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2024-09-02 23:22:34 作者: 畫七
  番外(9)

  入了焚元古境之後,半天不到的功夫,他們直接卷進了巨像神的空間。

  秋女生了顆七竅玲瓏心。

  幾乎是在大家進幻象空間的瞬間,她就飛快的意識到了什麼。

  這樣天大的機緣,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砸到他們頭上。

  神靈啊。

  自古以來的先天神靈,加起來總數也沒多少,不是地里的爛白菜,能隨隨便便就踩到一棵。

  天君費了那麼大的氣力,數十萬年隱忍,癲狂至此,既沒能逃過成神的誘惑,也沒能實現成神的美夢。

  到最後一場空,平白叫人看了場笑話,得不償失。

  相反同行的蒲葉余瑤等人,反應沒她和夙湟快。

  他們生而為神,生來即是世間最尊貴,偏偏還覺得這個身份與常人無異,一個比一個不在意,若是神位能隨意傳讓,只怕現在都集體攜手卸任瀟灑去了。

  察覺不出其中的微妙感,是很正常的事。

  有這樣瞞天過海能力的……

  秋女和夙湟的目光,同時隱晦而含蓄地往顧昀析的身上頓了一會兒。

  這個男人,深不可測,對什麼都表現得十分淡漠,並不是那種故作深沉,內里火熱的性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對什麼人,什麼事,都無所謂,聲調懶散,未見笑意。

  只有面對余瑤時,才會偶爾流露出那麼一絲或無奈或縱容的神情來。

  坐在王座上的至高存在,也終究無法免俗,被拉下了神壇。

  頓時,秋女明白了。

  這場機緣,根本就是送給余瑤的。

  與他們都無關。

  她心思千迴百轉,面上卻始終掛著盈盈的笑意,甚至連眼神也沒有變動兩分。

  幻想空間裡,大家漸漸的走散了。

  深邃得能將人吞噬的黑暗中,秋女像是終於掛不住臉上的面具,猛的彎腰,掩唇咳了兩聲,感覺自己的胸腔里積了一團血,堵塞著,針扎似的疼。

  悶得喘不過氣來。

  腳步聲行至跟前,身後突兀地現出一道男子聲音,帶著很淡的關懷意味:「怎麼回事?

  你身子怎麼了?」

  秋女蹙著眉,沒有回話。

  蒲葉低眸,看不清她藏在烏髮下的神情,但那十根青蔥一樣的手指尖,蜷縮起來,嵌進了緋色的衣裳料子下,顏色的激烈對撞,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魅惑之感。

  「沒事。」

  等一波眩暈過去,秋女直起身子,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其餘的倒看不出什麼不妥,聲音里透著點點苦笑的意味:「巨像神的空間在排斥非神靈的存在進入。」

  畢竟是人家的主場,數十上百萬年的積蓄,本身又是先天神靈,那股力量,當真如山如海,不可小覷。

  換做平時,秋女也不至於如此,但因為昨夜服下了那顆藥,靈力不穩定,又沒算到一進古境就得來這麼個地方,才有現在的局面。

  蒲葉目光在她纖細的胳膊上停留了一會,在攙與不攙之間猶豫了一會,最終也沒伸得下去那個手。

  「先出空間吧。」

  他沉聲道。

  最終,果然是余瑤留在了空間深處。

  小神女不在,帝子的心情顯而易見的暴躁起來,到了最後,別說落渺琴靈,就連蒲葉都不敢輕易去觸那個霉頭,到了後兩天,在尤延被拎出去,又灰頭土臉回來以後,大家連走路,都放得小心翼翼起來。

  第四天的時候,大家各自畫了結界圈子,各不干擾,余瑤不出來,顧昀析就是個易炸的火藥桶,誰也不敢靠近。

  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下,秋女體內的藥性,爆發了。

  徹底壓制不住的時候,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裡。

  她從空間戒中拿出一個瓷瓶,在手中反覆掂量了兩下,挑開瓶塞,將唯一的一顆藥藏在里袖子裡。

  寒毒,原本循序漸進的解開,耗時雖然長些,但總歸也能解開,原本也沒剩幾年就可以徹底治癒了,但秋女下了一個引,和著平素用的藥服下,相當於劍走偏鋒,下了一劑猛藥。

  凡事有利有弊。


  利是省去了剩下三年的苦熬,徹底拜託寒毒。

  弊是這劑猛藥服下,會產生類似於催情藥的副作用,需得調和陰陽,用以平衡體內靈力。

  只是她這般性子,能做到這個份上,必然也留有餘地。

  她不可能真的用命撞南牆。

  藏在袖子裡的藥,是秋女宮的私寶,極為珍貴,服下去,能遏制藥性,但事後,她的修為,最少廢掉一半。

  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

  這般處心積慮,他若是還無動於衷。

  她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巴掌,足夠響亮,也足夠將自己打醒。

  篝火旁,蒲葉絲毫沒有神君的架子,屈尊紆貴地拾柴添柴,他的動作不緊不慢,突然炸開的一捧火星,映得他原就俊朗的臉龐更有韻味。

  在這樣的境況之下,秋女甚至還分出心神想,至少自己的眼光是沒有問題的。

  就這個長相,無可挑剔。

  她看著順眼得很。

  藥性發作起來,比前幾次更加迅猛,與此同時,她蒼白精緻得像畫一樣的眉目間,攏起了一汪春水,臉頰上生起了桃花尖一樣的粉,像是點了胭脂,又比那顏色更溫柔,一雙彎月眸像是蒙了層煙霧,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也自帶了勾魂攝魄的媚意。

