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風起萬曆。
張重輝的牢房門被打開時,是正月初三日的傍晚,申時末。
這時的天已經蒙蒙亮,來送他出獄的人,是一個臉生的小太監。
小太監的態度很是冷淡,讓看守的人打開牢房門後,只匆匆丟下一句「萬歲爺急宣你進宮一趟」,人就走了。
張重輝愣了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心中更是奇怪著——萬曆皇帝怎麼還要見他?
怎麼……還能見他?
就這麼愣了半晌,直到隔壁牢房的沈惟敬嗓子都喊破了,張重輝才滿腹狐疑的出神離開。
小太監就這麼走了,張重輝就這麼被放出來了。
說是皇帝急著召見張重輝,卻是沒有一個宮裡人帶路,也沒有錦衣衛什麼的來押帶著他。
好似張重輝只是出獄了而已,至於他進不進宮,面不面聖,並無人在意。
張重輝還不知道此時的宮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本想直接進宮,但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先回一趟家,把這身滿是酒臭味的官袍給換掉。
……
待張重輝打理好一切,匆匆趕到紫禁城外時,已經是酉時三刻,天已經黑了。
一陣北風颳來,裹挾著毛毛白點落下,新的一年,又下雪了。
北方下雪不是什麼稀罕事,令張重輝感到奇怪和緊張的是,本該早就緊閉著的紫禁城大門,此刻卻是大大敞開的。
城門外,更是圍了不少車轎馬匹,瞧其規制,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員。
張重輝像是沒有看見這異常的一幕,他徑直往城門去,開口便是對守城兵士說:
「我雖沒有手令,可今日有一公公傳來一道聖諭,皇上宣我進宮面聖。」
幾個守城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頗為古怪,卻也沒說什麼。
在詢問以及確定了張重輝的身份過後,他們居然還真就放了張重輝進去。
這一操作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便是連原先還在懷疑這其中有詐的張重輝,也驚訝了一下。
張重輝就這麼踏入了紫禁城,此刻,他仍舊不知道宮裡頭具體是什麼情況。
直至他走到已成廢墟的三大殿前,遙遙看見了乾清宮四周人來人往。
宮人們似乎很忙很亂,又是拆燈籠,又是手忙腳亂的掛著什麼東西。
張重輝見狀頓時察覺到了什麼,他急忙加急腳步快步走起,走著走著甚至開始奔跑了起來!
他跑的越來越快,不少來往的宮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卻是沒有幾人出聲制止。
畢竟都到這種時候了,這樣激動亂跑的人,也不止張重輝一個。
張重輝很快就跑到了乾清門,然而,就在他邁步踏過門檻的那一刻,一道驟然響起的沉悶鐘聲突然激得他步伐踉蹌一下,險些讓他被門檻絆倒在地!
「咚。」
「咚。」
「咚。」
「咚……」
鐘鼓聲一聲接著一聲響起,這些聲音不是從宮裡傳來的,而是從宮外的寺廟裡頭傳來。
從方才那一刻開始,這樣的鐘聲,宮外的每一座寺廟,都將要敲擊整整三萬下。
這註定是個不眠夜。
「咚咚咚」的鐘聲持續敲響著,伴隨著越來越多寺廟的加入,鐘聲開始雜亂無章,愈發密雜起來。
鐘聲其實並不難聽扎耳,然而這樣的聲音落在張重輝耳朵里,卻是尤其的不適。
鐘鼓每敲一下,都像是在敲擊他的五臟六腑,令他反胃噁心的同時,也敲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零散畫面。
終於,張重輝忍不住了!
