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人間煙火01
牆上的掛鍾滴滴答答地轉動著。
從晚上5點等到7點, 桌上的飯菜都涼了，虞惜都沒看到沈謙行。
她深吸一口氣, 垂眼飛快操起了桌上的兩盤菜, 倒進了垃圾桶。
倒得差不多了，她一拍腦袋，想起自己還沒吃呢, 坐下開始埋頭吃起來。
飯菜的味道其實不錯, 算是超常發揮，不過, 沒有欣賞的人, 吃在自己嘴裡也無味道。
她味同嚼蠟地咀嚼了會兒, 翻開手機隨意刷起來。
打開朋友圈, 目光就凝住了。
宋語寧發了兩張照片：[今天生日, 感謝幾位師哥師姐來給我捧場, 筆芯]
背景是本市有名的帝豪酒店，二樓雅座，偌大的房間裡站了七八人, 都在她身後充當陪襯。
她本人站在最中間, 穿著金色露肩魚尾裙, 沖鏡頭比了個剪刀手, 笑容燦爛。
能不燦爛嗎？
今天也是她生日, 不過，作為正牌男朋友, 沈謙行放了她鴿子, 一句話沒有跑去陪她的閨蜜過了。
虞惜扯了下嘴角, 想要勾個冷笑出來，卻扯得麻木的胸口鈍痛一片。
好像不慎碰到她極力想要忘卻的傷口, 這會兒，鑽心的疼。
宋語寧……
宋語寧！
虞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卻在發抖。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又一塊兒從小縣城走出來，考到了這所大都市，又在這兒找到了工作。
漂泊在外，又是合租關係，虞惜自然看重彼此的情誼。
宋語寧平日對她也算真誠，不過，女孩子之間，關係總是微妙的，免不了各方面細枝末節的較量。
她做的是技術性的工作，性格也比較悶，宋語寧做的是銷售，開朗又大方。
雖然兩人都是美女，她比不得她那樣八面玲瓏，在各個圈子混得如魚得水。
什麼時候開始，她們的關係越來越差？
已經到了難以維持表面平和的地步？
應該是去年沈謙行出現開始。
虞惜想了想，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給沈謙行發了條簡訊：[你在哪兒？
]
過去十分鐘，沒人回復。
虞惜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臉上，猶如被人當面打了一耳光。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
就算要挑，能不能換一個？
為什麼是宋語寧？
在原地呆愣片刻後，虞惜混亂的腦子終於清醒了幾分。
她想起來了，這一刻，很多小時候的事情都漸漸清晰起來，包括那件導致她們姐妹情有了裂痕的事情——
中學時，虞惜有點胖，還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那些男生從來不會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卻總是圍著膚白長腿的宋語寧。
宋語寧那會兒還打趣她，說，要不要她給她介紹一個男朋友？
虞惜紅著臉拒絕了。
高二的時候，他們班轉來了一個長得很帥的男生，頓時吸引了無數女生的注意，包括虞惜。
不過，她那時候只是一隻醜小鴨，只敢在遠處默默看著他，偶爾他朝她這邊望來，她就嚇得馬上轉開。
有一次，她被一幫小混混堵在校門口，是那個男生救了她。
她原以為他這種男生應該很傲，很難相處，沒想到他還挺好說話，一路護送她回家。
虞惜的少女芳心，自此打開。
只是，後面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宋語寧也看上了他，而且，在翻到她的日記後的第二天就跟他告了白，兩人就在一起了。
事後，她還笑嘻嘻跟虞惜說：「你也喜歡他呀？
對不起哦，我不知道。」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
如果可以，虞惜想穿越回那時候，對她咆哮出這句話，撕爛她的臉！
可惜，那時候的她沒有這個勇氣。
一隻醜小鴨，如何跟美艷的校花相比，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她嫉妒宋語寧。
尤其是，那個男生事後跟她道歉說，一開始接近她，只是想讓她幫忙接近宋語寧，他一開始就喜歡宋語寧了……
那是虞惜無疾而終的暗戀。
從那以後，她戒掉了寫日記的習慣。
虞惜不是沒有脾氣，相對的，她的脾氣其實很大。
不過，不是很親近的人都看不出來。
兒時，她習慣了壓抑自我，因為沒有那個底氣，工作後，作為一個社畜，她更是沒有發脾氣的資格。
不過，這會兒她不想忍了，打開微信，直接把這對狗男女的微信都給刪了，蒙被子睡覺。
這日晚上，虞惜沒有睡好。
翌日起來，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她用冰袋隨便敷了下就挎包出了門，坐上了飛往鄰市的飛機。
