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周奕的苦口婆心沒起到半點作用,面色登時有些不好看了,語氣也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和不容反駁:「別再想著出院了,我會找人看著你。記住本站域名
另外,那件事情用不著你出頭,我自有計劃。
待在醫院裡,好好想想你接下來該幹什麼。」
他說完,冷著張臉走出病房。
私人醫院的走廊不像公立醫院那麼悠長狹窄,裝修風格更像個豪華的度假村。
劉秘書正彎著腰等在病房外,見到周奕出來,迎上前恭敬問道:「董事長,少爺他還好嗎?」
周奕大步往走廊拐角走去,沉聲道:「他現在大概是昏了頭了,一門心思想著要出院去找江澤予和謝昳的麻煩,也不想想我把他弄出來費了多大力氣。
你去找幾個人來,二十四小時輪換著看住他,別讓他出去惹事。」
劉秘書看周奕神色不愈,跟上前勸慰道:「您也別太過生氣,少爺這五年畢竟吃了不少苦,有些怨念也無可厚非。
等他冷靜一段時間,自會想明白您的苦……」
他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生氣?」
周奕抬了抬耷拉著的眼皮,渾濁的雙眼看著走廊拐角處的紅色沙發,「有怨念不是什麼壞事,但人做事情,總要講究方法。」
「早年我和幾個朋友去俄羅斯,跟著當地的獵人打獵,那些最勇猛的獵人們遵守著一個原則。」
「山林里,不管是什麼樣的兇猛野獸,只要你把它當成了獵物,就一定不能給它反咬一口的機會。」
周奕的嘴角猙獰地抽動著,黝黑的老年斑一直爬到額角,「子駿很聰明,但還是年紀太輕。
把一頭猛虎扔進牢籠里,等他餓得發狠了再放出來,它不會屈服,只會立馬兩眼發光地撲上來撕咬你。
這是野獸的本性。」
「想要讓它乖乖地趴在地上不能反抗,要麼當場擊斃,要麼用打斷它的腿。」
周奕說著忽然轉移了話題:「聽說,江澤予的眼睛出了問題,在強光和昏暗情況下不能視物?」
他問這句話的語氣,並沒有要旁人回答的意思。
慘白燈光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尖,一旁的劉秘書瞬間冷汗涔涔。
……
車子穿過大半個北京,逐漸開往城東的郊區。
謝昳沒有注意到窗外景物逐漸變得陌生,倒是忽然覺察出些許不對勁來。
「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定位的?
還有,為什麼你聽到周子駿出獄的消息一點都不驚訝啊?」
是了,這段時間她總能發現江澤予和周子揚有聯繫,都是周家的人,沒道理周子駿保外就醫這麼大的事情周子揚會不知道。
謝昳登時有了個合理猜測,於是忿忿不平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說,你是不是早知道?
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暗戳戳的死男人,害得她今天險些在舟舟面前失態,鬼知道剛剛她在洗手間裡有多震驚,嚇得臉都白了。
江澤予沒有否認,點頭道:「我也是上周才知道的,沒有要瞞你的意思,只是想等安排好再告訴你。
前幾日我通過賀銘聯繫上了負責周子駿案件的韓警官,我們花了一周的時間進行布置。
昳昳,你的手機和平常背的包里我都放了微型定位器。」
他說話間,車子正好遇上紅燈,江澤予從車前的抽屜里翻出個小巧的手機放在謝昳腿上。
是十幾年前流行的那種九格按鍵式的諾基亞,非常不起眼,機身小巧適合隱藏,除了打電話發簡訊和可以倒在沙發上玩一下午的俄羅斯方塊,基本沒有別的功能,但優點是電池持久摔不爛。
謝昳把手機翻了個面,才發現這手機是經過改造的。
紅燈變綠,江澤予發動車子,城郊柏油路沒有太多使用痕跡,開起來很順暢。
「以後這個手機你要一直帶在身上,我在晶片裡設置了自動定位、還有快捷鍵。
你的定位能夠實時顯示在我的手機上,如果超過我十公里之外,就會向我的手機發送報警信息。
並且長按數字1能夠向我發送設定好的求助信息,長按數字2則是發送給韓警官,他會一直關注你的動態。」
謝昳聽完他的介紹,頓時覺得手裡這個頗具年代感的手機有種沉甸甸、滾燙的感覺,難怪他最近總是早出晚歸忙得衣不解帶,原來是在安排這些東西。
荒野有猛獸橫行,可他在她身畔築起高牆與碉堡。
責怪的話於是哽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來了。
車子開得很快,駕駛座上江澤予的聲音有些嚴肅:「昳昳,如果我不在你身邊,只要你覺得有危險就按下快捷鍵,我會儘快趕過去,記住了嗎?」
謝昳低低「嗯」了一聲,握緊了手機問道:「那你呢?
你有這些嗎?
