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有美卻什麼都不好做,宣帝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冒冒然完成和小妻子的洞房花燭夜。只是幽幽沁香不時飄入鼻間,惹得他毫無睡意。
待知漪漸漸入睡後,他乾脆睜眼一直默默凝視懷中睡顏,較之月色更為皎潔無瑕,如同春日初綻的花苞,帶著惹人心醉的清妍,夢中偶爾不自覺輕動的唇也是那般可愛小巧。
視線自額前移至知漪耳垂,那裡也和知漪的人一般極為小巧精緻,讓人想握上去把玩一番。
宣帝目光愈發晦澀難明,最終還是對懷中少女的珍視壓過本能**,幾次俯身輕吻少女額間,動作輕柔無比。
這幾年在宮中他和知漪同睡一榻時其實少有靠得如此近,他不是聖人,如何能一直保持理智,只能在知漪及笄前儘量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這次知漪跟來督戰卻是出乎意料,也叫他不得不折服在小妻子的一腔柔情之中。
不用經歷分別固然令他欣喜,嬌軟在懷也十分安心,不過這安心之餘的絲絲躁動,卻令人不那麼愉悅了。
回到宣帝懷抱,知漪這一覺卻睡得並不安穩。她在夢中總覺得身處危險之中,仿佛有一隻極為危險的狼緊隨身後,眼中迸出綠油油的光芒,隨時準備將她拆吃入腹。
她還感覺到睡夢中身體被翻來覆去地抱,似乎有親吻不時落在額間臉側,輕巧溫柔。她卻覺得這動作讓人睡得不安寧,幾次無意識揮手,軟聲嘟囔「不要」,每次過後,那動作都會停住一會兒,但片刻後就故態重萌,讓她迷濛中也不高興地微嘟起嘴,眉頭輕蹙。
第二日知漪被號角聲喚起,士兵有力的腳步聲隨之傳進大帳。她下意識睜開眼,下一刻就被明亮的光線逼回,眼皮抖了幾抖,可愛的模樣讓宣帝低低笑出聲。
「皇上?」知漪意外宣帝還沒起身,半遮住眼望向他,才發覺宣帝眼內泛著淡淡的紅絲,「皇上一夜未睡嗎?」
宣帝自然不會說自己看了知漪的睡顏一夜,自若道:「嗯,朕不困。」
知漪:……您眼裡的血絲似乎一點說服力也沒。
大概猜到宣帝做了什麼,知漪暗中好笑,沒想到皇上居然會有這麼幼稚的時候。
「現在什麼時辰了?」
「辰時三刻。」
「這麼晚了。」知漪驚呼一聲坐起,和宣帝一同起榻的情景讓她恍惚想起之前在宮裡的日子。
宣帝淡笑,看知漪忙前忙後穿衣系帶,才慢悠悠起身,被知漪半嬌怨地回眸睨了一眼,「皇上也不早點叫醒我。」
「朕也未起,急什麼?」
知漪一呆,似乎也是,之前連著幾天趕路,到了江邊又服侍皇上一整天,她差點忘了自己本就沒必要起那麼早。
「皇上今日怎麼還沒起?」
宣帝不語,只噙著高深莫測的微笑。
經過那幾個將領的「宣揚」,如今全軍都知道昨晚皇后到了營中,今日一早根本就沒人敢在大帳周圍打攪,想是都十分心領神會。
「餓了嗎?先起身洗漱,朕去讓人端些粥。」
「嗯。」知漪已緩緩穿好宣帝命人呈上的新衣,長衣長褲極為方便,隨後惜玉便掀帳而入呈上清水。
惜玉滿臉愧疚,「主子,是奴婢忘記告訴您那件事了。安總管之前派人和奴婢說過,說等您的這十多日間皇上會任選一日命人偷襲大營,以測驗將士們未防備時的應急能力。」
知漪瞭然,淺笑道:「沒事,反正皇上已經答應讓我留下了,今後也不必再做偽裝。」
惜玉自是高興,應聲精心服侍起來。
