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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木人

2024-09-02 21:47:38 作者: 卯蓮
  盛夏日長,戌時已到但京城的天仍未完全拉上帷幕。敬和宮的幾處大殿由檐角間撒漏下點點橘黃色光芒,太后一邊緩緩飲下消暑補氣的養身湯,邊聽跪在下首的方總管滿頭大汗陳述。

  方總管是管理後宮宮女內侍調動的主事之一,月前同他一同主事的彭總管抱恙告假了,沒想到就這麼短短的時日他一疏忽,下面的人就捅了個不大不小的簍子。

  「行了。」隨手將青釉瓷碗遞給原嬤嬤,用軟帕輕拭唇角,太后微眯眼眸漫不經心道,「哀家都已經知道了。」

  「太后娘娘。」方總管存著一絲僥倖,「此事奴婢確實毫不知情,都怪下面的小子們一時貪財。奴婢回去一定嚴懲不貸,叫他們再不敢如此,還望太后娘娘饒奴婢一回。」

  太后沒說話,目光甚至都沒往他身上投,只隨意望著窗外與地面愈發靠近的夕陽。

  連總管輕哼一聲,尖聲道:「方總管,你在宮中已待了有十五年吧。」

  「是,已有十五年七月了,連總管,太后娘娘,奴婢這次真是一時疏忽,饒奴婢一次吧。」

  「十五年了。」連總管斜睨他,本就陰柔的面孔在方總管看來更是如毒蛇吐信般可怖,「你莫不是還不知道太后娘娘脾性?若宮中人人都像你這般,出了差錯便推到下面人身上,那還要咱們這些人做什麼?你說是不是?」

  方總管大汗如豆般滴落,他知道慕姑娘向來是太后娘娘的心頭肉,如果慕姑娘出了什麼事,後果比直接讓太后娘娘出事更加嚴重。所以他對絳雪軒的人向來看得緊,尤其是每逢宮中到了年紀的宮女放出宮,每宮換人時更是小心。

  毫不誇張得說,即便是絳雪軒的一個灑掃宮女,其祖輩至少三代都會被查得清清楚楚。但謹慎了這麼多年,偏偏在這準備慕姑娘和皇上大婚的日子,出了差錯。

  今日慕姑娘出宮後,她那隻愛寵雪寶兒就不知從絳雪軒何處拖出了一個小木人。木人上清楚寫著慕姑娘的生辰八字和姓名,最為誅心的是木人胸口扎著明晃晃的金針,不多不少正好九根。

  那貓兒將木人當玩具般拖拽了好久,才被絳雪軒的宮女發現,頓時就是驚叫連連。那些宮女不敢隱瞞,連忙將此事報給了徐嬤嬤,徐嬤嬤再直接報給了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雷厲風行,不過一個時辰就查出這木人是昨日才被放進絳雪軒的。放木人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一月前方總管手下的人換進絳雪軒伺候花草的宮女所為。那宮女使了些銀子賄賂方總管手下的幾個小內侍,正好方總管那日偷了半日閒出宮去了,所以那幾人大致看了下這宮女的家世來歷,便將人放進去了,全然忘了方總管的囑咐。

  畢竟宮中想進絳雪軒伺候的宮女一大把,每年都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便沒過多懷疑。

  回想起來,方總管已知道那宮女定是趁自己出宮才特意去尋的他手下那幾人,不禁後悔連連,就不該弄這麼幾個不成器的東西幫著管事。

  太后娘娘再一順藤摸瓜,查出這宮女已經算是宮裡的老人,十五進宮,在宮中服侍了九年,再有一年便可離宮。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宮女還同慕家有千絲萬縷的干係。

  知道了這件事後,方總管是冷汗熱汗齊流。慕家可是慕姑娘的娘家,但這要害慕姑娘的人竟然似乎同它有干係,這其中無需細想就知道肯定牽扯甚深,這種事發生在他手下,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木人他瞄了兩眼,還聽到了太后傳來的道人解釋。說是這種木人不會讓人有性命之憂,但如果木人上刻的生辰八字對應之人和其日夜相對,它就會漸漸吸取那人精氣,讓人整日睏乏疲倦,直至某一日長睡不起。


  面上強制鎮定,方總管內里卻在瑟瑟發抖。太后娘娘越平靜,他就越畏懼,尤其是……待會兒姑娘和皇上也要回宮了。

  如今,也只求能保住自己脖子上的腦袋了。方總管暗想。

  沉默無言間,宮外有內侍小心進來,湊近連總管耳語幾句,連總管再幾步上前輕聲道:「主子,皇上和姑娘回宮了。」

  「嗯。」太后闔上的眼睜開,「派人去皇上那兒,就說哀家今日困得緊,待會兒便歇了。讓姑娘在宸光殿歇一晚,莫讓她回敬和宮。」

  「是。」

  太后微坐起身,眼中滿布寒光,「今夜封鎖敬和宮,給哀家徹查!無論什麼角落,就是屋角殿頂,都不能有一絲漏過!哀家倒要看看,這敬和宮還有多少這種腌臢物!」

  「是!」

  方才養神片刻,太后此刻目光如鷹般凌厲,一一掃過殿中數人。除了極為信任的幾個嬤嬤和連總管,其他人無一不被這目光威懾,忍不住縮脖子垂首,手指緊緊揪著衣袖,生怕查到了自己頭上。