「嘔!」
……
乾清宮內。
朱常洛跪在龍榻前,他的一雙眼睛已經紅腫的不像樣子,卻仍在斷斷續續的流著淚水。
他身後跪著的一眾內閣大臣也在抽泣,見太子這麼孝順,眾人面上皆是一陣感慨,實則各自心中早在各自盤算。
「太子殿下,張重輝來了。」
王安帶著這個消息來了,他刻意用在場幾乎所有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說。
「來了啊。」朱常洛擦了擦眼淚,強忍著心中激動說道:
「大行皇帝臨終前,曾親口說過要見他,讓他進來吧。」
此話一出,在場諸人臉色各是怪異。
一來,是他們都不知道有這件事,二來,他們實在不明白,大行皇帝臨終前見張重輝做什麼?
「太子殿下,張重輝恐怕……恐怕不能進來了……」王安欲言又止道:
「他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恐冒犯了大行皇帝……」
「怎麼回事?」朱常洛忙問道。
朱常洛很清楚,此刻他身邊全都是想要拿捏他這個年輕新君的老狐狸!
方才喪父不久,且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他既不想被這些老狐狸捏死,更是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這也是為什麼,儘管皇帝父親臨終前明明讓他一定不能留張重輝,可他還是留下了張重輝的原因。
朱常洛之所以不急著讓人把張重輝帶進宮來,也是想試探試探對方。
他想試試張重輝,到底敢不敢為了他這個並不確定的新君,豁出命,闖進宮來罷了!
眼下張重輝豁出命進宮了,朱常洛心裡的信任也更多了一分,可偏偏在這種時候,張重輝的狀態怎麼還不好了?
面對太子的疑問,王安如實回答道:
「太子殿下,張重輝也不知道怎麼了,人才剛到乾清門就吐了!這時候讓他進來實在不妥,恐驚擾了大行皇帝的遺體啊!」
……
張重輝扶在乾清門吐了半晌,說是吐,其實是乾嘔。
他被關的這兩天都沒有進食,又能吐出什麼來。
路過的人都被這奇怪的一幕給嚇到了,在這皇帝才駕崩不久的特殊時刻,沒有人敢上來勸阻,生怕惹出多餘事端。
張重輝沒想到,最終來『安慰』他的人,居然是與他僅僅有過幾面之緣的『廟祝閣老』李廷機。
李廷機穿著一身起球的粗布麻衣,這番邋遢,顯然是剛剛收到葉向高放出去的消息後,就急忙從破廟趕往了宮裡。
他一邊給張重輝餵水拍背,一邊苦口婆心地勸道:
「大行皇帝方才駕崩,我知你心系君父才會這般難受,可你還年輕,也要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啊。」
張重輝雖然不太明白李廷機為什麼會覺得他難受,但秉著禮貌,待氣順後,他還是謝過了對方的好意。
「多謝李閣老,你的這份人情我記下了。」
說罷,張重輝整理了呼吸,在確保情緒穩定後,他大步踏向乾清宮內。
……
朱常洛終於盼到了張重輝,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他也是被張重輝的『哭技』給驚呆了!
朱常洛本以為自己哭的已經足夠誇張了,沒想到張重輝居然比他更甚!
別說是朱常洛,在場其他人也是頭一回見到,居然有人能在不嚎不叫的情況下,哭得如此震撼!
眾人都不由得心中感慨道:
「怪不得吐了,都哭成這樣了,吐也不奇怪了……」
然而,即便張重輝的『哭技』令人震撼,張重輝本人卻並沒有繼續發揮他對已故皇帝的敬愛。
他只對著大行皇帝的遺體跪拜一番後,就將目光放在了太子朱常洛身上,鏗鏘有力道:
「太子殿下,請恕臣直言,天子駕崩,實乃國之悲事,臣等請太子殿下以聖體為重,切莫過度哀傷!
國不可一日無主,此刻江山社稷待您承繼大統,萬民翹首以盼!