營中早膳很是簡單,清粥小菜,配了幾樣小點心,與宮中對比實在寒酸。不過宣帝和知漪並不在意這些,小菜味道極好,昨日勞累一天的知漪反倒比以往多用了些,讓宣帝十分滿意。
「以前都聽說軍中伙食味道極差,看來也不盡如此。」
安德福笑語,「娘娘有所不知,以前確實如此。皇上親口嘗過後,說軍中已是十分艱苦,如果連飯食都讓人難以下咽,如何讓將士們有力氣上陣殺敵,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美味。軍中那些廚子的廚藝,就是比起御廚來也差不了多少,雖然賣相上不夠精緻,味道卻是絕對夠格的。」
知漪忍不住笑,「安總管還是這樣,說一句,你便要解釋一堆。」
「是奴婢囉嗦了,擔心娘娘不清楚,忍不住便說了這麼多,奴婢下次一定改,一定改。」安德福永遠將分寸拿捏得極好,話說得諂媚模樣卻不會讓人生出反感,知漪同他說了兩句話,便被逗得眉眼彎彎。
一刻後有士兵入帳,朗聲稟報,「啟稟皇上,我軍已經收整完畢,午後便可啟程出江。」
「好。」宣帝揚眉,「傳王、紀二位將軍來朕帳中。」
停在廉江多日,宣帝本就是為等候知漪,如今知漪一到,他便迫不及待準備啟程。
知漪去帳外暫避,得知午後便要出江卻皺起眉頭,心中總縈繞著一股煩悶。
望著風平浪靜的江面,她問向隨身護著她的小兵,「皇上提前讓人看過天象嗎?」
小兵恭敬道:「回皇后娘娘,早已讓軍中熟悉天象之人看過,也問過經驗老道的漁民,近日江邊天朗氣清,連雨也不會有,正是出江入海的好時刻。」
知漪點頭,腦中卻浮現出慧覺大師曾說的話,「如果遇到捉摸不清難以抉擇之事,皇后娘娘不如更相信自己的直覺,您的直覺,有時更為重要。」
她終是忍不住向宣帝道出擔憂,宣帝知道她向來運氣極好,此時也不免猶豫,「朝令夕改是軍中大忌,毫無緣由便改令極不合理。何況將士們已經收整好亟待出發,不好拖延。」
知漪也知道這道理,而且福運一事飄渺虛幻,誰也不知道這種直覺是否靠譜。
帶著略為不安的心,知漪和宣帝一起乘上戰船,立於船首觀看四周,海風拂面將她長發揚起,極為颯爽。
軍中無女子,何況此人還是皇后娘娘。偶爾有年輕些的小兵會忍不住偷瞄一眼,讚嘆他們皇后的年紀和美貌之外,也暗暗羨慕皇上能有如此佳妻相伴,戰場也能無懼相隨。
小兵說得不錯,今日確實天氣極好,雲也是淡淡幾朵,知漪猜不出如果自己的直覺是真,那可能的危險會從何處來。
宣帝緩緩走來,與她並肩而立,淡聲道:「廉江入海會經過一處峽谷,兩邊皆為高山,入口極窄。如果當真有不對,約莫便是在那一處。」
知漪疑惑轉眸,「既然皇上有這個猜測,為何不改道?」
「如果改道,行程便會多出整整三日。」宣帝深深望她,「朕需要理由,讓眾人信服。」
便是他再如何信任寵愛知漪,也不可能因為她的一句話冒然改變原定的行軍路線。
知漪皺眉,許久點頭,「皇上說得對。」
經過改制的戰船速度極快,廉江本就臨海,行駛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宣帝所說的峽谷處。
離峽谷尚有兩里,宣帝忽然下令讓戰船停下,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派遣了十名水性極好的士兵乘小舟前往峽谷處察看是否有異樣之處。
幾個將軍恍然大悟,「還是皇上思慮周到,確實該小心些。」
