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獨孤家父女離開之後,蕭傳心中憋氣,看到吳王更來氣了,卻又不好當著吳王面前發作,找了個藉口,一個人來到小女兒的院落。在路上正好碰到李君灝,他以前看李君灝是看半子良婿,那是越看越滿意,如今看李君灝,心裡又來氣了。
「先生。」李君灝恭敬的朝蕭傳打招呼。
「世子。」蕭傳語氣要比以前冷淡多了,但是面上還是客氣的。
「先生,君灝也是剛聽聞前廳的事情,此事是我吳王府對不住蕭府,這裡學生給先生賠罪了。」李君灝說著就向蕭傳下跪。
李君灝到底是吳王府的世子,皇族的宗親,這下跪賠禮,禮有點重了,這讓蕭傳馬上伸手去扶李君灝,態度也隨之軟和了許多。
「我知此事你也是身不由己,世子就不必太過介懷了。」蕭傳想想也是,這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李君灝哪裡能做得了主,自己剛才確實有些遷怒了。
「先生,我傾心九成,想娶九成之心絕無半點虛假,也說服父親一同來蕭府提親的,本想讓父親前來,以顯慎重和珍貴。誰知父親在昨日來蕭府之後,看到獨孤千雅,心思有變,這是君灝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君灝內心亦十分焦慮,奈何自己做不了主。我會儘量說服父王打消和獨孤家聯姻的念頭,只希望到時候,蕭府還能給君灝一次機會……」李君灝說得十分誠懇,讓蕭傳都有些動容。
「哎,事事難料,到時候再說吧。」蕭傳現在也不肯輕易鬆口了,就算李君灝能說服吳王,他想再娶九成也是失了先機,到時候,自己若是答應了吳王府的求親,定然把獨孤家得罪狠了,何況獨孤千雅對九成還有恩擺在那裡,實在為難。何況,今日看吳王寧可得罪自己,也要討好獨孤晉,那心思可不好打消,所以他現在豈能隨意答應李君灝。他現在只想和自己小女兒商議一下,如何在推了獨孤家的婚事,還能全身而退。
「嗯。」李君灝識趣的點頭,自己做不了主的情況下,再做諸多要求,就有失分寸,便不再多說。
蕭傳來的時候,蕭九成正在聚精會神的看獨孤千雅送給她的古籍孤本。
「在看什麼書呢?」蕭傳見女兒看書看得認真,自己進來都未察覺。
「丘山志。」蕭九成聽到父親聲音,便抬頭看向蕭傳,據實回答道,她想父親若是知道此書,定然也是驚喜的。
「丘山志?」蕭傳驚呼,他向來也是愛書之人,此書他只聞其名,卻從未見過此書,聽聞早已失傳,如今聽到此書,如何不驚,如何不喜?
蕭傳接過蕭九成傳來的書,放在手中打量許久,才翻開首頁,動作十分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就損壞了一般。
「這書如此珍貴,九成如何得來的?」蕭傳小心翻了一頁之後,心情有些激動的問自己的女兒。
「千雅送的。」蕭九成據實回答道。
千雅的兩個字就像就像一盆冷水,蕭傳那獲得至寶一般激動的心情,瞬間冷靜了下來。
「你收了,你可知意味著什麼?」小女兒自小聰慧異於常人,做事也是向來得體,獨孤家的東西現在可是燙手山芋,他不信女兒不知道這層厲害關係。
「自然是知道,父親來我這,可是為了獨孤家求親之事為難呢?」蕭九成微笑的反問道。說來,蕭九成倒是十分愛笑之人,笑起來,眉眼那般柔和可人,讓人見之都想親近,確實和向來端得高高的,讓人難以親近的千雅截然不同的兩個女子。
「沒錯,獨孤家意在逼婚,甚至以恩義相要挾,九成怎麼看?」蕭傳問道。
「千雅與我有救命之恩,恩重如山,九成以身相許報恩也是應該的。」蕭九成輕描淡述的表明了立場,她對嫁入獨孤家,並不反對。
倒是蕭傳對蕭九成的回答感到十分詫異,他以為小女兒絕對不會想嫁給獨孤家才是。
「那你可知嫁給獨孤家的厲害關係呢?」蕭傳覺得以小女兒也應該想到這一層才是。
「自然是知道,獨孤家手握重兵,功高蓋主,被皇上做忌憚,猶如陛下背上肉刺,不除不快。」蕭九成一句話就點名了厲害關係。
「沒錯,現在獨孤晉在軍中威望極高,在南疆,西北一帶威望也極高,陛下就是怕中原無力牽制他,萬一他動了異心,占地為王,才把他調入中原腹地,雖封九城給他作為安撫,實則周圍分兵圍困,稍有異動,便能舉兵圍剿。獨孤晉將才無雙,威望又高,皇上忌憚其實力,不敢動他,可是他只有一子,才能遠不及其父,日後獨孤晉若是不再了,獨孤家必然實力大減,到時候就是板上的魚肉,我豈能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如此入火坑呢?」蕭傳分析道。