太子殿下應謹記大行皇帝期許,臣等請您速登皇位,以慰大行皇帝在天之靈,引領大明昌盛!」
張重輝字字鏗鏘有力,話音落下便是重重一拜。
在場眾人都被張重輝這可謂是僭越的舉動給驚呆了,紛紛看向了人群上方的首輔于慎行,畢竟這勸太子登基的話,怎麼著都得內閣首輔帶頭來說才是。
然而,于慎行自打來了以後,就一直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面對張重輝的越俎代庖之舉,他更是沒有一丁點反應,好似全然沒聽見一般。
一時間,場面安靜了下來。
然而,只是一會兒而已,很快就有人大聲附和道:
「臣附議!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殿下速速登基!」
是葉向高。
有了帶頭的和牽頭的,後面的人也沒了顧忌,紛紛跟多米諾骨牌一樣拜下。
一聲聲「臣附議」響徹大殿內,響徹在大行皇帝的遺體旁。
于慎行是最後一個附議的,他的聲音很小很小,拜下時,兩行熱淚同時滾落。
……
新皇登基,舉國同慶。
在與內閣六部進行多番商議過後,新帝決定於次年改元為——泰昌。
新皇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旨罷黜了,先帝與百官們爭執了多年的礦稅。
這是重中之重的事,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新帝登基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一改先帝時期的怠政風氣。
不僅恢復了荒廢已久的經筵日講,朝會、祭祀等,還給一些老人升官,又將一些空缺已久的官位填補上了新人。
新帝登基做的第三件事,便是完成了先帝臨終前的最後遺願——給張居正平反。
至於先帝駕崩前,曾當著大學士葉向高安排過的,封鄭氏為皇太后一事,則因為『內閣太忙,暫時沒空處理』為由,被壓在了內閣辦事處,久久沒有回音。
新帝登基是大事,先帝的喪事,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先帝的喪葬事本該由親王,或者內閣大學士等大人物主要負責。
然而新帝的安排卻是耐人尋味,雖說明面上安排了內閣首輔于慎行為主要負責人,可自打先帝駕崩後,于慎行就一直稱病告假在家,閉門不出。
如此一來,先帝的喪事,全然落在了次要負責人身上。
而這個所謂的次要負責人,既不是什麼親王和大學士,也不是禮部的尚書侍郎,而是不久前才蒙受聖恩,破格連跳三級的鴻臚寺卿——張重輝。
張居正已經平反,張家人不但沒有了罪臣之後的爛擔子,反倒是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新貴。
不僅張重輝升官了,張允修也升了官,雖然只是太子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這麼個暫時沒什麼用處的閒官,可也只是暫時而已。
……
乾清宮。
不過半月而已,乾清宮已經易主,半個月前還在瑟瑟發抖,擔憂著被廢的懦弱太子如今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高高在上,笑裡藏刀的帝王。
「張卿,朕公務繁忙,先帝的身後事就全然交託給你了。」
朱常洛握著張重輝的手,一副滿是信賴的模樣。
張重輝自然只能是受寵若驚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負陛下的囑託。」
朱常洛笑得很是滿意,下一句卻是突然問道:
「對了,朕聽說你的二叔和三叔都是一甲進士出身,如今伱祖父的冤屈已經洗清,像你二叔三叔那樣的人才,自然不能埋沒才是,快告訴朕,想為你的兩個叔叔求個什麼差事,朕全都答應你。」
朱常洛笑得很是大方熱情,好似張重輝真的想要什麼,他都願意給一般。
張重輝很清楚,朱常洛這是在試探他。
眼下朱常洛已經給他和張允修連連升官,這已經是把他們架在火堆上烤了。
這種時候他要是還不知足的『又要還要』,不僅僅是不知好歹,更是在提前找死。
「陛下,臣的這兩位叔叔已經習慣了遠離朝堂的日子,實在不適合入仕,怕是要辜負陛下的一番好意了。」
「這樣啊。」朱常洛一副『我理解』的笑容,豁達道:
「無妨,什麼時候想要了就來跟朕說,朕能有今時今日,多虧了有你。」
「多謝陛下。」
「明赫,自打郭先生離開後,朕能信得過的人只有你了。」
「陛下……」
君臣之間在一番看起來『掏心掏肺』的對話後,朱常洛總算是肯放張重輝走了。
只是在張重輝離開後不久,太監王安又一次對他那年輕的皇帝陛下提醒道:
「皇爺,張重輝真的留不得啊。」
朱常洛輕輕笑了笑:「我知道。」
王安苦著臉道:「皇爺,利劍雖好用,可也容易傷了自己啊……恕奴婢多嘴,先帝喪儀如此大事,不該讓他來負責啊……」
「你懂什麼。」朱常洛仍是輕輕笑著,卻是沒有再將心中那番,含有報復意味的話說出來了。
他的父皇活著時,不是最怕被張居正管著嗎?
