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09-03 00:08:37 作者: 鍾僅
  第15章

  散場時已近凌晨,賀銘先叫車送了謝昳回家,而後才扶著醉醺醺的韓尋舟往外走。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謝昳惦記著自個兒的胃,克制地只喝了那一杯酒,又喝得極慢,所以這會兒人倒還算清醒。

  到家後,她坐在大大的工作檯後面,開始錄拖欠了很久的Fifty facts about me(關於我的五十個問題)。

  網友大多八卦,微博和油管徵集的問題中,一大半和她的感情生活有關。

  謝昳借著醉意隨口胡謅了幾句,等最後導出視頻聽到自己的回答後,瞬間驚覺這種問題還是該等清醒的時候再來錄。

  她闔上電腦,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

  牆上的時鐘一點點在走著,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謝昳從前慣用靜音的電子鐘,但這幾年忽然就愛上了這樣能夠發出聲音的機械鐘錶,因為這樣,在夜深人靜她無法入眠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一點點陪伴。

  她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打開工作郵箱,發現章朝下午五點鐘給她發了封郵件。

  「Sunny,剛剛接到新消息,明天咱們公司和YR集團聯名的新品發布會上,會挑選YR集團該次新品主題的中國區代言人,咱們公司和YR集團都有決定權。

  聽說之前幾個試鏡的女明星他們不太滿意,所以這一次挑選範圍不限制是明星,我們公司簽約的各大時尚博主也被考慮在內。」

  他在郵件最後還說了句:「Sunny大人,我覺得你非常有大紅大紫的潛質,我看好你,加油加油!」

  謝昳給他回了封郵件,稍稍坐直了一些。

  YR集團收購了許多煊赫一時的奢侈品品牌,是現在時尚界最大的風向標,每一次的新品發布會或者時裝周,都讓全世界的時尚弄潮兒們趨之若鶩。

  這麼大的集團,挑選代言人通常都是最紅、最有流量的女明星,這次作風倒是頗為古怪。

  她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這份工作她雖然喜歡,但說實話野心不大。

  謝昳疲憊地走去衣帽間換上睡衣,然後抱著一堆髒衣服去衛生間旁邊的洗衣房。

  把衣服一股腦放進洗衣機之前她習慣性地翻了翻口袋,忽然找到了一張名片……原來是剛剛在酒吧門口撿的江澤予的名片。

  她拿著名片,走回客廳,坐到布質沙發上,翻來覆去地看。

  名片上面印了他的名字、職位,還有聯繫方式。

  有他的手機號,一共十一個數字,只要撥過去,就能聽到他的聲音。

  謝昳默念了兩分鐘,記住那串數字。

  她翻出手機,把手機號碼一個一個按進了手機里存起來。

  她其實並沒有打算撥通那電話,可右手的拇指在輸完全部數字後竟然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通話鍵。

  謝昳驚慌失措地把手機往沙發上一壓,又用抱枕蓋住企圖掩耳盜鈴。

  可對面已經迅速地接了起來。

  「喂,你好。」

  他的聲音隔著抱枕傳出來,沉沉中帶了疏離,客氣而不失禮貌,是標準的面對陌生人時有的平靜問候,和前幾次見面時候的氣急敗壞、針鋒相對都不同。

  謝昳大腦一下子卡殼了,沒有說話,只悄悄地把壓在手機上的抱枕拿下來,又把手機緩緩舉到耳邊。

  幾秒鐘後,那邊的人又問了一句:「……你好?」

  謝昳還是沒有回答,屏氣凝神聽他平靜的呼吸聲,大概再過幾秒,他就會當作是騷擾電話掛掉吧?

  可對方竟然沒掛斷,而是和她一起沉默起來。

  午夜,電話的兩頭都很安靜,他們只能聽到對方淺淺的呼吸聲,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那頭忽然出聲,有些無奈和挫敗。

  「謝昳,你找我什麼事。」

  他竟然知道是她?

