她甚至撲到了他面前幾乎觸手可碰的細微,又被無情地拽回拘禁,留給他的只有飛奔的淚珠。
他聽不清那個半面說了什麼,只看到一隻藍色的醫療手套扔在了自己的臉上,隨後,是直升機起飛時的狂風。
他甚至沒有力氣去抬起手觸碰那逐漸遠離的機影,只有一行哭泣的淚。
因為他的無能。
因為那無法觸碰的距離。
喉嚨張開,嘶啞,無法辨認的聲音撕扯著天地——
「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