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近,兩人都在凝視彼此,宣帝注意到知漪眼底複雜的神色,不禁好奇他的小皇后到底想到了什麼。
到底還是不想太早揭穿身份,宣帝轉而點向掌中手腕上的淤青,是為今日練武所致,神色不悅道:「朕派人送去的藥膏沒用?」
知漪目光更奇怪了,一個小兵練武受了點傷……皇上至於如此關切嗎?說沒什麼特殊原因她都不信。
搖頭又點頭,宣帝沉思間明了,「回去在手上也擦些,明日一早接著練武。」
還要練武……被這句話引走思緒,知漪立刻蔫了神色,小臉微耷,看得宣帝幾度勾唇。知漪這副模樣,總讓他忍不住多逗弄幾番。
泡夠一刻,宣帝突然起身,帶起水聲譁然,知漪猝不及防下低叫出聲,忙轉頭面帳。
宣帝聽得清楚,卻故意道:「剛才似乎有什麼聲音?」
知漪拼命搖頭,從屏風上取下新的雪白中衣和軟巾遞給宣帝。好在宣帝這次沒有再讓她服侍擦身,讓知漪鬆了口氣,臉上早已升騰起紅雲朵朵,待得了准許回帳後還感到一陣灼熱。
江邊夜色並不靜謐,隱有滾滾水流,伴著士兵巡夜的齊步聲,叫人安心無比。
知漪任惜玉卸下易容,一盆清水變成漆黑,雪白殊麗的少女面容點點顯露。放鬆下來長舒一口氣仰倒在榻,知漪無意識眨眼,悠悠出聲,「惜玉,你在宮中聽過什麼關於皇上的話兒嗎?」
惜玉奇怪道:「宮中能聽到的不都是關於皇上太后和主子您的話嗎?」
「當然不是尋常的話兒。」知漪俯臥在榻邊,半好奇半緊張道,「我說的是……比如皇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癖好之類?」
沉默了會兒,惜玉想到自家主子和皇上剛成婚時,宮中其實暗地一直有一種說法,那就是皇上偏愛幼女,所以親自將主子養大,再立為後。
咳……作為帝後二人感情的見證者,惜玉當然知道不是這種原因,可她真的要把這種不入流的話兒告訴主子嗎?
知漪再三追問,惜玉抵擋不住,婉轉將這則小道八卦緩緩道出。知漪聽後倒是不吃驚,只伏在榻上無聲笑了許久,隨後抱著肚子道:「其實不止你們……這種話兒我還聽母后問過皇上呢。」
她那次無意中偷看到這一場景,當時皇上的臉黑如鍋底,如果不是面前的是太后,知漪相信他絕對會脫口而出「放肆」。
從惜玉這顯然問不出什麼,知漪覺得還是得自己再好好觀察幾天才是。沐浴過後,她抱著沉沉的心思入睡,身體疲乏不已,入睡時無比香甜。
白日所見士兵們吶喊的磅礴氣勢和宣帝練武時所展現出的凌厲風姿仍在腦中迴旋,知漪於睡夢中見到鐵馬金戈,高大偉岸的帝王自血海中踱馬而至,長槍指向她,眸中滿是冷然漠視,仿佛全然不認識她。知漪從馬上摔下,驚嚇間眼皮抖動,忽然自夢中醒來,如玉的額間薄汗點點。
「原來是夢……」少女輕聲呢喃,身邊傳來惜玉輕淺的呼吸,她轉頭望去,不由一笑。
夜間月光傾灑,將帳篷染成一片溫潤玉色,知漪耳尖微微一動,忽然聽到陣陣不尋常的聲音,似乎聽到「走水」「滅火」等字眼。