  謝昳慌亂中想要掛斷電話,但理智又告訴她,這時候掛斷只會欲蓋彌彰。

  她不可以露餡的。

  他們倆現在這樣疏遠的距離,完全靠她一個人強撐著,她如果都撐不住露餡了,可怎麼辦呢?

  謝昳忽然想起剛剛章朝發給她的那封郵件,於是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藉口。


  她調整了一下語氣:「聽說明天晚上YR集團的新品發布會,會從茶話會簽約的博主里挑選代言人?

  章朝告訴我,咱們公司對這次的代言人人選也有決定權。

  我看到你剛剛在酒吧門口掉了張名片,所以……」

  謝昳輕輕咳嗽了一聲:「我覺得我的氣質和YR集團很匹配,我可以毛遂自薦嗎?」

  她的語氣儘量輕快,恰到好處的一點尷尬讓人絲毫不懷疑這就是一通企圖靠裙帶關係走後門的電話。

  果然,那頭在聽到她這句話之後呼吸聲重了一些,他沉默了許久後復又出聲,語氣冷漠:「我憑什麼幫你,我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謝昳眨了眨眼睛,想要順水推舟掛了電話:「是沒有,那我……」

  她話音未落,那頭傳來了一聲高傲至極的聲音:「要我幫你?

  你想都不要想。」

  然後「嘟……」的一聲,電話掛斷。

  謝昳拿著被掛斷的手機,難得怔愣:「……」

  他剛剛的語氣,怎麼這麼耳熟?

  謝昳忽然想到今天晚上的時候,她隨口說的那一句:「要我負責?

  你想都不要想。」

  一模一樣的句式,毫無差別的語氣,這男人的報復心真強。

  謝昳拿著手機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心情複雜地打算去睡覺,卻忽然又接到了電話。

  她沒有看來電號碼,下意識以為是江澤予又打了過來,於是調整了下心情接起來:「怎麼,江澤予,你改變注意要幫我了?」

  她的語氣輕佻,對面人沒說話,許久之後一聲冷哼。

  這聲音嚴肅又蒼老,絕對不是江澤予的。

  謝昳聽到這聲冷哼,整個人脊背都一僵,好久之後乖乖坐直了身子,壓低嗓音道:「爸爸,這麼晚了,您怎麼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是謝川。

  謝昳的語氣很恭敬,她從前一向叛逆,對謝川沒有什麼好態度。

  但五年前,他好歹冒著風險幫了她那一次,她欠他良多,自那之後便再也硬氣不起來。

  她說著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半。

  他和周婉玲一向睡得早,這麼晚了打過來,肯定是有要緊事情。

  「你回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還去了江澤予的公司?

  怎麼,五年前說的話全都忘了?」

  謝昳一個激靈,僵著脖子坐著,又從旁邊扯了一個抱枕緊緊揪住:「……是,但那都是巧合,我沒有要跟他……」

  她話還沒說完,就收到謝川發來的一條簡訊。

  簡訊里只有一張圖片,昏暗的酒吧,擁擠的人群,年輕女孩子從背後緊緊地抱著西裝革履的男人。

  照片的角度選的非常好,將兩人的神色一覽無餘。

  女孩子微紅的眼眶還有男人一臉怔忡,讓這張照片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是她和江澤予。

  謝昳辯解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了那照片半晌後嗓子發乾地笑了笑:「……爸爸,這是他今天跟人家打架了,我只為了把他拉開……」

  和那張充滿了曖昧氣息的照片相比,她現在的解釋顯得那麼無力。

  謝川又是一聲冷哼:「你用不著跟我解釋這些,這張照片我已經讓人攔下來了,沒有出什麼岔子。

  謝昳,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麼?

  你小的時候我教過你多少次,你忘了嗎?」

  謝昳閉了閉眼,一字一頓地說:「我記得,言而有信。」

  他聲音沉沉地質問她,語氣不像一個父親之於女兒,倒像是訓話的高中教導主任:「那你言而有信了嗎?」

  謝昳心裡難受得厲害,卻又無法反駁。

  她承認她沒有做到當年說的話,她難以控制地再次動心了,所以才沒有在拉開他後及時離開他,所以才又緊緊地抱了他三分鐘。

  甚至於,她為了聽一聽他的聲音,找藉口打了他的電話。

  謝昳艱難地開口:「爸爸……我只是覺得,都已經過去五年了,當初那件事情……」


  她一句話未完,謝川再次語氣嚴厲地打斷了她:「過去了?

