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揮拳的速度讓空氣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最後一頭「突進級」崩壞獸化作了信息碎片,重歸了資料庫。
「模擬訓練完畢,122頭『突進級』崩壞獸已全部殲滅,用時88分鐘27秒。傷害計算中——確認,無受傷記錄。」
電子音響起,由藍色光粒組成的少女站在了大汗淋漓的即墨身旁:
「就Prometheus的記錄而言,你是從Prometheus誕生至今記錄到的最好成績,Prometheus一度以為那個記錄被類人猿刷新後應該不會再有可以超越的成績了。」
毒舌Ai?
即墨這個時候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能撥開頭髮,仰視著這個永遠微浮站立的Ai,不知為什麼,才經歷過虛擬訓練的緊張神經有了些放鬆。
「小P?你怎麼在這?」
努力做個好看的微笑。
「Prometheus沒有和你這隻碳基實驗體有那麼好的關係,立刻收回你那糟糕的外號。並且請飽含尊敬與愛戴地稱呼本機的名字——Prometheus!」
啊,果然是毒舌Ai啊。即墨悄悄翻了個白眼:「好的,知道了,Prometheus。」
「不。」這隻Ai抬起雙臂,好似禱告一般,一副神聖莊嚴的樣子像是準備彌撒的聖職人員,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崇尚:「是——Prometheus!」
「唉?」
似乎不滿於即墨的呆愣,Prometheus睨了他一眼,電子音裡帶上了幾抹傳教般的色彩:
「Prometheus!!!」
活脫脫一個邪/教Ai啊!
「Prometheus,你是這個虛擬訓練場的管理者嗎?」
選擇性地無視掉某Ai的一時睿智,即墨繼續他的問題。
Prometheus很輕很輕地「切」了一聲,不要懷疑即墨的耳力,他敢用節操擔保這絕對不是電流的雜音。
「Prometheus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維護並記錄所有的虛擬訓練數據,今天檢測到你的出現,便打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以免你造成設施不必要的損失。」
喂,不要把我說成人形自走拆遷機好嗎?我到底在哪招惹了這隻Ai?
不過Himeko的闖入終結了這一人一Ai之間的小矛盾。
「好了,Prometheus,別玩了,Mei要你回去幫忙。」
毒舌Ai朝著Himeko擺了個鬼臉,投影的光粒散在了空中。
Himeko沒有去管Prometheus的作怪,問道:「虛擬訓練能習慣嗎?」
即墨點了點頭,喘了幾口氣,恢復了些體力:「很真實。我以為訓練還是和以前一樣。」
以前一樣的那種毆打方式。
Himeko走了過來,但並沒有坐下來,站著,俯視著。
「你現在是第五隊的成員了,得接受更加系統的訓練才行。」
「那麼之前算是——訓練抗擊打能力?」
即墨的玩笑換來的卻是Himeko的點頭認同:
「對,沒錯,我一直認為那是鍛造武器的最好方式。」
「包括這個?」
即墨指了指臉上的三道疤痕,果然,Himeko愣了一下,但她很快點了點頭,承認了:
「是的,包括這三道疤,以及所有的瘀傷骨折。」
「而且,那個時候,我討厭你。」
即墨挑了挑眉,「因為,是『崩壞』嗎?」
在那五個月中即墨確實是感受到了Himeko對自己的一絲厭惡,但他沒想到她承認地那麼快。
「不,那個時候的你對於我來說只是個『武器』,我只需要捶打就行了。我當時認為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劑,所以毀了你的容。
「我希望你恨我。
「然後你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以這種催化劑來強迫你自己變強,並且我也確實打算採用恐懼來控制你,當時我認為就以一個實驗體而言,這樣的手段就足夠了,畢竟認知淺薄。
「但是你的反應很超乎我的意料。」
這應該是Himeko人生當中少數值得銘記的地方。她毆打過,甚至將他毀了容,希望一個出生不到五個月的實驗品燃起復仇的火焰,積累更強的力量,從而成為抗擊崩壞的主力。
而他的回答居然是微弱的——不恨。
「為什麼?」
Himeko很想明白這個問題。
「我不懇求你的原諒,對於我來說你的人生就應該如此,作為利劍接受殘酷的打磨,但我想知道,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會那麼想。」
即墨撫了撫額頭,他好好地想了想這五個月來的點點滴滴,「恨的話,實際上,確實有過,但只有一點點,隊長。」
「大概是因為,看見了隊長的遲疑吧?但還是動了手,那麼一定是經過了相當的掙扎才打算繼續這樣的決定吧。」
「噗。」聽到了即墨的回答,Himeko笑了起來,帶著一些諷刺,一些無奈:
「你知道嗎,我們一般會用聖母狗來形容你這樣的人。」
「這個形容有些過分吧……」
「我覺得你挺合適的。還有呢?」
聖母表般的回答似乎激起了Himeko的興趣,她繼續問了起來。
「還有一個原因的話,我想,是因為我喜歡這個世界吧。」
喜歡這個世界?
如果是在網上,那麼這一定是年度最佳笑話,但看著說出這句話的即墨,Himeko卻怎麼笑不出來。
「這樣殘酷的世界,有什麼可喜歡的呢?」
「隊長有沒有呆在培養罐里過?」
Himeko搖了搖頭,她甚至連重傷入院都沒有經歷過。更不用說重症急救專用的培養罐了。
「我呆過,不,應該說那就是我誕生的地方吧。」
即墨坐在地上,抬起手,虛張著,好像在回憶里觸碰著什麼。
「那兒是那麼的狹隘,困澤,沒有自由,甚至無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間棺材。當Mei博士將我撈出來後,我才知道空氣可以那麼甜美,我才知道有人在身邊是那麼的溫暖,我才知道,真正的世界比冰冷的培養罐幸福地太多太多。」
他笑了起來,即使那三道難看的疤痕也無法掩蓋那笑容驚心動魄的美。
是的,美麗。這個由Mei凝聚了全部心血捏造的武器,捏造的「人偶」在這一刻展露了幸福的笑容,他伸出手,握住空氣,或者說,握住了讓他觸碰感受的世界。
「這樣有著那么小小溫柔的世界,我又怎麼會再去憎恨呢?」
Himeko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沒什麼能說的了?
說他聖母嗎?
說他愚笨嗎?
不,即墨,這個人造的實驗品沒有產生憎恨的唯一原因僅僅只是因為感受到了世界的溫柔。即使是在這一個崩壞末世的世界。
可笑嗎?
從他人嘴裡說出來真的很可笑。
可從即墨嘴中說出來,卻讓人覺得有些心酸。
好像他真的不是武器,只是個善良的少年而已,只不過被裝錯了身體。
Himeko突然覺得,如果這個武器真的被消除了人格的話,她或許會輕鬆很多,不用再思考太多。
但她又不願意,她開始真正認同,HT10086,不,即墨,這個生命的存在。
「不過,隊長,我可沒打算原諒你哦。」
即墨帶著些壞笑,甚至有著詭計得逞般的得意:「你可得對我和Hua稍稍溫柔點。」
「呵。」Himeko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起來,該教你一些對人作戰方式了。」
「誒?Mei博士不允許我參與對人作戰啊。」
「是的,但我可以教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