你的定位也會發給韓警官嗎?」
身邊的男人聞言嘴角微翹,伸手過來揉了揉她腦袋:「有。」
他的小姑娘大部分時候都很高冷,但偶爾又可愛到爆炸。
「昳昳,你不用太擔心,我們的生活不會有什麼改變。
這些只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周奕那邊我有安排,也派人盯住了周子駿。
何況,他也不會在外面逍遙多久。」
謝昳聞言徹底放下心來,這才有心思打量車外風景。
高樓大廈逐漸消失在視野中,路的兩旁是高大整齊的國槐以及稀稀落落的臘梅樹。
不是回家的路。
「今天是我爸的生日,在接到你之前我正打算過去,正好帶你去見見他。」
謝昳:「……」
「停車!」
,她乾脆利落地解開安全帶,等男人不解地停穩車子後,踩著鞋高跟鞋大步往路邊走去。
幾分鐘後,謝昳捧著一束枝幹參差不齊的火紅梅花回來,分成兩束,然後又從包里拿了兩根備用的頭繩把尾端紮好。
未經修剪、帶著枝葉的梅花開得狂野,隨意束成一把,竟然有些原始的自然美感。
謝昳忙活完,白了一旁駕駛座上正饒有興致看著她動作的男人一眼:「要是我不問,你是不是打算到了再告訴我?
初次見面,我總不能兩手空空吧?
都怪你,害我少不得要做一次採花大盜了,真是罪過。」
……
江父江母的墓碑挨在一起,設在北京城東的公墓,北方人掃墓大多在大年三十或者除夕、清明,所以這會兒公墓里幾乎沒什麼人。
謝昳把兩束梅花放在兩個並排的墓碑前,看著墓碑上那對年輕夫婦的照片,規規矩矩鞠躬。
江澤予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就因為難產去世了。
墓碑上的女子非常年輕,容貌驚人。
大概是為了和她般配,他父親的遺照也挑了張年輕的,和江澤予長得很像,非常俊朗,但眉眼間有些隨意散漫的痞氣。
「我爸剛去世那會兒,墓碑並不在這兒,是後來才遷過來跟我媽在一塊兒的。」
江澤予往墓碑前澆了一瓶酒,謝昳注意到那酒只是最最普通的白酒,超市里一瓶十塊錢的那種。
「他這人俗,開了半輩子小賣部,就好這口。
不過每次只要喝多了,就開始嚷嚷著要去找我媽。
他等了二十年,最終還是去了。」
大一那年,謝昳認識江澤予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去世了,聽他說是因為生病。
夕陽斜斜照著公墓旁的山側,逆著光的山影逐漸朦朧。
兩人掃完墓,謝昳突發奇想想去江澤予從前的家看看。
她記得曾經聽他說起過,就在這附近。
車子大概開了兩公里,到達了一處舊式小區。
裡頭連正經的車位都沒有,家家戶戶的車子都隨便找個樓房之間的空隙停。
結果兩人轉了幾圈都沒找到合適的地方見縫插車。
江澤予只好暫時把車子停在他家樓下,又翻出鑰匙給她:「昳昳,我去外面停車,你先上去吧,201。」
謝昳點點頭,接過鑰匙走進樓道。
這小區很老,灰色的牆壁外層油漆脫落,樓道里的燈也是壞的,鐵製的樓梯扶手鏽跡斑斑。
不過打掃的倒是乾淨。
謝昳走到二樓,拿鑰匙開了門。
這房子不大,只有兩個房間,而且朝向也很差,外邊才是黃昏,屋子裡就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謝昳摸索著開了燈,換上門口的拖鞋走進去。
老房子很久沒有人住了,所有的家具都用白色的尼龍布罩起來,但能看得出陳列十分整齊。
門口剛進去那間大概是江澤予的房間,門上還貼著某個NBA球星的海報。
謝昳走過去,推開門,裡頭的牆壁上貼了更多的海報,有幾個球星的,還有Beyond樂隊的。
他原來也和很多普通男孩子一樣,有著普通的愛好。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撥開了時間空隙,見到曾經那個還沒經歷過這些無妄災禍的青澀男孩兒的人生。
這種奇妙的感覺讓她的心臟一瞬間柔軟了起來。
謝昳掀起窗邊書桌上罩著的白布,發現了一個立著的相框。
相框裡,男孩兒大概只有十二三歲,已經有著極其帥氣的輪廓。
或許是被大人逼著去拍的照片,男孩兒心裡不情不願之下,把濃濃的不耐煩寫了滿臉。
謝昳看得好笑,伸出手指頭戳了戳他比現在輪廓不那麼明顯的稚嫩臉龐。
大門旋即被叩響。
謝昳拿著那張照片,滿臉促狹去開門。
……「阿予,你小時候看著……」
……「江哥哥?
你回來了……」
門口和她同時說話的,是個看著比她還要小几歲的女孩子,齊劉海黑髮,生了一雙大眼睛,長得清純又可愛,看到她的剎那,臉上激動喜悅的神情瞬間黯淡下去。
江哥哥?
嘖。
謝昳挑了挑眉,挺直腰背,仗著自己比人家小姑娘高了半個頭的身高居高臨下昵了她一眼。
她繞了繞自己的發尾,眼波流轉間女人味十足:「我家老公在樓下停車,還沒上來,這位妹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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