  周子峻還在牢里蹲著呢,你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

  周家是北京城裡最顯赫的家族之一,就連我都得仰其鼻息,而周子峻又是周奕唯一的兒子。

  你以為,他們如果知道了你跟江澤予之間的感情,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會放過你還是會放過你那個老情人?」

  北京城的商界裡,最顯赫的家族當屬周家,比起謝家這個幾十年前才崛起的家族,周家行事很低調,從民國以前便有無數的產業遍布全國,後來更是發展出了許多支脈和爪牙,幾乎國內所有的房地產、新聞娛樂、煤礦、貨運等等產業背後,都有他們的身影。

  這才稱得上是真真正正的豪門。

  而周奕,則是周家這一代的當家家主。

  謝川的語氣里隱含惱怒和不耐:「謝昳,當初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我當時就說過,你莫要後悔。

  若是反悔,不如不做這個決定。

  我是不是,早就把所有的後果統統告訴過你了?」

  謝昳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帶著哭音點頭:「我知道,我知道的,那件事情我很感謝您。」

  聽到了感謝的話,謝川的語氣卻依舊冷硬,更是帶了些責怪:「真不知道你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

  你從小就跟我不親,我一向來看不透你。

  好端端待在美國不是很好嗎?

  回來做什麼,盡知道添亂……你要是有小意半分聽話,我也不至於……」

  謝昳聽著他的責罵,可聽到最後一句忽然就有些崩潰了:「爸爸,您怎麼能這麼說呢?

  我沒有想要給你們添亂。

  我只是……」

  她緊緊地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抱住膝蓋,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聲音木木的:「爸爸,我已經五年沒有回國了,我在美國一直是一個人,你們從來不給我打電話,也不關心我在做什麼。」

  「我的工作不用上班,我一整天都待在公寓裡,LA這麼大的城市,外面有多喧囂多熱鬧都跟我沒有關係。

  我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睡覺、工作。

  除了有時候舟舟會找一找我,跟我說上幾句話。」

  「可是她也忙,我們不是經常聯繫……爸爸,時間長了,我有的時候甚至會懷疑……我自己到底有沒有活著。」

  她一邊說,一邊抽泣著,眼淚很快弄花了臉上的妝。

  在謝川面前,她從來都沒有臉面。

  別人都當她是公主,覺得她冷漠而高傲,只有他知道她的底細。

  謝昳的親生母親生下她後出軌了,和謝昳一起被趕出了謝家,謝川另娶了一個比他小好多歲的妻子,周婉玲。

  她十一歲之前,跟著媽媽住在北京郊外的那個破房子裡,一住就是十多年。

  有一次謝昳跟媽媽偶然在街上遇到謝川牽著小她兩歲的謝秋意,她穿著blingbling的小裙子撒嬌說想要櫥窗里那個洋娃娃。

  那麼貴的洋娃娃,謝昳連喜歡都不敢說。

  謝川當即給謝秋意買了一整套,謝昳便縮在媽媽的身後,難過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頭。

  她當時就在想,謝秋意那樣的才是公主,以至於後來的這許多年,她都學著她當年的樣子,昂著脖子趾高氣揚。

  後來,她十歲那年有幸被接回謝家小住。

  謝昳回謝家的前一天,媽媽破天荒帶著她去遊樂場玩兒了一天,那個時候不慎感染了傷寒病毒。

  第二天,她把流感病毒帶進了謝家,傳染給了謝秋意。

  謝昳還記得那個晚上,謝家大宅里她和謝秋意都發著燒,她更嚴重些,燒到了四十度。

  神志不清的時候聽到謝川和周婉玲心急如焚地叫救護車,一口一個「寶貝」,抱著謝秋意送上救護車,可等到了她這兒,他們卻擔心傳染,戴上了好幾層口罩和厚厚的手套,才敢抱著她坐上另一輛車。