  心中幾分瞭然,太后暗嘆一聲,似乎又回想起了當初為後時大宣後宮的勾心鬥角、詭譎波瀾。

  利益、權勢永遠這般動人心神,無論何時何地何景,都無法阻攔人這種天生追逐名利之欲。

  不過沒關係,在帝後大婚前,她定會為知漪掃平這些蠅營狗苟之輩。

  ……

  「太后身體不適?」聽到內侍回報,宣帝微皺眉。

  內侍暗暗抹汗,小心道:「回皇上的話,太后娘娘說今日累了,所以乏得快。囑咐姑娘今日在宸光殿歇一晚。」

  宸光殿有好幾個偏殿,知漪以前也不是沒在這歇息過,自然沒問題。可關鍵是,以太后之前半玩笑半認真不讓宣帝同知漪獨處的模樣,宣帝根本不會相信這個理由。

  讓安德福給了賞銀,摒退內侍,宣帝另外傳人詢問太后今日在宮中做了什麼。待得知太后今日不過是去御花園走了一遭,根本沒做其他事,宣帝便知肯定出了其他事。

  宮中有事,太后自然不會隱瞞宣帝。除非,她是特意不想讓宣帝身邊的某個小姑娘知道。

  宣帝心思一轉,很快想到敬和宮中出了事,而且這事定和知漪有關。

  眼神沉下,思及正等著自己的知漪,宣帝快速清去眸中陰霾,恢復往日平淡神情走去。

  知漪沒有任何懷疑,只擔心太后是不是身體抱恙,本想回敬和宮悄悄看一眼,但被宣帝攔住。

  「母后無事。」宣帝輕撫她,「明日下了早朝朕陪你一同回敬和宮。」

  「要等皇上明日下朝?」知漪小臉猶豫,「可是我想陪阿嬤用早膳。」

  宣帝一笑,「朕也想讓人陪著用膳,可好?」

  本以為小姑娘能很快答應,哪知先得到了一個奇怪莫名中夾雜著嫌棄的眼神,「皇上,阿嬤年紀大了才更需要人陪。」

  言下之意似乎是:皇上,你年紀也這麼大了嗎?

  突然遭到未來的小妻子會心一擊,宣帝手下動作頓住,安德福見狀暗叫不好,忙擠出花兒般的笑容道:「皇上,您這幾日胃口不好都沒用早膳,那明日奴婢是重新去吩咐一下御膳房,重新開始上膳?」

  胃口不好?小姑娘有些懷疑,細想著這幾日同宣帝用膳時他的舉動,半晌還是心疼戰勝了些許疑惑,牽著宣帝手指,「好吧,明日就等皇上。」


  說著知漪踮起腳大膽地戳了把宣帝側臉,小大人般埋怨道:「皇上真是越來越讓人操心了,如今早膳都不用,待成了習慣,御醫調理都難調理好。」

  宣帝心中眼底俱是笑意,任小姑娘以下犯上地大肆冒犯,「所以朕才要人陪著用膳。」

  知漪一怔,忽然感覺這話的隱含意思是:朕就是要你陪著用膳才行。

  眼睫微眨,她仰頭看了看宣帝,心底更甜,臉上漾出的小酒窩便愈發可愛,卻故意負手歪頭打量宣帝,慢悠悠開口,「皇上都要同知漪見過的三歲小孩兒一般了,日後是不是還得讓人陪寢呀?」

  宣帝一笑,上前就忽然再抱起知漪,往宸光殿的浴池走去,低低在耳邊道了句,「自然,八月初八後,朕的小皇后可是要日日陪寢。」

  明明宣帝眼神動作都正直得很,知漪也什麼都不懂,聽到這話臉上還是不禁飄上了一抹紅暈。雖然,這紅暈的小主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害羞。

  入夜,陪著知漪用了晚膳,得知她已經就寢後,宣帝令人守在外間伺候,轉身帶人去了敬和宮。

  今夜依舊月明星稀,路間偶有雲清湖拂來的涼風,伴隨蟬鳴蛙聲陣陣。但宣帝並無欣賞夜景的心情,近兩刻的路程被縮減到了一刻。

  內侍開路,敬和宮大門在宣帝踏進之前被緩緩推開,隨之出現的是守門宮人畢恭畢敬的面容。

  果不其然,敬和宮燈火通明,熱鬧得很。

  目光掃過外間剛被清洗過的地板,隱約還能嗅到空中飄浮的血腥味,宣帝心中更沉。母后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動怒,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轉頭對安德福道:「去傳王剛見朕。」

  王剛明著是一個普通的御前侍衛,實則是金龍衛的一個領隊。宣帝命他手下的金龍衛守著敬和宮,無大事都不必稟報。近日王剛並未呈報,所以他並不知敬和宮有何事發生。

  實際上,就算王剛來了也不會知曉此事。那宮女在宮中待了九年,向來安分守己,放木人時也只是隨意丟在了絳雪軒的花圃間,要不是雪寶兒對那木人好奇拖了出來,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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