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荒誕的證供!提心弔膽的皇帝夫妻!
「什麼?東宮進了刺客?到底什麼情況?」
這下,不僅李如松驚呆了,正要斥責田義毫無規矩的朱翊鈞更是驚呆了!
朱翊鈞甚至都要懷疑自己聽錯了,畢竟那可是東宮,誰那麼不要命敢去刺殺一國儲君?
九族的羈絆不要了?
「回皇爺。」田義忙是將已知的情況,向皇帝陛下匯報導:
「據東宮守門的宦官說,天黑後不久,慈慶宮北門就響起了叩門聲。
那守門宦官說他當時也沒多想,便開門想瞧一眼那敲門之人究竟是誰。
可誰知那門才剛打開,他就被一個拿著棗木棒子的男人,給一棍掄暈了過去!
那男人生得牛高馬大,力壯如牛,打暈了守門宦官後便闖進了東宮!
接下來他見人就掄,竟被他一路掄到了太子殿下跟前!」
「什……什麼?」朱翊鈞整個人都震驚了,他更是再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一個歹徒,就一個歹徒!
只拿著一根棗木棍而已,就能單槍匹馬,一路掄到一國儲君的皇太子跟前?
這合理嘛?
反正朱翊鈞覺得不合理,緊接著,這位皇帝父親在意的第一件事,不是關心太子兒子現在的情況如何,而是大怒道:
「豈有此理!堂堂太子東宮連個拿棍子的人都攔不住!守衛都是死人嘛!」
朱翊鈞是很憤怒的,畢竟這實在是太荒誕,太丟臉了!
這事關皇家臉面,更涉及了他這個皇帝的臉面!
外界本來就在傳言,說他這個皇帝苛待太子,如今又出了這種事,肯定又要鬧得滿城風雨了!
與此同時,一旁的李如松可謂是連喘氣都不敢大聲,畢竟這是皇帝的家事,真的是他這個臣子可以一起聽的嘛……
然而,李如松的這個疑慮很快就可以打消了,因為這件『家事』里,還有另外一個『外人』。
沒等皇帝陛下主動問太子的情況如何,田義卻是抹著眼淚,繼續說了下去:
「皇爺,太子殿下被那歹人打了一棍子,右手手臂都被打折了!
太醫說怕是要修養好一陣子,太醫還說,就算修養好了,以後怕是也不能……」
田義已經泣不成聲,不敢再說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張差打斷的是他的手。
朱翊鈞也是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一國儲君的皇太子,也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麼嚴重嘛……」朱翊鈞有些恍然,一時間,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對太子做出什麼樣的關心詢問才比較合適。
皇帝陛下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發起了呆,田義則是在哭。
與此同時,一旁的李如松感覺自己都要融化了,他真的好想融化在這金磚縫隙里,默默流出紫禁城。
李如松也是看出來了,皇帝陛下現在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想走怕是沒那麼簡單。
好在,『那個人』又救了他一次!
朱翊鈞總算是回過了神來,並有些官方地關心詢問道:
「太子現在怎麼樣了,還有沒有傷到別處?」
「回皇爺……這倒是……」田義突然欲言又止起來,顯然是有話不敢直說。
「怎麼了?難道太子還有別的傷?」朱翊鈞突然急了些。
「不是的皇爺,太子殿下沒有別的傷了,因為……」田義糾結再三,最終還是說出了實話:
幸好當時張伴讀在太子殿下身旁,多虧有他攔住了那歹人,才……才讓太子免遭更多傷害。」
「張伴讀?你說誰?」朱翊鈞頓時起了疑。
「回皇爺,就……就是張重輝……」田義尷尬回道。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朱翊鈞立刻心中篤定道:「這一次的事情,肯定是張重輝搞的鬼!」
「這麼晚了,他去東宮幹什麼?」朱翊鈞忙問道。
田義回道:「回皇爺,今兒是九月初九重陽節,有好幾個東宮伴讀都來陪太子殿下賞月飲酒,張重輝便……也來了。」
「這麼巧?」朱翊鈞都想笑了,他又問:「那歹徒呢?抓住了沒有?」
田義道:「回皇爺,抓住了,那歹徒說話顛三倒四的,好像是個傻子,已經送到詔獄去審問了,還沒出結果。」
「怎麼又是傻子……」朱翊鈞本來還覺得這次抓住張重輝的把柄易如反掌,可當他聽到歹徒是個傻子後,不由得回想起了之前妖書案時,最開始也是個傻子……
就在朱翊鈞煩神之際,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李如松卻是開口了。
「陛下,恕臣斗膽進言。」李如松總算敢說話了,他還要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李如松這麼冷不丁的一開口,倒是把朱翊鈞給愣了一下,他差點就要忘記這裡還有個外人了。
「李卿說吧。」
「陛下。」李如松說道:
「此次太子遇害一事可謂是十分蹊蹺且漏洞百出!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手持木棒的傻子背後肯定有他人指使!
