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024-09-03 00:08:46 作者: 鍾僅
  第52章

  韓尋舟曾經說過,年紀相差不是很大的男女,叫「哥哥妹妹」的,絕對不單純。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謝昳秉持這個原則,眼神格外犀利地由上至下掃視著眼前的小姑娘……黑長直、大眼睛、嘟嘟臉蛋,連衣裙是很普通很乖的款式,腳上還踩著一雙雜牌帆布鞋,家境普通的小女孩兒,看起來比她小些,但不知道小几歲。

  這外表極具迷惑性,謝昳在腦子裡把之前看過的某部六十幾集宮斗劇飛快過了一遍。

  可預期中的俗套橋段並沒有發生。

  劉海兒姑娘手上拎著個袋子,聞言抬起頭看著比她高許多的謝昳,一雙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然後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聲,神情又恢復了驚喜,連聲音都高昂了許多:「啊我知道了,你是Sunny嫂子對不對?

  我在網上吃過你們的瓜,原來你和江哥哥,你們已經結婚了啊?」

  謝昳被這聲「嫂子」叫得渾身舒坦,再看這小姑娘腮邊沒褪去的嬰兒肥,儼然就是個還沒畢業的小孩兒罷了。

  她在心裡暗罵自己爭風吃醋連個小孩兒都不放過,於是渾身架勢卸了一大半,讓開身子請她進來:「還沒結婚,不過應該快了。

  進來坐坐吧。」

  謝昳懶懶散散往屋子裡走,回頭問她:「小孩兒你誰啊?

  住這隔壁?」

  小姑娘乖乖地把鞋子脫在外面,套上雙拖鞋往裡走,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不是小孩兒,我今年大三了!我家就住在對門202。

  嗯……你叫我然然就行。」

  大三?

  謝昳飛速地在腦袋裡計算了一下,也就是說比她小六歲,比江澤予小九歲。

  江澤予十八歲高中畢業的時候,她才小學二年級,就是小屁孩兒一個,構不成威脅。

  她於是徹底放心,趿著拖鞋走進客廳,把木製沙發上罩著的白布掀開,又找了條抹布擦乾淨。

  非常不熟練地做起女主人招待客人的工作。

  「坐吧,這房子估計幾年沒人住了,我就不給你找吃的了。

  你家跟江澤予家很熟嗎?」

  小姑娘乖乖地坐下來,把手裡拿著的一個小袋子藏到身後:「以前是很熟的,江叔叔在小區門口開了家小賣店,我家是開五金店的,就在小賣部隔壁。

  然後我們兩家又是鄰居,所以來往很多,江哥哥沒有媽媽,有時候我媽做了好吃的就會叫他過來一起吃晚飯。

  前幾年我們家五金店開了幾家分店,還是江哥哥幫的忙。」

  謝昳坐她身邊,歪著腦袋胳膊肘撐在沙發扶手上。

  她注意到小姑娘進門之後就藏在身後的袋子,挑了挑眉,指了指那個袋子:「這個是要拿給江澤予的?」

  小姑娘自以為藏得很好,被她發現後臉頰一下子漲得通紅,內心掙扎了許久,最終伸手把屁股後頭的袋子一點一點挖出來遞給謝昳:「……是,江叔叔去世之後,他們家的郵箱鑰匙就給了我爸爸。

  這是這幾年別人往他們家寄的信,大多數都是他之前的同學……我就想著拿過來給江哥哥。」

  她偷偷瞄了一眼謝昳的臉色,非常有義氣地給江澤予辯解:「呃……這些信從前江哥哥念書的時候就經常能收到,不過他都不看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江哥哥看不看,但這種情況下,肯定得說不看才好。

  謝昳接過來,打開袋子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水兒的粉紅色信封,封口處不是貼的愛心就是玫瑰。

  謝昳「嘖」了一聲,又看了眼被她擱在茶几上的相框上少年一臉不耐的俊俏模樣。

  行吧,這麼受歡迎也不是沒有原因。

  不過對於他的學生時代,她倒是好奇得很,特別是……謝昳的眼珠子轉了轉,轉身從包里拿出一支隨身攜帶的口紅遞給她:「這個昨天剛剛拆開的,沒用過,送你。」

  因為是很貴的牌子,小姑娘連連推辭,但明顯眼神已經黏在那支口紅上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對口紅很難有抵抗力。

  謝昳越看越覺得這小丫頭蠻可愛的,於是摸了摸她腦袋,笑得很「慈祥」:「收下吧。

  小孩兒,問你個問題,你江哥哥念書的時候,有沒有跟哪個女孩子關係很好啊?」


  小姑娘果然很上道,聞言二話不說把口紅揣到了兜里,一雙大眼睛眯起來,笑得很甜:「我們小區裡有好幾個姐姐都暗戀他,不過我從來沒見過江哥哥跟哪個女生一起過,我印象里他念書很勤奮的,性格比較孤僻不怎麼愛搭理人。

  反正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那種。

  周末的時候他就一邊幫叔叔看店一邊複習功課,要麼去隔壁高中的操場打打球。」

  謝昳聽得十分滿意,用眼神鼓勵她繼續。

  她說著感慨了一下:「江哥哥長得好,成績又好,上學那會兒很受歡迎的。

  我記得可清楚了,江哥哥第一次高考那年我才上小學二年級,他考了我們北京城的理科狀元呢,可惜出了那件事……」

  「我媽前兩天吃飯的時候還說起來,江哥哥真的太苦了。

  他媽媽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江叔叔好不容易把他養得那麼大,也成材了,結果就因為一個傻子孕婦的陷害,他被迫坐了兩年牢。

  要不是原來他的高中班主任人很好,估計他都找不到學校復讀。」

  小姑娘眉頭緊皺,小拳頭握得緊緊的:「而且叔叔後來也因為這件事情去世了,還好現在江哥哥有出息了,不然就太令人髮指了。」

  「因為這件事情去世?