  再後來,謝秋意沒了,她活了下來,成了謝家唯一一個「公主」。

  謝川這些年,只怕是恨極了她,才會事事都拿她跟謝秋意比,怎麼比怎麼不滿意。

  在他的心裡,謝秋意乖巧、聽話又聰明,而謝昳卻頑劣不堪。


  這也倒罷了,可是現在,她自認為這五年裡她已經做得夠好了啊。

  謝昳十分難過地繼續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爸爸……我在美國的時候每天都睡不著覺,常常睜著眼睛到天亮。

  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再這樣下去我會出問題的。」

  她不再需要維持自己的形象,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口,瘋狂地訴說著高傲的外表下,滿心的疲憊和包袱:「她建議我回國,多出去社交,和親近的好朋友接觸接觸。

  我前幾天去了李教授辦的宴會,看到了好多同學,我喝了店酒覺得很開心。

  還有今天晚上我和舟舟她們也聚了一次……」

  「爸爸……你說我回國不告訴你,可是我……我回國前給你打了電話的,你沒有接。

  你的秘書說……你一直都很忙,那你空閒的時候,又為什麼不給我打通電話呢」

  「爸爸,我現在,真的有點難過,我真的有點撐不住了,才會想去找他的……」

  謝昳停下來,聽著電話那頭無聲的寂靜,輕輕笑了一下。

  她其實知道的,這電話早就已經掛斷了,她剛剛只不過是借了個由頭自己發泄罷了。

  謝川從來沒有空,也沒有耐心聽她說完全部的話。

  謝昳的心臟酸疼得快要炸裂,她張了張嘴,打開手機里剛剛謝川發給他的那張兩人相擁的圖片,緊緊地貼在心口。

  她跪坐在沙發上,嚎啕出聲。

  「昳昳,我喜歡你,就像晚風過,湖面起了漣漪。」

  「那是因為,在此之前,我已經為你化了一整湖的冰。」

  這個世界上,真正把她當作公主的,就只有一個人啊。

  可是,那也被她弄丟了。

  ……

  第二天下午,YR集團和茶話會聯合的新品發布會在公司附近的大型宴會廳舉辦。

  今晚會來不少重量級的明星、網絡紅人,甚至有消息說YR集團中國區副總裁林景鑠和擇優集團的CEO江澤予也會來。

  先不說林景鑠剛剛接任YR集團副總裁,從美國回來,這還是他在國內第一次亮相;便說那江神江澤予,從前但凡是這樣的晚宴他一概讓副總裁紀悠之參加,從不親自出現。

  自從上次的時代周刊訪談後,江神又消失在了各大媒體的視野中,好不容易這次出現,可是晚會的一大亮點。

  現場來了好多記者,都是中午不到就等在外頭候場了,想要搶獨家的一手消息。

  謝昳中午便到宴會廳後台,滿臉睏倦。

  昨晚她被謝川的一通電話打亂了心思,將近凌晨三點才睡著。

  她被服裝團隊帶去試衣間,換上一款今年時裝周最新款的黑色大挖背禮服。

  謝昳穿著禮服坐在化妝間裡,暖氣開得足,她困極了,有些昏昏欲睡。

  替她設計髮型的造型師非常有耐心,仔仔細細地根據她的臉型和禮服款式,給她編了一個法式的慵懶編發,又把發尾捲起來,盤在腦後,露出一段修長的脖頸。

  造型師一面給她做髮型,一面在心裡咋舌。

  多大一線明星都會有自己的造型團隊,其他的則有些會讓主辦方負責妝發。

  他剛剛從隔壁的VIP化妝室出來,裡面全是一些知名的二三線明星,名氣比起這位什麼時尚博主可大不少,但看來看去,這麼多人裡面竟然是這sunny小姐最漂亮。

  這一百分的容貌和一百分的氣質,若非看著氣色不大好,比起很多當紅明星都要超出不少了。

  做完頭髮後,又來了個化妝師替她化妝。

  化妝師拿著化妝包走過來,看到眼前美麗的女孩子閉著眼睛休息,她的嘴角抿著,神情有些冷,顯得不那麼平易近人。

  女孩兒五官精緻,輪廓很深,底子實在是好,可臉上卻有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以及紅腫的眼眶……一看就是昨晚上出去浪得很了,說不得幹了什麼齷齪事,這些什麼網紅、博主,人前看著光鮮亮麗,其實人後私生活都亂得很。

  化妝師的臉色很難看,一開口語氣就很沖:「Sunny大人,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你明明知道今兒有晚會,昨晚還出去浪?

