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09-03 00:08:35 作者: 鍾僅
  第6章

  夜晚的郊區,路上不算太堵,車子很快開到最近的一家醫院。記住本站域名

  車還未完全停穩,江澤予打開後門,把疼得失去意識的人從后座上抱下來,抬腳便往醫院裡走。

  烏雲罩月,饒是馬路上每隔一段就有路燈,但四面八方的路燈反而把物體照得重影,更加難以清楚眼前的路。

  成志勇眼皮一跳,火急火燎地停穩車,小跑了幾步把人攔住:「江總,我來吧。」

  江澤予錯開步子,冷聲道:「……讓開。」

  成志勇沒敢讓卻又不敢提別的,只能換個方式好言相勸:「江總,您今晚喝了不少酒,這路又黑,萬一摔著謝小姐就不好了。

  她怕是犯了胃病,這要是再摔一跤,肯定得疼。」

  江澤予低頭,看了眼懷裡白著一張臉的謝昳,抿唇沉默了半晌,終究被說服。

  他把人交給成志勇,按了按眉心:「……你先抱著她去急診室,我去排號。」

  醫院人不多,急診室里,女醫生根據謝昳的症狀給做了簡單的檢查,大致確定是胃潰瘍伴有出血。

  結合女孩子身上濃厚的酒味,病因不言而喻。

  女醫生眼皮都沒抬:「患者今天進食了嗎?」

  成志勇聞言看向自家老闆。

  江澤予沉默了會兒,開口卻篤定:「沒怎麼吃,喝了不少酒。」

  一頓飯,她看似一直埋頭在吃,其實也就吃了幾口涼菜,倒是飯後結結實實喝了好些白酒。

  女醫生聞言抬頭,對於這種自己「作」出來的病一向沒有什麼好臉色:「有慢性胃炎還喝酒?

  疼到休克倒是種本事。

  現在的年輕女孩子一點都不知道把身體當回事。

  病人不懂事,家屬也不知道看著點。」

  不屬於「家屬」行列的兩個男人,誰都沒有說話。

  不負責任的病人加上不負責任的家屬,醫生臉色更差了,沒好氣地開口:「先去做個CT,檢查下有沒有胃穿孔。

  這種情況必須住院,後天安排胃鏡腸鏡。」

  成志勇乖乖推著謝昳去做檢查,回來的時候看見自家老闆坐在走廊的座位上打電話。

  「嗯,我現在在這邊的醫院……幫我聯繫一個VIP病房……不是我,是……謝昳。」

  對方似乎說了句什麼,江澤予的臉色明顯難看起來。

  成志勇走過去時他已經掛了電話。

  他這才發現老闆左邊臉上還有手上都有細微的擦傷,襯衫的袖子磨破了些。

  肯定是剛剛走得急又沒看清路,摔跤了。

  成志勇嘆了口氣,指了指他手上的傷口:「江總,您要去處理一下嗎?」

  醫院裡慘白的燈光晃得人眼睛疼,江澤予閉上眼躲避那刺眼的光線:「……我沒事,你去等檢查結果吧。」

  成志勇聞言「哦」了一聲,走了兩步回頭看,卻見他扯掉了領帶,鬆了領口,長出了一口氣後,筋疲力盡地把臉埋在手心裡。

  作為秘書兼司機,他跟著江澤予四年多,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累的模樣……哪怕是當年公司剛剛步入正軌,一晚上連趕好幾場應酬的時候。

  ……

  謝昳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偌大的病房裡只有她一個人。

  她模模糊糊想起來昨晚上的事,只能想起來大概……聚會結束,她和江澤予拼了同一輛車,後來胃病犯了失去意識。

  病房裡淡淡的消毒水味讓人感到些微不適,謝昳把腦袋埋在枕頭上悶悶地笑,心想這人還算有良心,沒把她扔在大馬路上。

  胃已經舒服了很多,她沉默著躺了一會兒,扯掉手上的輸液管,剛掀開被子起身想溜,病房的門「吱呀」被推開。

  來人換了身衣服,穿著休閒的套頭毛衣,渾身清爽……大概是昨晚在家睡了個好覺。

  謝昳眨了眨眼睛,心下感嘆……前一天送醫院,第二天還來探病,他倒是仁至義盡。

  江澤予手裡拎著個保溫盒,面無表情地走進來,眼神瞥到掛在一旁還在滴水的針管,抬眼看她,語氣諷刺:「慢性胃炎,胃潰瘍出血,險些胃穿孔。


  謝昳,五年不見,看來你過得不怎麼樣。」

  她是過得不怎麼樣,有必要這麼揭人傷疤麼,真小氣。

  謝昳這會兒餓得沒力氣,於是自動忽略他滿口的嘲諷,笑得感激又疏離:「謝謝你送我來醫院,醫藥費多少?