可現在,就連後事,都要被張居正的後人負責!
這般身不由己,也不知道他的父皇,該有多『高興』呢!
至於利劍容易傷到自己這件事,朱常洛就更不怕了。
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總有種『我有把握一切』的自信,更何況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皇帝!
與此同時,在離宮的路上,張重輝也想起了一個人。
「得想個法子,把溫體仁從南京調回來才行。」
張重輝心想道。
……
先帝的陵寢早就已經修建好了,就差尋個好日子下葬了。
而在下葬之前,最重中之重的事,莫過於陪葬品該準備哪些了。
天子的陪葬品,自然少不了琳琅滿目的金銀寶石,珍寶器具,以及天子生前最喜愛的一些物品。
許是不服張重輝這麼年輕就能負責如此大事,故而在陪葬品下棺時,時不時便有人跑去問張重輝一些奇奇怪怪的刁難問題。
「張大人,這頂先帝生前最喜愛佩戴的烏紗翼善冠,是要放在主棺內,還是放在副棺內?」
「我沒記錯的話,你在禮部幹了三十幾年,按規矩該放哪兒,這你都不知道?」
「那……這先帝生前最喜愛的金蓋玉碗又該放哪兒?規矩可沒說這個!」
「這樣的話,那就不放了吧,你帶回家去泡茶喝。」
「啊?這……你開什麼玩笑啊!」
「我這個人比較幽默,就喜歡開玩笑,你最好習慣習慣,另外要是出了什麼事的話,我可是會把你推出去頂罪的哦。」
「你……」
……
于慎行已經有許久沒露面了,像是掐准了時間似的,在一切準備就緒,就差合上棺材蓋時,他終於出現了。
然而,身為主要負責人的于慎行卻並沒有想要插手喪事的意思,而是直接找到了徘徊在副棺旁許久,發愣中的張重輝。
「先帝的廟號,選好了嗎?」于慎行上來便是問道。
張重輝只看了于慎行一眼,眼神又回到了棺材裡:
「這事歸禮部和內閣管,我不知道。」
「這事你能管。」于慎行道。
「我說我管不了。」張重輝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副棺內,其中一件金燦燦的陪葬品,目光陶醉道:
「你看,這頂金絲翼善冠好看嗎?先帝生前最喜歡金器了。
金絲翼善冠的工藝比金如意要更精細繁複許多,他應該……會更喜歡吧?」
于慎行只瞥了棺材內一眼,便又將話題扯了回來,強硬道:
「現在我才是內閣首輔,我讓你管,你就得管,告訴我,選什麼廟號?」
張重輝深知是躲不過這個話題了,他看著那頂金燦燦的翼善冠,半晌,嘆道:
「那就……神吧。」
這回,輪到于慎行沉默了,他很想反駁些什麼,可他能做的只有無言以對。
于慎行來了,又走了,在他走後不久,又有人來催促張重輝一件事。
——吉時將到,該蓋棺了。
……
【本書完】
……
公元2023年。
南京博物院。
在某樣文物的展台前方,圍繞著一大堆人,人群中還時不時發出聲聲艷羨的感嘆。
「當真是花花富貴迷人眼,瞧這金帽子,要把這融了賣,得值多少錢啊?」
「真服了……就你這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怪不得萬曆皇帝幾十年不上朝,要換我有這種好日子過,我也不上朝啊!」
「我記得萬曆不上朝,好像是因為腿腳不好吧?」
「你怎麼知道他腿腳不好?他摔的時候你在一旁看著啊?」
「電視裡有播過!他挖出來的時候長短腿,據說棺材板都被劈了當柴火燒,骨灰還被揚了,唉,也是蠻慘一皇帝。」
「奴才命一條,你還共情上皇帝主子了。」
「你他媽不槓一句會死是吧!」
「誒誒誒!肅靜!肅靜!這裡不許喧譁打鬧!」
「保安來了!保安來了!」
「嗚嗚嗚,媽媽我害怕,我要回家……」
「……」
看著四周亂糟糟的人群,張江陵是真想把第一個提出在周末搞團建的人狠狠暴打一頓!