  氣色這麼差,這麼大的黑眼圈,我還怎麼化啊?


  這不是存心刁難我麼?」

  謝昳昨晚失控哭了一陣,本來就心情煩躁,聽到這嗆聲立刻沉了臉,皺著眉頭說:「如果我氣色好、狀態完美無瑕,還需要你做什麼?」

  她抬了抬下巴,面無表情道:「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謝大小姐對待缺乏專業素養和禮貌的人,向來沒有忍氣吞聲的習慣,何況她今天的心情實在是很差。

  那化妝師聽到她絲毫不客氣的話,噎了片刻後把化妝刷一股腦扔在化妝桌上:「得嘞,那您自個兒來,晚會出了岔子可甭找我!」

  謝昳斜斜昵了她一眼:「慢走不送。」

  她隨即慢悠悠地挑了幾樣慣用的化妝品,仔仔細細描摹起來。

  堪堪幾筆過後,疲態盡去,鏡中人再次容光煥發起來。

  ……

  從化妝間走出來,謝昳拿出邀請函,往宴會大廳走去。

  她找到宴會廳下座第四排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場下第一排都是些商界大佬,謝昳一眼看過去,有好些都和謝家有來往,其中幾個老總在她小的時候還來謝家拜過年。

  江澤予和YR副總裁的座位在中間,他們都還沒有到場,位置上空著。

  第二排和第三排則是許多大明星,像這樣的時尚晚會,明星們都打扮得相當精緻,一個個珠光寶氣、貴氣逼人。

  明星果然是明星,不管是臉蛋、骨相還是頭身比都很完美,相比之下,第四排往後的博主和各路網紅們就遜色了許多……所以第四排的謝昳甫一落座,便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一些媒體記者悄悄轉過鏡頭,咔嚓咔嚓拍起來。

  更有幾個小博主和網紅們看著她竊竊私語。

  助理Zoe在她身邊坐著,替謝昳拉好裙擺,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一張小臉上滿是氣憤。

  謝昳察覺到她的不自在,轉過身:「有話快說。」

  這小孩兒剛大學畢業就進了茶話會給她當助理,這還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前幾天小孩兒哭著喊著要她帶她來這個晚會,說自己是江神的頭號大粉絲,能不能見著江神本神就看她了。

  可她現在這一臉便秘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Zoe怯怯地看她一眼,鼓著腮幫子道:「Sunny姐,剛剛那個化妝師在外面說你耍大牌,我跟她辯了幾句,沒吵贏……現在好多人都知道了,我估計她們都在講你的壞話。」

  謝昳毫不在意地坐好,挺直了脊背,笑了下:「就這事?」

  Zoe愣了一下,憤憤不平:「Sunny姐你不生氣嗎?

  她們肯定是嫉妒你比她們好看!」

  謝昳無語,從小到大說她耍大小姐脾氣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是每一次都生氣,還不得把自己活活氣死。

  Zoe繼續咕噥著:「明明是那個化妝師說話那麼凶,而且Sunny姐你剛剛又沒說什麼,就說你自己來化妝而已,她自個兒專業水平不夠。」

  她說完,又紅著臉拍了下謝昳的馬屁,小聲地湊到她耳邊:「Sunny姐,你化完妝真好看,我覺得比第一排坐著的馮瀟都好看多了。」

  馮瀟是前段時間參加選秀節目出來、現在紅極一時的明星,出道的時候就是以美貌出圈。

  謝昳聞言笑了,沖她挑了挑眉:「我化妝前就不好看嗎?」

  宴會廳里璀璨的燈光下,她穿著黑色的大挖背禮服,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精緻的蝴蝶谷,背後那道絕美的溝壑一直延伸到腰下,側過身挑眉笑的時候,眼睛裡光芒萬丈,自信與高傲中又像是藏著些旁人看不分明的故事。