  等我一會兒回家打給你。」

  江澤予聞言沒什麼表情,把保溫盒放在床頭柜上,按了床頭的呼叫按鈴:「醫生讓你住院一周,還有別的檢查要做。」

  謝昳也不跟他犟,乖乖地「哦」了一聲,重新躺回床上給自己蓋上被子,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看他。

  他按完鈴,把病床一側的摺疊餐桌翻起來,替她打開保溫桶,然後慢條斯理地走到病房裡的沙發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報紙,隨意看起來。

  卻沒解釋那桶粥的來歷。

  VIP病房在醫院住院部頂樓,一側有面巨大的窗戶,透氣又光明。

  保溫桶里是金燦燦的小米粥,散發著滾燙的熱氣和淡淡的米香。

  謝昳餓得狠了,也顧不上擔心他有沒有往裡頭吐口唾沫,拿了勺子便開始喝粥。

  粥很燙,經過口腔的降溫,軟軟糯糯的一小口一小口下到胃裡,暖和得整個人都舒展開。

  期間護士聽到按鈴聲過來,看清狀況後重新替她紮上針,臉色很不好看。

  謝昳倒是配合得很,笑眯眯地讓小護士替她扎在左手上,扎完針繼續喝粥。

  江澤予從報紙後頭抬起眼,看著她那乖巧好說話的模樣,抿了抿唇。

  這副配合的樣子,就好像剛剛拔了針管的不是她自己。

  她從來都是這樣,行事永遠沒有章法,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沒有人知道,那雙笑意盈盈的眼裡到底藏了什麼情緒……哪怕是快要疼到休克,她都要借著車廂里的音樂壓著,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他從來看不懂她,也怨她不讓他看懂。

  「你再討厭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說句疼,很丟臉嗎?」

  謝昳聞言咽下嘴裡那口粥,抬起頭看他,疑惑地眨眨眼,顯然是不記得昨晚具體的細節了。

  江澤予搖搖頭,懶得再和她解釋。

  謝昳只好繼續喝粥,半碗下肚,心滿意足地砸吧砸吧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兩條縫:「這粥真不錯,不會是你自己煮的吧?

  這麼關心我……謝謝你啊,前前前男友。」

  江澤予聞言終於忍耐不住,出言諷刺:「昨天是四個『前』,今天是三個,幾年不見,你的記性倒是變差了。」

  謝昳險些嗆著,這人一向來愛摳字眼,可這些什麼前男友全他媽是她瞎編的,她怎麼可能記得清楚到底有幾個?

  但這種時候,怎麼能認慫?

  謝昳眨眨眼睛,沖他撩了一下頭髮:「這話說的……其實我自己都記不清到底有幾個,你知道的嘛,國外比較開放。」

  「謝昳!」

  江澤予瞪了她一眼,驀地站起身子往門外走,下頜崩得很緊。

  他走到門邊,勉強壓下怒氣,逼著自己不要和一個病人計較:「我給你請了個護工,這幾天你好好在醫院待著……好自為之。」

  他說完,拉開病房的門,逃一般快步走出去。

  這下,病房裡便只剩了謝昳一個人,渾身不自在的感覺散去大半,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

  就這麼安安靜靜坐了幾分鐘後,她把藏在被子裡,緊緊捏著床單的左手伸出來,放到眼前,仔細端詳起來。

  手背上扎了針,冰冰涼涼的液體經由血管進入身體,針眼處有一些腫脹。

  這都是當下真實的感覺,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那麼真實的。

  指尖似乎還有曾經觸過他唇角的溫熱觸感,掌心似乎殘留著那年他眼睫眨過時留下的細微癢意。

  謝昳忽然笑了。

  怪不得網上都說,防火防電防前女友,曾經那麼親密的人,那種熟悉與情意不僅僅存在於記憶里,而像是刻進了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頭髮,每一段骨骼,只要有機會,時時刻刻都能復甦,從心臟到血液,髮絲到腳尖。

  不管過了多少年。

  只可惜,這樣的橋段,可以發生在任意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侶身上,但不包括他們。


  嘖。

  謝大小姐垂著眼睛,得出了一個深刻的結論……是時候該找個男人了。

  ……

  醫院門口,成志勇坐在車裡頗有些坐立難安。

  秘書這個職位一向來都屬於高危行業,不是因為工作量大、辛苦,也不是因為工作內容危險,而是心理壓力大……通常會被迫得知老闆各種各樣不為人知的隱秘,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戰戰兢兢。

  但他跟隨江總的這四年,幾乎沒見過一點兒帶「花邊」的隱私。

  擇優發展到今天,北京城裡多少名媛、明星多紛紛往江澤予身上撲,可這位爺愣是油鹽不進,處理這類事情一貫絕情、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除了生意上的合作,他私底下就連只母蚊子都不見。

  誰知道昨天一整晚爆表的信息量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個五年不見的前女友,一個學醫的「現女友」……他真是雲裡霧裡、摸不清頭腦了。

  而且更匪夷所思的事是,前女友住院,老闆竟然在醫院裡守了一整夜,今天一早又回家煮了粥送過來,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要說老闆有多喜歡她,那感覺又不像,至少這五年來,他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成志勇想起他昨晚上離開病房的時候回頭看的那一眼,老闆坐在病床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床上躺著的人,那眼神涼得連他都後頸發涼。

  那種感覺很熟悉……像什麼呢?

  成志勇這邊正抓耳撓腮地想著,恰巧看到江澤予冷著個臉從醫院裡出來。

  他繞過去替他打開後門,男人曲了長腿上車,沉聲道:「走吧。」

  成志勇點頭,又繞回車前發動車子,打了方向盤開出醫院的停車區域,猶豫了會兒仍是開口:「江總,關於上周收購的項目,今天晚上和對方公司有個會議,要推掉嗎?」

  江澤予皺眉:「推掉做什麼?」

  成志勇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撓撓頭:「那個……謝小姐還在住院,您今天不用來守夜嗎?」

  他話音剛落險些咬著舌頭,因為後視鏡里,老闆忽得坐直了身子,又露出了與昨晚一般涼涼的眼神:「她住院,我為什麼要來守夜?」

  成志勇看著這熟悉的眼神,福至心靈地拍了下腦門。

  得,他算是看出來了,他那個念小學六年級的兒子被前桌女同學甩了之後,一晚上在家要死不活地絕食,可不就是這個表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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