「皇上敢把獨孤晉調入中原腹地圍困監查,也是倚仗獨孤晉沒有異心才敢如此,在九成看來,皇上在此事上有些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中原腹地,這可是中原要塞之地,獨孤家若有異心,猶如心腹上的一把利劍,直指皇城咽喉之處。」蕭九成把地圖攤開,指給蕭傳看。
「你是說獨孤晉有異心?就算如此,被圍困之下,縱使獨孤晉天縱英才,也難以動彈半分。」蕭傳聞言果然臉色凝重,若是獨孤家有異心,當年就不會乖乖的從西北回來,屈居在九城的彈丸之地。
「父親莫不是忘了,獨孤晉在南疆上的威望,他若能從南疆借兵,稍微打開一個小口,以獨孤晉的將才,這局,反倒是皇上危矣!」蕭九成淡淡的說道。
「獨孤家若有這亂臣賊子之心,九成就更不能嫁了。」蕭傳就更加凝重的說道。
「父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蕭九成反問道,她知父親心裡還是傾向忠於皇上的,但是卻也不是迂腐之人,「再說了,李氏王朝不也是奪來的,這天下就沒有千代萬代的主,不過是能者居之罷了。」
「話是沒錯,只是戰事一起,終還是陷黎民百姓於水火,亂臣賊子終是人人得以誅之。」
「父親,這天下亂不亂,不是嫁不嫁女兒就能決定的,當今陛下雖然聖明,卻在儲君問題上游移不定,這終是大患。不說獨孤家有沒有野心,那吳王府不也是伺機而動嗎?本來要來蕭府提親,看到和獨孤家結親更有利可圖,更是見利生變。若非要從吳王府和獨孤家選一個,我倒寧可選獨孤家,至少看起來更可靠一些。何況不嫁獨孤家,對我們蕭家名譽有損,蕭家的積漲了上百年的聲望,得來不易,毀之卻容易,為保存名聲,父親也是要把女兒嫁給獨孤家。」蕭九成認真說道。她清楚雖然父親疼自己,也只是因為自己足夠聰慧,聰明人總是容易得到重視,父親多少次遺憾說過,自己非男兒之身,說明在他父親心中,女兒終究還是外嫁,成為外人,雖然他也確實疼愛自己。
在多少世人眼中,女兒無足輕重,至少比起家族的名譽和興衰而言,微不足道,她父親就算疼愛自己,也比不上蕭家的興衰。反倒她有些羨慕千雅,獨孤晉疼她,就是知識因為愛妻所生的愛女,疼愛來得那般純粹而不摻雜質。
「九成也不是非獨孤府和吳王府不嫁不可。」蕭傳皺眉說道。
「試問,誰敢冒著得罪獨孤家的危險來娶女兒呢?不管嫁給誰,都會把獨孤家得罪了,到時候獨孤家若真有異心的舉兵起事的話,蕭家可是第一個遭殃的,我知父親有氣節,不畏強權,但是蕭家數百口人,全系父親身上,切不可為女兒而讓蕭家上下限於危險之中。」蕭九成太了解她父親的,所以句句都打在蕭傳的軟肋上。
「難道就真只能嫁他獨孤家嗎?」蕭傳十分不甘的問道,他是文人,自然不怕死,但是關係到蕭家上下全族性命,確實讓他不敢做意氣之爭。但是想到要把最疼愛的女兒加入亂臣賊子家,他心中就憋屈,而且和獨孤家扯上姻親關係,到時候獨孤家起事若是敗了,他蕭家多少也會受到牽連。
「只能答應獨孤家的婚事,不過現在先不要鬆口,多拖上一些時日,最好讓全城上下都知道我們蕭家是迫於恩義不得不嫁女,這是獨孤家脅迫的。這樣,以顯示我們蕭家確實重恩義的高風亮節,到時候獨孤家就算真的舉兵起事,若是事成,對蕭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若是事敗,皇上追究下來,我們蕭家也可推諉。」蕭九成也是為蕭家考慮周全,事成,蕭家那就是皇親國戚,事敗,也只要棄一女可保全族。
「這般,就要委屈了九成,父親不忍。」蕭傳想到犧牲小女兒,心中十分不忍。
「九成不覺委屈,嫁誰都難保一世安好,何況蕭九成倒是有所期待。」蕭九成完全不在意的說道。
「此話怎講?」蕭傳不解。
「父親可知獨孤家為何非要娶女兒嗎?」蕭九成問道。
「為何?」蕭傳也不解,獨孤家結親之意來得突然。
「昨日九成招待國師的時候,千雅也在,國師對九成說了話一句。」蕭九成說完停頓了片刻。
「什麼話?」蕭傳焦急的問道。
「簫韶九成,鳳凰來儀。」蕭九成回答道,這句話誰說都不可信,但是張道凡說,分量卻大大不同。
蕭傳細細體會了一下,難道是指,女兒有皇后之命,日後能母儀天下?
「沒想到,千雅留意了這句話,本來我還只當千雅多心,只是細想一下,若是孤獨家有異心,又手握重兵,未必不可成事,說不準,還真能當上皇后。」蕭九成笑著說道。
若是如此,那孤獨家,便真有天命,現在太平盛世,獨孤家完全不占優勢,但是張道凡的預言從來沒有出錯,真的可能嗎?蕭傳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至少,蕭傳不再視獨孤家為亂臣賊子,畢竟古人向來相信能成為帝王的,都是天命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