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林渺渺不說這話,江夜覺得,事情畢竟已經過了五年,林初雪記憶再深刻,兩人畢竟五年沒見。何況自己與五年前相比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林初雪未必一定能認出自己。
可是林渺渺這一提示,林初雪必定會想到五年前的事情,彼時的記憶和此時的面孔,更加容易重疊在一起。
江夜咽了口唾沫:「林小姐……」
卻見林初雪搖了搖頭:「不好意思,這位先生,差點把您當成其他人了。我是渺渺的媽媽林初雪,請問您怎麼稱呼?」
江夜怔住。他都準備主動坦白,向林初雪懺悔了,卻沒想到林初雪的態度忽然來了個大轉彎。
他卻不知,林渺渺的話,的確讓林初雪想到了當年那個罪惡的他。而眼前的他,衣衫襤褸,顯然是經過一場惡鬥才將林渺渺救下。在林初雪眼中,這是一個有正義感,見義勇為的英雄。
一個是十惡不赦的人渣,一個是正義感十足的英雄,林初雪認為,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因此馬上打消了那個荒唐的想法,甚至還因將江夜錯當成那個人,而感到抱歉。
林初雪既不再追問,江夜自是樂意裝糊塗。不然的話惹得林初雪當著林渺渺的面抽他耳光,大罵他是渣滓,然後將他趕走,那不是腦子有病麼?
伸手與林初雪握了握,道:「我叫江夜。」
林初雪一隻手在包包里翻了翻,很快拿出來一張卡。她遞給江夜:「江先生,您救了渺渺,這個恩情對我來說比天還大。我實在無法表達對您的謝意,這張卡里有一萬三千塊錢,錢不多,但是我全部的積蓄,請江先生不要嫌棄。」
江夜連忙搖手:「不不不,我救渺渺不是為了錢的。而且渺渺跟我說了,你們生活也挺不容易的,這些錢你就當我收下了,然後送給渺渺做禮物。」
林初雪見他執意不收,而這筆錢對自己母女也的確無比重要,便不再矯情,心懷感恩的將卡重新揣了起來,然後就準備跟江夜說再見。
這時,林渺渺說道:「媽媽,我餓了,爸爸也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林初雪輕聲斥責:「渺渺,別亂叫!」
然後沖江夜歉意道:「抱歉江先生,童言無忌,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您還沒吃飯吧?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就請上家來一起吃頓便飯吧?」
江夜自是求之不得。
林初雪的家是一個只有四十多不到五十平米的公寓,一眼望去餐桌、廚房、茶几、床鋪一覽無餘。但空間雖小,布置得卻非常妥帖,一點也不顯得雜亂,反而有種家的溫馨感。
林初雪有些窘迫的笑了笑:「地方小了點,江先生別介意。」
先給江夜倒了杯水,然後從床底下取出一個小藥箱,取出跌打藥酒小心翼翼的幫林渺渺擦上,這才圍上圍裙,手腳麻利地洗菜做飯。
「媽媽,我來幫你洗菜吧?」小渺渺挽起袖子,湊到媽媽跟前說道。
「不用了,你去跟江……江叔叔玩好嗎?媽媽很快就做好了。」
林渺渺點點頭,興沖沖的跑到江夜跟前:「爸……」
剛叫出一個字,忽然想到什麼,往媽媽那裡看了一眼,豎起小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下。
江夜笑了,輕聲說道:「來,爸爸跟你玩蹺蹺板。」
翹起二郎腿,將林渺渺放在腳腕處坐好,一上一下。