可傻子是最不好審的,而且傻子說的話根本沒人會信。
況且太子可是一國儲君,所以臣以為,此事若是只由東廠審理的話……
恐怕有人會藉此事大做文章,所以臣以為,此事,最好由刑部一同審理!」
李如松的建議也正是朱翊鈞方才的顧慮,畢竟朱翊鈞也察覺到了,這次太子遇害一事絕對不止表面這麼簡單。
這好像不僅僅是衝著太子去的,更好像是……衝著他這個皇帝來的!
而且一國儲君被刺殺這樣的大事,要是讓東廠就這麼藏著掖著的查過去,大臣們肯定會有意見!
畢竟事關國本,這樣大的案子,也只能必須引起重視,也只能必須讓刑部介入!
不然他們老朱家的皇帝,今後怕是都要沒有什麼地位可言了……
朱翊鈞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情絕對跟張重輝脫不了干係!
然而,這卻正是他現在所擔憂的一點。
畢竟眾所周知,張重輝是他這個皇帝派去東宮的。
倘若在刑部介入查案後,查到事情牽扯到了張重輝的話,到時候,怕是人人都會認為,他這個皇帝才是幕後主使……
到時候,怕是人人都會認為,是他這個皇帝,想要殺了太子!
朱翊鈞越想越覺得亂,隨便說了幾句場面話後,他打發走了李如松。
李如松終於如願以償的走了,而一番沉思過後的皇帝陛下,也又有了一個新的懷疑對象!
「陳矩。」朱翊鈞對剛來不久的陳矩問道:「你說……這次行刺太子一事,該不會是太子跟張重輝合起伙來自導自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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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本是不想懷疑兒子的,倒不是他相信朱常洛,他只是覺得朱常洛這個兒子沒那個膽子罷了。
可現在,朱翊鈞還是懷疑了,因為張重輝有那個膽子!
「回皇爺,奴婢覺得,太子殿下應該不會這樣做,況且太子此次傷的不輕啊。」
陳矩跟皇帝想的一樣,認為太子不敢。
而且這種荒謬的事情只要一發生,正常人就都會懷疑到太子的頭上。
太子素來膽小,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自導自演這一出吧?
畢竟事情一旦暴露的話,那可真就能直接廢太子了!
朱翊鈞越想越煩,然而,接下來的審問結果,以及其他線索,才是真正的令他焦頭爛額!
……
北鎮撫司,詔獄。
好不容易安生了兩年的駱思恭,又一次在大半夜接到了緊急任務。
此刻,駱思恭正在聽著手下陳印的匯報:
「老大,那傻子說話顛三倒四的,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說什麼他家裡窮,鄰里鄰居都欺負他,他還說他這次進京是來告御狀的,不認識路,走錯門了才闖去的東宮。」
駱思恭似乎沒把這些話聽進去,只問道:「用刑了嗎?」
陳印點頭道:「用了,可那傻子居然有點骨氣,至今都還不肯招!」
「傳令下去,別用刑了。」駱思恭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
「這種人怕的不是刑罰,再怎麼打都沒用的,要招早就招了。
此事事關太子,且天一亮,這個案子就要交給刑部審了,犯人總歸還是得齊全些。」
此言一出,陳印不由得心間奇怪起來:素來變態狠辣的駱思恭,怎麼突然間……變溫柔了?還怕犯人不齊全?
這……從詔獄裡頭出去的人,缺胳膊斷腿什麼的,不都是常事嗎?