她瞬間坐起身,搖了搖惜玉喚她醒來,急急道:「外面好像出事了,我去皇上那兒看看。」
邊套上長靴,胡亂系了腰帶披上外套衝出帳。惜玉迷濛地揉了揉眼,清醒過來時同樣聽到了外面的呼喊聲,她想起什麼剛要說「主子不必去,這……」
然而知漪已經如離弦之箭般奔出,就連前半句話也被拋在風中。
惜玉動作頓住,神情一呆,想到主子被掩在帽下沒有束起的滿頭青絲,還有隻靠衣領豎起來遮掩的面容,心道完了,主子這下肯定要被皇上認出了。
急匆匆趕至宣帝大帳,裡面空無一人。知漪見帳前無士兵看守,周圍人都在疾速奔跑,心中認定出了事,左右一看,乾脆從帳內懸掛的眾多劍中抽出一把。寶劍鏗然出聲,閃出一道弧形銀光。
她想起宣帝的話,即便起不了助力,至少要盡力保全自己不給他人拖後腿。
跟著士兵奔跑方向而去,知漪才發現廉江停了數十艘戰船,處處燃著火把。帆未揚起,戰船在水面停泊,波光粼粼下極為沉穩。正中最大的一艘船上站的正是身披甲冑的宣帝,他腰佩長劍,正肅目凝神關注將士們的奮力對戰,不料眼中突然闖入一道嬌小的身影,直奔他而來。
知漪無法注意到其他人的動作,擔憂宣帝安危下只想奔至他身旁,全然沒有發現旁邊對戰士兵投來的奇怪目光。
雖有夜色掩蓋,但在皎皎明月和火把照映之下,主船上站立的數人還是清晰看到了迎面朝他們奔來的少女面容。烏髮雪膚,蛾眉輕蹙,手持銀色長劍,秀逸的青絲在黑夜中飄蕩,女子柔美與冰冷的長劍奇異般融合在一起,帶來驚心動魄的美感,攝人心弦。
一直沉穩如山的宣帝突然腳步一晃,正是迎向奔來的少女。其他人頓時恍然大悟,這位應該就是前來督戰的皇后娘娘了,來的時機當真巧妙,想是這場景讓皇后誤會了,以為他們遭受敵襲,擔心皇上安危吧。
知漪再也顧不得掩人耳目,徑直撲入宣帝懷中,被牢牢接住,「皇上,你沒事吧?」
手中上下摸索,只怕在宣帝身上看到傷口。宣帝不語,脫下披風蓋在知漪身上,將人半抱出秋夜寒涼的江水中。
「安德福沒和你說?」
知漪慢慢定下心,聞言怔道:「說什麼?」
「今夜只是一場演習,在你未來前就已經定下。」宣帝嚴肅神情中還是透出一縷笑意,「衣裳也沒穿好,便跑了出來。即便真是敵襲,最不會出事的便是朕,你該做的是先保全自己,而非前來尋朕。」
知漪也沒顧得上去想為什麼宣帝說的是「跑了出來」,思緒完全沉浸來宣帝說今夜的事件不過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這麼一說,她冒然跑出來豈不反而是搗亂?
望向四周,士兵服飾顏色涇渭分明,一紅一黑,確實沒看見什麼傷亡。
方才一臉擔憂的少女立刻轉了神色,嗚一聲捂住臉,從指縫中透出低悶聲音,「我錯了……」
宣帝絲毫沒有不悅,他的心神早在看到夜色中美得驚人的少女時被攫取,那時的知漪,滿心滿眼都是他,能夠見到的也只有他,仿佛天地間其他都無法入耳入眼。如此濃烈的情感讓他觸動不已,忽然間便明了為何知漪一聽到慧覺的話便不顧命令連夜趕赴廉江。
他的小皇后只是全心待他,何錯之有?