  她跌坐在火堆旁,枯枝發出嘎吱一聲脆響,斷裂的那一端翹起來,刮到她雪白的腳踝上,很輕易地蹭破了一層皮,露出點點血絲和嫩肉來,她腳踝的鈴鐺,也發出叮鈴一聲啞啞的響,很快散在夜風裡。

  蒲葉發現了她身體的異常。

  「這是怎麼了?」

  他很克制地扼住她的手腕,靈力渡進她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反而會引發她體內的暴動,隨著她似哼非哼的一聲嚶嚀出口,蒲葉的身體也僵了下來。

  不敢再有所動作。

  秋女身體裡像是燃燒起了一把火,她靠近蒲葉,說話的聲音都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她每說一個字,蒲葉的眉頭,都要皺緊一分。

  她斷斷續續地用哼的調子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蒲葉聽到最後,臉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可有別的法子能解?」

  他才問出口,目光瞥到秋女現在的狀態,又驀地消了音,他拂開結界,摁下秋女想起來的身子,肅聲道:「我去問問昀析。」

  自然是無果。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法子可解。

  蒲葉再回結界的時候,秋女只有稀薄的一點意識了,她掙扎著,借著男人的手掌起身,小臉緋紅,眼中媚色如織,她頓了頓,看著蒲葉的臉,很小聲地道:「我……出去就行。」

  就她這樣,出去碰上的,會是一群怎樣的豺狼虎豹。

  蒲葉想想都要皺眉。

  沉默的時間越長,就越讓人難以按耐,到了後來,秋女的手,已經像花枝一樣地攀上了蒲葉的肩。

  像個纏人的妖精。

  蒲葉臉上的神情,從疑惑,到無奈,前前後後轉變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要下定決心的時候,那些衝動,旖念,又被強行壓了回去。

  秋女像是看出了他的掙扎和不情願,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靠在他的肩頭,半閉著眼眸,她低低地哼了聲,幼貓的爪子似的,將人的心撓得直痒痒,她很艱難出聲:「不若……不若問問。」

  她的目光盪到了別處。

  蒲葉順著他看過去,看到了枕著腦袋睡在樹幹上的尤延。

  他的眼皮重重一跳。

  「尤延神君……」他愣神的功夫,這四個好聽的字眼已經從她的嘴裡蹦了出來,綿綿的軟軟的,也沒了平素的那股子清脆,像是從蜜罐子裡撈出來的一樣。

  蒲葉低眸望著她烏黑的發頂,猛的闔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秋女意識渙散,她覺得身體每一處都是熱的,像是泡在了才燒開的沸水中,全身上下都燙得起了燎泡,又疼,又難受。

  從未有過的情愫飛快醞釀,蓄起了驚人的風暴,來勢洶洶,她無從抵擋,好似除了束手就擒,已無其他的法子。

  就在她最後一絲理智快要渙散,手指即將接觸在袖中藥丸的那一刻。

  她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來自她的頭頂。

  蒲葉扼住了她亂動的手。

  浩大的神力結界又在原有的基礎上鋪了一層。

  「宿宿。」

  他很克制地念了一遍她的小名,每一個字眼,都出乎意料地好聽,骨節分明的手掌拖起她含情的臉,與她不甚清明的眼瞳對視,「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嗎?」

  秋女當然知道。

  她沒有說話,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腰肢隔著衣裳貼上他的身子,雙眸中情動的意味越發明顯。

  「記住就行。」

  他驀地笑了一聲,任由她胡亂湊上來,毫無章法地蹭,「這個時候,別提其他的男人。」

  秋女趴在他的肩頭,無聲笑了笑,模樣慵懶,渾身的骨頭都軟了下來。

  往日嘴硬說過的話,在這一夜裡,不知被打了多少次臉。

  自稱佛修,清冷自持的男人,在情事上仿佛無師自通,且樂在其中。

  到最後,秋女神智已然清醒過來,藥效解開,靈力又恢復回來,他卻像是沒有察覺一樣,兀自動作,她將下顎磕在他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神智回歸,秋女神色自若地換了身衣裳,紗裙下,窈窕起伏的曲線,一身冰肌玉骨,勾人至極。

  也令嘗過味道的神靈沉迷。

  蒲葉摸了摸鼻樑骨,跟在她後頭走了兩步,他生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貿然說成婚的話,怕她不願意,唐突了人。

  不說吧,吃干抹淨拍屁股走人,他又不願意。

  「昨夜,多謝神君解開藥性。」

  秋女沖他拉了拉裙擺,行了個鄭重的謝禮。

  明明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兩人卻宛若又回到了從前的相處模式。

  不冷不熱,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蒲葉當即皺眉。

  「仙子準備如何?」

  他問。

  秋女垂著眸,看不清具體神色,半晌,才很輕地對他說了一句話。

  「神君,你是佛修。」

  不沾美人。

  不入紅塵。

  晨光氤氳,遠山頭透出一點點橘紅的淺影來,秋女掀了掀眼皮,與男人對視,容顏盛極,經了滋潤,更顯風情,她微蹙的眉心微展,一如萬年前。

  依舊是記憶中精緻的眉眼。

  記憶中軟儂的聲音。

  什麼都沒變,但經此一夜,又像是什麼都變了。

  秋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中。

  蒲葉站在原地良久,而後驀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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