虞惜是研發科技產品的，最近剛升了主管。
小公司人手不夠，都是一個人掰成好幾個用，加上自己研發的東西性能什麼也比較清楚，交給她更加放心。
虞惜平時都很忙，為了談項目要經常跑。
好在老闆這方面不摳門，飛機票都會報銷。
這一班航程只有一個小時，虞惜一上飛機就沒合眼，就怕睡過去，一會兒醒了更難受。
可是，眼皮就跟在打架似的，不住地往下垂。
偏偏飛機上不能玩手機，沒什麼娛樂。
她往旁邊瞄一眼，對座的女人在用ipad的看下載好的電影。
虞惜微怔。
空姐過來了，客氣地勸阻了兩句。
那女乘客一臉不耐煩地關掉ipad，空姐還沒走遠呢，嘴裡嘟噥了一句「毛病」，重新掏出ipad。
虞惜有點看不過，皺了下眉。
對方察覺到她在看她，瞪過來：「看什麼啊？
！」
虞惜本來就心情不好，火當即就上來了：「能不能為全飛機的乘客著想一下？
一個半個小時的，不玩你是會死嗎？」
對方的氣焰反而更盛，嘴裡還不乾不淨，嚷嚷得前面機艙的人都望過來。
虞惜覺得丟人，臉都漲紅了，對方反而一臉得意：「誰要跟她吵？
也不看看她什麼德行……」
「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了？
還看？
看你媽……」
她手伸得長，都快戳到虞惜鼻子了，虞惜狠狠就給她拍開：「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好啊，你還敢打人啊！」
婦女站起來，來扯她衣服，非說她給她打傷了，要下飛機驗傷。
乘務長都過來了，一臉為難地說，這都要上跑道了，希望她們各退一步。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婦女的手連個紅印子都沒有，哪來的傷？
誰知，她更叫囂起來：「好啊，你們就是一夥的……」
眼看飛機就要起飛了，這邊還吵得這樣不得安寧，旁邊的客人放下雜誌望過來：「有什麼糾紛等下飛機再說。
蓄勢鬧事，導致航班延誤，處罰可是很嚴重的。」
那婦女一怔，將信將疑，色厲內荏道：「關你什麼事？
你少嚇唬我？
！有本事報警啊！」
客人微微一笑，不甚在意，低頭繼續看雜誌。
那婦女到底還是投鼠忌器，沒有再叨叨了。
這場鬧劇終於停歇。
虞惜朝對方投去感激的一眼。
這才發現，幫她說話的是個很俊俏的男人，高鼻深目，面孔白皙，臉部輪廓的線條銳利而剛毅，卻有一雙形狀美好的桃花眼。
不笑的時候，也像是帶著笑意。
見她看他，他對她露出一個微笑，禮貌地點點頭。
她心裡一跳，不敢多看，忙抽回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雙眼睛似曾相識，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到了目的地，她在合作方安排下榻的酒店住下。
累了一天，倒頭就睡。
半夜一點，她才被隔壁夫妻的吵架聲吵醒了。
虞惜揉著腦袋坐起來，嘆了口氣，去浴室洗了個澡，順便換上乾淨的衣服。
晚上沒吃東西，這時候才感覺餓。
可是，這會兒餐廳肯定沒東西吃了，她只好拿著錢包出門。
不知是她太累了還是這地板太滑，過拐角的時候差點摔出去。
虞惜眼疾手快，忙撐住一旁的欄杆。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實在不雅觀，身子前傾，雙腿岔開，猶如一隻大——她鬱悶地想。
好不容易站直了，她忽然發現旁邊不遠處站著位男士。
身材頎長，斜斜靠在八角亭牆面上。
他似乎是出來抽菸的，正低頭點，火星子在修長的指尖一明一滅，照得那張英俊的面孔忽明忽暗，偏偏那雙眼睛狹長深遠，深不見底，有些說不出的靡麗。
聽到動靜，他才側頭看她一眼，眼中一閃而過的荒誕。
似乎，還有那麼幾分調侃。
虞惜莫名的臉燒紅，連忙一板，不叫他看笑話。
遲疑的片刻，她也想起來了。
這人……以前沈謙行帶她去會所玩時見過，似乎是他的朋友。
姓謝，她聽沈謙行喊他「謝三哥」，對他很是恭敬的樣子。
料想，應該也是他們那個圈子的子弟。
她正躑躅要不要打招呼，謝庭已經站直了，轉身朝前面走去。
虞惜想了想還是道：「飛機上的事，謝謝你啊。」
他腳步一頓：「舉手之勞。」
那天的談話到此為止。
虞惜對此人的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他的笑容。
不笑的時候好像挺嚴肅的，笑起來特別好看，唇邊旋出一個小小的梨渦，給那雙深邃的眼睛平添幾分純粹和朝氣。
望著你時，眼神專注。
好像眼睛裡只有你似的。
不過，她那時候想，這種風流多情的公子哥兒，大概對每個女生笑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習慣和客套而已，要是你多想了，可就是實打實的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