全軍矚目下,十名士兵劃著名小舟慢慢駛向峽谷。水流平緩,輕風和煦,誰也不知前方會有什麼未知的危險。
知漪全神貫注凝視前方,手微握成拳,不知何時被宣帝一手輕輕解開握住,並給她遞去一個安心的眼神,「有朕在,放心。」
神色忽然放鬆,知漪梨渦淺笑,輕應一聲,「嗯。」
得了囑咐,十名士兵很是謹慎,剛劃至峽谷便四處觀察,身後數萬人更是凝神屏息。然四周青山綠水,鳥鳴陣陣,一派平和景象,看上去著實無半分危險。
宣帝讓他們待半個時辰,他們便老老實實停舟半個時辰,眾將士靜靜看著,心情從緊張到放鬆,後面更是響起小聲議論,都覺得應該並無危險。
知漪看了許久,最後也不禁露出笑容,輕聲道:「看來真是我想太多了。」
宣帝不語,正好此時那十人站起身,大聲朝後方吶喊,「皇上,無——」
話音未落,峽谷中聲響陣陣迴蕩,伴隨著兩旁高山的巨聲轟隆,山頂崖壁的大石搖搖晃晃數下,轟然一聲,順著山壁滾滾而下,直撲那十人而去。
十人反應還算迅速,見狀忙棄舟噗通幾聲潛入水底,與此同時小舟也被滾下的碎石狠狠砸破,礫石飛濺,及時躲到水中的十人還是被劃了些大小不一的傷口。
不遠處數萬人齊齊深吸一口氣,剛才的笑容凝在臉龐,不敢想像如果大軍毫無防備駛過峽谷卻碰到滾滾山石會是怎樣的慘狀。
十個士兵水性佳,如游魚般飛速潛回戰船,面容頗為狼狽,**站在宣帝面前回稟。
宣帝掩去眸中驚訝,意味深長道:「你們該謝的不是朕,而是皇后。若非皇后直覺有異提醒了朕,朕也不會想到此處峽谷會如此危險。」
聲音不小,在全軍安靜下附近的數百人幾乎都聽得一清二楚,百傳千,千傳萬,不出片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凝聚在了宣帝身旁嬌小柔美的身影。
早就聽說皇后娘娘天生鳳女下凡,是我宣朝福星,如今一看,果然是……令人折服啊。
隨便一個預感,就救了數萬人的命,這不是福星是什麼?
武將和文將不同,他們向來極為率直,想法很少會拐彎。親眼見到如此「神跡」,他們就會篤信不疑。
知漪沒想到宣帝直接將自己抖出來,茫然眨了眨眼,但依舊不懼不畏,笑容輕淺大氣。
宣帝唇邊含笑,為她一撫鬢髮,讓周圍將士知趣低眉,紛紛收回視線,對於這場戰事的士氣不知不覺更加高昂。
戰船改道而行,雖多出三日形成,軍中也無一人置喙。宣帝和知漪回艙中歇息,悠悠道:「朕的皇后此次立下大功,可想過要何封賞?」
知漪撐腮,聞言彎眸,「像其他將士那般,加官進爵,行賞封地,可行?」
聞言安德福都忍不住笑了,依皇后娘娘的身份,已經賞無可賞,封無可封。按照以往慣例,本該蔭及族人,但皇后娘娘又同慕府再無干係,這封賞確實是個問題啊。
宣帝卻當真認真沉思數頃,忽而莞爾,「這確實叫朕為難了。」
「哦?」知漪扯起一抹壞笑,偏頭看去,「原來皇上也有為難的事。」
宣帝頷首,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垂眸看去,「因為朕的江山,皆與皇后同享,叫朕又如何再去尋一塊封地,行賞給皇后?」
知漪怔了一瞬,隨後輕笑出聲,待安德福識趣退下後偎進宣帝懷中,抬頭一吻。
一貫沉穩自持的人說起情話,真是每次都讓人無法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