就在這時,一位剛轉崗來不久,並不熟悉的男同事突然上前來問張江陵:
「江陵,你看到他們說的,那頂萬曆皇帝的金帽子了嗎?」
張江陵的眼神極好,即便離那頂金帽子還隔有一大段距離,他也還是看清楚了。
雖然跟這位同事不熟,秉持著禮貌,張江陵還是回道:「看見了。」
男同事笑著說:「我記得萬曆皇帝的老師是萬曆首輔張居正,又稱張江陵,你們倆還挺有緣的啊。」
這樣的調侃,張江陵從小到大聽過許多次了,儘管如此,被不熟悉的同事調侃,他也不怎麼習慣。
張江陵只笑了一下沒有搭話,然而同事卻像是看不懂人眼色一樣,咧著嘴嘿嘿一笑後,繼續調侃了下去:
「我記得萬曆皇帝這個反骨仔,當初想要開棺鞭屍他的老師張居正,你說張居正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樣想?」
「我不是張居正,我不知道。」張江陵說完扭頭就走,他不想跟這種不熟的同事說太多廢話。
然而,這個同事卻是跟狗皮膏藥一樣,追著他問個沒完沒了。
「江陵啊,你的名字跟張居正也太湊巧了,你該不會是張居正投胎轉世吧?」
「你小說看多了。」
「江陵,不瞞你說,我個人覺得,明朝之所以會亡得那麼快,其實罪歸於張居正改革。」
「明亡於盤古開天闢地。」
「江陵,你好像有點不太高興,你該不會真的是張居正轉世投胎吧?我真沒有說你壞話的意思啊,我只是實事求是。」
「你別跟著我了。」
「誒,江陵,你走那麼快做什麼?前面就是紅綠燈了,你別闖紅燈啊!」
「……」
張江陵實在受不了這個連姓名都不知道,卻異常熱情的新同事了,他連敷衍都懶得,步伐持續加快,只為逃離。
然而,這傢伙就像鬼一樣纏上了他,不論他走到哪裡,對方就跟到哪裡,直到參觀完了博物館,對方還在跟著!
這也就導致在過紅綠燈時,急於擺脫對方的張江陵著急先走了幾秒,沒成想,對方居然也跟了上來!
於是,二人雙雙起飛……
直到最後一刻,張江陵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同事到底叫什麼名字。
不過他那極好的眼神,還是使他在空中落下時,看見了對方工牌上的姓氏。
雖然只有姓氏——顧。
這個逼,姓顧!
……
很快,世界陷入了一片白茫茫……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雪積尺許,人馬不能行的雪地。
張江陵像是做了一個帶有痛覺的夢,這夢裡的雙腿像是深陷在沼澤地里,拔得痛苦,卻又有一股不知從何處來的力量拉著他走。
那股力量拉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走向那抹陌生卻又無端熟悉的紅色……
一切,都好像只是場夢……
而已?
等『他』再次醒來時,一連串為數不多的陌生記憶湧入了腦海內。
雖然很不可置信,但他還是只能接受這件事。
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年僅六歲的張重輝身上。
「好餓。」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發自肺腑的第一個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