「皇上我這就回去,不打擾你們……」知漪想從宣帝掌下偷溜,被人一把抓住。
宣帝勾起笑意,「督察之事交給他人也無妨。」
他喚來一個小兵,低聲囑咐幾句,便從江水中橫抱起知漪,將她牢牢掩在懷中,從不引人矚目的陰影中回帳。
知漪下袍盡濕,剛在大帳內站立,腳下地毯便被濡濕一片。
「脫了。」宣帝言簡意賅。
知漪疑惑眨眼,不確定地望去,「皇上說什麼?」
宣帝本意只是擔心她著涼,聞得此話才知道小少女想多了,依舊故意低沉道:「怎麼,要朕親自給你脫?」
……
立刻風一般閃去屏風後,知漪咬唇猶豫一會兒,還是伸手解向腰帶。
宣帝起初並無綺念,不料帳內燈火通明,屏風由薄布製成,在如此明亮的光線下,屏風後少女的動作清晰可見。
少女踟躕片刻,在羞澀解帶,慢慢脫下半濕的兵服,曼妙身形若隱若現,與此同時窸窣的解衣聲傳至耳際。耳目雙重刺激之下,宣帝喉結不由一動,目光變得晦澀不明。
褻衣褲腳也盡數打濕,知漪俯身松松挽起,慢吞吞走出屏風,小聲軟軟道:「那個……皇上已經猜到了?」
宣帝沒有回話,目光凝在露出的一小截腳踝中,那處實在太精緻小巧,纖細到他甚至懷疑自己只要稍稍一用力便可折斷。然而剛才少女的舉動卻無一處不彰顯著,她並不像外表這般柔弱。
「知漪覺得呢?」宣帝許久沉沉道。
「……皇上該不是今晚沐浴時就看出我了吧?」知漪有些懷疑,終於意識到那些舉動可能是在特意捉弄自己。
宣帝搖頭含笑,「昨夜讓你挑燈時。」
豈不是一來就被識破了?知漪回想,這才想起側身挑燈時可能露出了耳背,她既有女子才有的耳洞,耳背後還有一顆位置獨特的小痣。如果看到這些,還猜不出她的身份那就不是皇上了。
明明認出她了,還故意這般使喚她……知漪十分委屈,忍不住道:「就算認出來了,皇上也不能趕我走。」
宣帝搖頭,「朕不趕你走。」
經此一事,他如何狠得下心趕人走。
知漪很快反應過來,眼神亮起,激動地一把抱上去,雙腿纏在宣帝腰間,「皇上萬歲!皇上最明理了!」
穩穩托住手感極好的某處,宣帝輕緩道:「不讓你留下,朕就不明理了?」
討好一笑,知漪碰碰宣帝的唇,「無論何時,皇上都十分英明睿智。」
宣帝從不是個會吃虧的人,順勢便噙住少女水潤粉唇,傾身而上,唇舌深入間大有要將人拆吃入腹的架勢,饒是知漪早被他調教得經驗頗為豐富,也有些吃不消。
「皇上,奴婢讓人送熱水進來了。」帳外安德福聲音適時響起。
知漪忙拍打宣帝背部讓他鬆開,宣帝意猶未盡,在安德福和另一個小兵進來時目光自然十分不善,讓那兩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皇上看著似乎……十分欲求不滿的模樣。
安德福不敢瞄一眼坐在帳內榻上意態悠閒的知漪,讓人倒好熱水後就匆匆離開。
「朕已傳人讓惜玉送衣物來,先去泡會兒,免得著涼。」輕點一口懷中少女,宣帝面上不動聲色,仿佛之前眸色微赤的人不是他。
知漪乖巧應聲,臨入浴桶前不放心地連連回首,「皇上可不許偷看。」
宣帝已拿起書翻閱,聞言唇邊噙笑,「自然,非禮勿視。」
如此說著,宣帝實際已無半天看書的心思。少女指尖輕拂過水麵的聲音一清二楚,眼前仿佛浮現出滴滴圓潤水珠水珠順著少女精巧的鎖骨向下滑落,經過微微隆起的山峰,再來到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間。
如若他親眼所見此等風景,定會輕輕俯身,然後溫柔啜去少女腰間那滴水珠,再自下而上耐心品嘗。屆時少女自會發出如鶯啼的美妙嬌吟,喘息間胸前紅纓會隨動作微微起伏,在他的掌控下輕輕顫抖,那模樣,定是極為可愛……
「皇上?」知漪疑惑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宣帝放下書,神色自若回眸,「好了?」
知漪覺得宣帝此時模樣和眼神都有點奇怪,轉眼就拋之腦後,腮邊梨渦輕漾,「嗯,可能之前跑累了,再泡就得又昏睡在裡面了。」
宣帝頷首,起身轉向床榻,知漪緊隨其後悄聲道:「皇上,明日不會還要去練武吧?」
「想去?」
「……不想QAQ。」
宣帝輕笑,將她抱上榻,「那就不用。」
知漪笑著勾住他脖子,仿佛怎麼都看不夠般親了一口又一口,「還以為真要跟著皇上練個十幾天呢。」
縱容任她掛在上面,鬧了好一會兒,宣帝才摸摸她的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