「對了,那個巷子裡被捅了六刀的男人救活了嗎?」駱思恭又問道。
陳印搖搖頭,「那人也不知道得罪了誰,不僅被捅了六刀,還中了一種毒,大夫說他最晚也活不過今晚了。」
「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裡撬出些什麼來,要是沒有就算了。」駱思恭似乎並不在意此事,又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今夜在東宮陪太子賞月的那些伴讀們,有沒有誰,是在太子出事前不久才到的?」
事發突然,哪怕是錦衣衛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查到那麼多消息,所以陳印回了個「我這就去查」後,人就匆匆離開了。
看著陳印倉促離去的背影,駱思恭突然怪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
「不查也猜得到是誰了,除了那小子,還能是誰?」
……
皇太子朱常洛被一個傻子用棗木棒掄傷了手一事,在半夜丑時,終於傳到了鄭夢鏡的耳朵里。
本就提心弔膽,徹夜難安的貴妃娘娘,這下子是徹底睡不著了!
這大半夜的,鄭夢鏡能知道的外界消息是有限的。
她只知道太子被打傷了手,而且打太子的人是個傻子,不是瘋子!
除此之外,鄭夢鏡還知道,張重輝沒有死!
張重輝不僅沒有死,他還救了太子一命!
如此亂七八糟的結果,跟老哥鄭國泰先前信誓旦旦拍胸脯說的結果,可謂是牛馬不相及。
鄭夢鏡後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該信她哥的鬼話,更不該信張重輝的鬼話,做這種要命的事情了!
鄭夢鏡這邊嚇得提心弔膽,睡不著覺。
她的皇帝丈夫朱翊鈞在看到東廠連夜審問結果的那一刻,更是頭疼不已。
朱翊鈞也是沒想到,這個叫張差的傻子,嘴巴居然能那麼硬!
愣是扛下了刑罰,不論怎樣都堅持只說,他是被鄰居欺負慘了,進京來告御狀的!
一問張差為什麼要拿棗木棍掄人,他更是堅持回答稱:
「我怕他們人多欺負我,所以我就先欺負他們了。」
這番證詞很顯然,假的。
現在只能是繼續審,再慢慢找線索了。
朱翊鈞很頭疼,然而在經歷過那麼多次的詭異案件後,他其實已經有些麻木了。
麻木到他現在只希望,這一次的『梃擊案』,千萬不要再牽扯到他心愛的鄭貴妃身上去,就行了……
……
天亮了,堂堂皇太子被一位手持棗木棍的大漢掄了一棒子的荒唐事,很快就散遍了朝野上下。
與此同時,刑部也接手了這個奇葩的案子。
時任刑部尚書的蕭大亨,身為此案的主審官,在得知了張差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不怕刑罰的傻子後,便知道此案的難纏性了。
再加上刑部審理案件,素來都只講究那所謂的證據,可眼下張差不開口,便是什麼證據也沒有。
一番查探下來更是發現,這張差居然是個黑戶,便是連他究竟是哪裡人,到底是不是真叫張差都不知道。
時間一晃,兩日過去了,卻是什麼進展也沒有。
皇帝陛下一直在催促著審案結果,急於想要抓到那個在幕後指使張差的人。
年近七十的蕭大亨被催得頭疼不已,茶飯不思。
領導壓力大了怎麼辦,那就罵下級吧。
罵哪個好呢?那當然是找最不順眼的罵了。
於是乎,只是在刑部觀政的新科進士熊廷弼,就這麼尚書大人當眾臭罵了一頓,還被扣上了一個無能的罵名。
熊廷弼的脾氣可不好,他才不會客氣,當著眾人的面,當場就反駁了尚書大人!
畢竟他只是一個名為在刑部學習,實則卻是在刑部打雜的觀政而已。
身居高位者自己沒本事,還怪他?
熊廷弼其實也知道,身為山東人的蕭大亨之所以如此明顯的針對他,主要還是因為針對那個看中扶持他,同時也是熊廷弼同鄉的內閣大學士郭正域。
黨爭,一直都在。
辱罵上級,熊廷弼因為這個大不敬的理由,被蕭大亨及其齊黨人,給狠狠參了好幾本!
要不是有同鄉閣老郭正域的力保,在眼下這種是非之時,保不准熊廷弼真就得滾回老家去種田了。
事實證明,出門在外,還是老鄉好。
郭正域保了熊廷弼不被貶斥,另一位同為湖廣人的同鄉張允修,則是給熊廷弼出了個主意。
一個能夠從張差嘴裡,撬出真相的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