  盛裝打扮的她,竟然美得這般驚人,以至於她身邊那個年紀輕輕的小助理都看紅了臉。

  昨晚她打了那通電話,他抱著手機一夜難眠,她倒是容光煥發得很。

  江澤予站在宴會廳的側門,目光凝住,久久不能挪步。

  成志勇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以為他是又看不清路了:「江總,您的位置在第一排,我帶您過去。」

  江澤予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往座位上走。

  ……

  下午四點半,發布會正式開始,這次YR集團和茶話會聯合出了好些新品,有聯名款T恤、裙子、包包,也有幾款最新研發的口紅色號和香氛。


  現場搭了個T台,方便模特展示衣服和包包,更有幾個晶瑩剔透的玻璃展台,展示著新出的一些美妝產品。

  兩個小時後,發布會結束,記者離場,發布會持邀請函的眾人到隔壁的晚宴廳吃飯。

  這種發布會之後的晚宴通常都是西式的,眾人不用入座,端著杯香檳到處走,更加方便大家開展交際。

  Zoe喝了口果汁,眼珠子賊溜溜地往四周轉,待鎖定到她想看的人之後眼神猛地一亮,扯了扯謝昳的裙擺:「Sunny姐快看,九點鐘方向,是我親愛的江神!哇,剛剛發布會的時候我只看到了他的後腦勺,現在總算看到真人了,真的好幾把帥啊啊啊啊!」

  謝昳沿著她說的方向看過去,江澤予西裝挺拔,手上端著個高腳杯和對面的人聊天,酒杯里,那淺色的香檳酒液輕輕晃動著。

  一副年輕貴胄,斯文敗類的模樣。

  謝昳想到他昨晚氣急敗壞的那句「要我幫你,你想都不要想」,不由得輕聲笑了下。

  這男人人前冷靜理智的模樣,人後卻幼稚成那樣,連句話都要嗆回來。

  Zoe看到她的笑容,神色激動:「Sunny姐,你也覺得江神很帥是不是?

  以後你可以跟我一起磕啊,我跟你說,我長期磕江神和紀總的cp的。」

  謝昳疑惑:「紀總?」

  Zoe點點頭:「是啊,擇優的另外一位創始人,紀悠之,紀總。

  他長得也很好看,雖然沒有我們家江神這麼漂亮,但很帥氣。

  我覺得他倆就是一攻一受,特般配。」

  謝昳像是吞了個蒼蠅,半天之後才幽幽問了句:「……你磕的cp里,誰是攻,誰是受」

  Zoe著實思索了許久:「這個不好說,論長相肯定我們江神是受啦,但要說性格的話,我覺得還是江神更攻一點,畢竟擇優前期那幾年裡,那麼簡陋的條件,全是他一個人扛下來的。」

  Zoe說完,神情有些低落:「我聽貼吧里的人透露說,江神的雙側視力好像都受損了,光線太亮或者太暗都看不清楚,原因不明。

  他們都猜測是因為他工作太忙了。

  唉,年紀輕輕這麼拼幹什麼。」

  謝昳聽到這話,心間一凜,險些沒拿穩酒杯。

  雙側視力受損?

  怎麼可能?

  她仔細回憶了片刻,前幾次見面都好好的啊,昨天晚上他還開了車回家。

  如果雙側視力受損,肯定不能在夜裡開車吧?

  應該是子虛烏有的傳聞?

  還不待謝昳思索出來個大概,身後忽然有人喚她:「……Sunny小姐?」

  謝昳回頭,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年紀看著比她要大幾歲,面容俊朗,氣質灑脫,看著倒是有幾分眼熟。

  那人見她沒認出他來,也不惱,笑著打趣:「果然是好看的人容易被記住,我記住了Sunny你,你卻沒記住我,真是枉費了五年前,威尼斯海灘上那麼長時間的陪伴啊。」

  謝昳這才恍然他是誰,歉意地笑了笑:「Max?