  怎麼回事?」

  謝昳聽到最後驀地臉色大變,「我聽江澤予說,他爸爸是因病去世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確實是因為生病。

  但是江叔叔以前身體很好的,會得那麼嚴重的病,可不就是因為江哥哥坐牢的事情嗎。

  當時江哥哥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江叔叔沒辦法接受這個結果,就把小賣鋪關了,整天想著上訴,半年過去頭髮就白了一半。

  他們家和我們家都是普通人,不認識什麼法官、檢察官的,江叔叔沒辦法,只能天天舉著牌子去法院門口站著,但一點用都沒有。

  有一次他來我家喝酒,喝醉之後跟我爸爸說,自從江哥哥坐牢之後,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覺得沒辦法和天上的妻子交代。

  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想著上訴,卻又找不到可靠的方法,就這麼熬著,能不生病嗎?

  連醫生都說他的病就是愁出來的。」

  「這件事情就連江哥哥都不知道,叔叔去世的時候他還在牢里,父子倆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江叔叔臨終前不讓我們告訴他,所以江哥哥也只知道他爸是因為常年喝酒、身體出了問題才去世的。

  如果他知道江叔叔是因為他坐牢思慮成疾才去世的,心裡應該會很難受吧?」

  謝昳的心臟一點一點往下墜,臉色開始慢慢發白,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心臟一陣收縮。

  她的心裡升騰起無窮盡的愧疚和恐慌,這愧疚像一把鈍刀,不致命,卻一點一點凌遲著她的意志。

  原來就因為當年那件事情,就因為路過那廢舊工廠、隨手救了她,江澤予受到的傷害遠不僅僅是坐了兩年牢。

  他還因此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失去了那個原本就殘缺了一半的家庭。

  而他並不知道這些。

  命運從來都不公平,這世上有人光芒萬丈不管是什麼都唾手可得,可有的人卻連普通的生活都難以企及。

  小姑娘之後說的話謝昳一句都沒聽進去,她像是被扔進了重重迷宮,思想上迫切地想要找到出口,卻怎麼走都得不到解脫。

  直到小姑娘起身告辭,她才恍過神來送客。

  ……

  幾分鐘後,江澤予總算停好車上來。

  屋子的大門虛掩,他輕輕推開門,便看見謝昳面無表情地倚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盯著茶几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聽到關門的聲音,下意識地抬起頭看過來,那一瞬間眼神有一些迷茫和不知所措,但很快那長睫輕扇著又恢復了身材,從而完美掩飾住方才地失神。

  謝昳等人走過來,抄起沙發上的袋子扔給他,玩兒著指尖的磨砂指蓋勉強戲謔道:「隔壁那個叫然然的小孩兒送過來的,你的一些老同學們寄的信,這麼厚一沓,夠你看好幾天。」

  江澤予聽著她的語氣,不用拆袋子就猜到裡頭大概是什麼了。

  他把袋子擱在茶几上,坐在女孩兒身邊笑著擁住她:「我眼睛疼,不看。」


  謝昳這次破天荒地沒有再貧他,她聽著男人帶著淺笑的呼吸,心裡像是堵了一塊兒大石頭。

  木色茶几一角木漆脫落,上面墊著地桌布是十幾年前的老舊格子款式,這個房子連餐廳都沒有。

  謝昳的腦海里忽然萌生出父子倆坐在沙發上,彎著腰從茶几上夾菜的場景。

  十八年的朝夕相處和相互依靠,父子倆的感情應該很深吧?

  那麼那段時間他是怎麼度過的呢?

  好不容易從吃人不吐骨頭的監獄裡出來,卻發現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去世了。

  他得操辦父親的葬禮,還得一個人去聯繫復讀學校,更得為生計發愁。

  謝昳想起九年前她在行政樓門口見到江澤予的時候,戴著鴨舌帽的少年卑微地詢問教秘關於獎學金的事情,那時候的他,孤僻單薄得像一襲影子。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怪人,卻忽略了那個只喝紫菜蛋花湯、T恤洗得發白的沉默寡言的男孩子,曾經經歷過什麼。

  在一起的那三年裡他從沒對她訴苦過,甚至連哀傷也不曾表現,唯一的一次,大概是那次在酒吧打了人之後,她送他去醫院的時候,他從背後抱著她的腰懇求她。

  他說:「昳昳,我不是一個壞人,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他嘗過這世界上最苦澀的滋味,他被人用最尖利的劍狠狠傷過,卻仍舊願意把心裡的甜和柔軟一點一點珍藏,像珍寶一樣雙手捧著送給她。

  謝昳的雙手輕輕攀上男人的後背,淡淡的詢問如同囈語:「江澤予,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

  後悔救了我,後悔捲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後悔有這樣的人生。

  謝昳睜著乾澀至極的眼搖頭,發現自己並不敢又或者說沒有做好聽答案的準備,她的語氣很快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慵懶,眼眶卻漸紅,「後悔這麼早就成了我的人,沒有再挑挑揀揀一番,上學那會兒喜歡你的女孩子很多吧?」

  一無所知的男人聽到這個問題,以為自己的小姑娘是吃醋了,於是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嗯,當然後悔……昳昳,我只後悔沒有早點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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