林渺渺從未跟媽媽玩過蹺蹺板,這一嘗試,頓覺新鮮好玩極了,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正在做飯的林初雪轉過頭來,見女兒跟江夜玩得如此開心,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但不知想到什麼,那笑容馬上又變得苦澀。
芹菜炒肉,清炒小白菜,西紅柿炒雞蛋,三個非常簡單的家常菜,但無論菜色還是香味,都令人垂涎欲滴。
「匆匆忙忙的也來不及做什麼好菜,江先生您將就著吃兩口。」
「挺好的,你也快過來一起吃吧。」
三人圍坐在餐桌,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那般,吃了一頓簡單而溫馨的飯。吃過飯後,江夜又跟林渺渺玩了一會,林初雪收拾完了,便帶林渺渺洗漱去了。
其實這個時候,江夜本來已該走了,但是他捨不得,於是就厚著臉皮坐在那,裝作杯中的茶還沒喝完,喝完就走的樣子。
但是眼見林初雪幫林渺渺洗漱完畢,已將林渺渺抱到床上開始哄她睡覺,江夜是覺得臉皮再後也沒法繼續賴在這了。
起身正要告辭,忽聽林渺渺道:「我要爸爸給我讀故事書。」
林初雪輕聲斥責:「渺渺,是不是又不乖了?不是說了不能亂叫的嗎?」
林渺渺委屈的嘟起了小嘴,粉嘟嘟的小嘴癟得越來越厲害,仿佛隨時都要哭出來。
江夜看得心都要化了,衝動之下,走上前道:「我來哄渺渺睡覺吧?」
話一出口,馬上覺得這句話非常不合適,對於跟林初雪的關係來講,這種行為太僭越了。
林初雪也是怔了一下,卻見林渺渺已是心花怒放的拍起了小手,也只好由得他了:「那就麻煩江先生了。」
江夜接過那本帶圖畫的童話書,坐在林渺渺床頭,緩慢的讀了起來。林渺渺剛開始很鬧騰,時不時的笑出聲,問問題,但漸漸的眼皮就越來越重。但即便這樣,她硬是一會揉一下眼睛,強撐著不睡覺。
江夜雖然很享受這樣的親子時光,可以讀到天荒地老都不會厭煩,卻不想林渺渺撐著熬夜。輕聲問:「渺渺怎麼不睡覺呀?」
林渺渺道:「我怕我一睡著,爸爸就要走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爸爸,你答應渺渺,不要再丟下我和媽媽了,好不好?」
聽到她這番話,林初雪頓時扭過臉去,不忍再聽。
江夜抓住林渺渺的小手,堅定道:「爸爸答應你,永遠都不會拋下你和媽媽,渺渺乖,睡覺覺吧。」
林渺渺小臉帶著幸福滿足的笑,進入了夢想。直到睡著,她的小手仍是攢成拳頭,抓著江夜的食指。
直到她徹底睡著,手放鬆開,江夜為她蓋好被子,來到沙發這邊。林初雪坐在那裡,正在掉眼淚。見江夜來了,她趕緊擦了擦眼淚。
「對不起,江先生,實在是麻煩您了。渺渺她,從小就沒有爸爸,她很需要父愛,但是我卻給不了……」
「林小姐,你不必……」
江夜說著,將自己的手搭在林初雪手上,想要安慰她幾句。可林初雪仿佛被毒蛇咬了一般,閃電般將手抽了回去。
江夜頓時意識到,對於一個有那種噩夢一般經歷的女人來說,對男人都會變得非常警惕,排斥,自己這個行為,實在是太不妥了。
「林小姐,對不起,我……」
「江先生,時間不早了,您也該早點回去休息了。」
林初雪站了起來,冷聲說道。
江夜完全是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離開了林初雪家。
回到車上,他猛捶方向盤。
「傻逼!弱智!江夜,你他媽簡直就是腦子有問題!」
他痛罵自己,惱恨為何做事那樣冒失。現在可好,林初雪一定將自己當做那種不懷好意,想要趁虛而入的猥瑣男。
戒備心理一旦起了,想要打消那是千難萬難,估計從此以後,不可能再對自己有什麼好臉色,更不允許自己跟林渺渺太接近。
「該死的,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