  好久不見,你怎麼在這兒?」

  Max攤了攤手:「我升職了,回國上任。」

  謝昳看著他的胸牌,慢慢回過神來,不免驚訝:「你是YR集團新上任的中國區副總裁,林景鑠?」

  這五年躥得也太快了吧?

  五年前他們認識的時候,他還只是Vogue雜誌時尚部的一個小編輯,謝昳心下思索,看來他鐵定是哪個下放到基層鍛鍊的富二代。

  英文名叫「Max」的林景鑠沖她眨眨眼:「是啊,驚訝吧,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其實我有在網上看到你的視頻,品味很好!」

  他說完上下打量了謝昳一番,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想起什麼般,拉著她的手腕邊走邊說:「Perfect!Sunny,我有件事兒跟你說,我們公司今年要入駐擇優和茶話會,準備挑選一位國內的代言人,由我親自把關。

  之前幾個試鏡的女明星都被我否決了,總覺得差點兒味道。

  這不今天見著你,才知道之前她們差哪兒了!走,我把你介紹給茶話會那邊的人,要是沒問題咱們今兒就定下來!」


  謝昳身邊的Zoe驚訝得張張嘴。

  Sunny姐竟然和YR副總裁林景鑠是熟人?

  還有什麼威尼斯海灘的陪伴?

  這也太勁爆了吧?

  林景鑠一向是個時尚痴,見到美的東西從來不吝稱讚,但眼光也挑剔,之前來試鏡的幾個女明星有大半都被他犀利的言辭嘲諷哭了。

  眼下他剛看到Sunny姐就拍板了,那這次的代言,豈不是非Sunny姐莫屬了?

  Zoe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抱上了一條大腿。

  晚宴聽力,有幾個博主和網紅遠遠看到林景鑠拉著謝昳的手腕,紛紛震驚了片刻,而後又酸酸地冷嘲熱諷起來:「我說嘛,沒有點後台怎麼好意思耍大牌,原來是榜上YR副總裁了。」

  「就是,仗著自己長得還算好看,盡做些齷齪事……」

  ……

  這邊謝昳被林景鑠這想一出是一出的陣仗搞得哭笑不得。

  五年前在LA遇到他的時候,謝昳就明白,這人活得太過豁達,以至於行事和常人異常不同。

  他三歲跟著家裡從上海移民去美國,雖然長著一副東方的皮囊,但其實內里就是個美國人……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

  他活著有熱愛,行事有閒錢,長這麼大一直萬事無憂,所以當初她坐在海灘上痛哭流涕的時候他才皺了眉頭過來訓她。

  當時他中文說得還不好,帶著點家裡的上海口音:「個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長得又介麼漂亮,有什麼看不開的。

  買個包包什麼不能解決?

  要是不能,那就double。」

  謝昳想到這裡,不禁失笑,怔忡間卻沒發現林景鑠已經拉著她走過了大半個宴會廳。

  林景鑠總算停下腳步,拉著謝昳的手腕,興致沖沖地對眼前的人說:「江總,這位是我朋友,Sunny小姐,你看她是不是特漂亮特有氣質?

  我覺得和我們這次要找的代言人形象特符合,你覺著呢?」

  江澤予酒杯里的酒液晃出了半分,他的視線從兩人臉上逐漸往下,最終凝在被林景鑠牽著的那截手腕上。

  晚宴該死的燈光竟然亮得恰到好處,以至於他視力受損的雙目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這一幕。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面無表情地眯了眯眼睛:「……你們是朋友?」

  謝昳無奈地做了個深呼吸,將手腕從林景鑠手裡抽出來,背到身後。

  她正想開口,卻聽到林景鑠笑著說:「是啊,當初在洛杉磯的威尼斯海灘,我和sunny小姐有過一夜之緣,至今還念念不忘。」

  謝昳:「……」

  神特麼一夜之緣,該死的沒學好中文就出來瞎幾把混的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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