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剛的嗓音洪亮,韻味十足,小段唱完,如雷的掌聲、叫好聲不斷。
接著又是一段《勸善歌》,包袱加唱腔,直接將開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其實胡炎知道,只要有郭德剛站在台上,哪怕他什麼都不說,便比任何人的開場效果都要好。
付出就有回報,風雨這麼多年,這是他該得的。
開門柳表演完,眾人在熱鬧中下台。
演員下,主持人上。
胡炎和高鋒在上場口沒走,因為馬上就該他倆上場。
不過,他看著旁邊的高鋒一臉嚴肅,心中一愣。
「高老師,怎麼了,緊張?」
「還成,怕包袱掉了。」高鋒擠出兩分笑容,跟哭差不多。
胡炎寬慰道:「沒事兒,不是有我在呢嘛。」
高鋒心中無語,就是因為有您在,我才緊張的好吧?
年紀輕輕,輩分那麼高,手裡有活兒沒活兒?
關鍵是基礎的活兒,「墊話」還玩得這麼花。
而且郭德剛早就一再囑咐過,這一場無論如何必須要給小師叔捧好。
官大一級壓死人,小師叔的深淺又渾然不知。
兩頭都得罪不起,唉,真是要了親命嘍。
「……接下來請欣賞相聲《報菜名》,表演者:胡炎,高鋒,大家掌聲歡迎。」
「啪啪啪~~」
台下的掌聲適時響起,說不上熱烈,也不至於冷場,頂多算是禮貌性的。
其實不怪他們。
《報菜名》,也叫《菜單子》,或是《滿漢全席》,屬於貫口活兒。
在相聲門,是小徒弟入門的基本功,藝人們在舞台上少說也演了上百年。
別說演員,就連老觀眾都熟悉得很,甚至不少墊話,他們都聽過好幾遍。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
什麼東西,就怕一個「熟」字,熟了就沒意思。
比如說媳婦。
正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著不如偷到一半,偷到一半不如壓根偷不著。
這不是犯賤,人的本能心理,正常。
再加上「胡炎」又是個新名字,根本勾搭不動觀眾的心。
新人使老活兒,往往是小徒弟剛登台的路數。
最沒意思了。
主持人一報完幕,高鋒應聲而動,抬腿率先上場。
胡炎同樣沒有落下,直接右手中指第一小節一勾前襟,下擺離地一寸高,昂首挺胸的緊隨其後,好似一個出征的大將軍。
「好!」
「不錯!」
上場口「把場」的郭德剛和於慊,異口異聲的贊道。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光胡炎這亮相的架勢,就很能看出幾分東西。
先不管活瓷不瓷實,只要敢上台,上台還能不怯場,尤其是氣勢還能走出來,這就很不簡單了。
要知道,胡炎可才二十二歲呀!
不過,於慊看著台下的反應,眉頭直皺:「小胡的打炮戲怎麼會選這段?叫好不叫座兒呀。」
郭德剛沒有接話,只是搖頭。
剛才定段子時,他早就勸過了。
「打炮戲」的要求可不低,既得讓內行看出功夫,更得把觀眾的喝彩聲贏下來。
所以自古以來,無一不是直接使自己壓箱底的活兒,還得賣大力氣。
可小師叔卻堅持自己的主意,郭德剛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
不過,心裡的興致倒被勾搭起了十成。
胡炎步伐不亂,四平八穩,跟著往場中走去。
台下不溫不火的反應,他早有預料。
說句不客氣的,就這些掌聲,觀眾們八成還是衝著郭德剛的面子。
所以他心中不失望,而是更加興奮。
當然,興奮只能藏在心裡,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微笑。
不時,倆人來到場中,鞠躬敬禮。
胡炎站在桌外,當得逗哏。
高鋒站進桌里,當得捧哏。
調整好話筒,倆人一對視,一切準備就緒,表演這便正式開始。
「謝謝,謝謝大家。」胡炎從容答謝,再伸手一指旁邊的高鋒,「我們這位演員啊,很多觀眾都認識。」
「嗨,也有不認識的。」高鋒捧道。
胡炎繼續介紹:「高鋒高老師,德芸社著名的相聲演員。」
「不敢當老師,就是個小學生。」高鋒謙虛道。
胡炎擺手搖頭:「不對,不是小學生,您的能耐大得很。」
「您太捧了,不敢。」高鋒不好意思的笑道。
胡炎語氣肯定道:「您太謙虛了,沒有您吶,德芸社的演員不可能這麼火,這全都是因為有您。」
「啊,還有這回事兒,我怎麼不知道?」高鋒滿臉的驚訝。
「那當然,您是誰呀,高鋒,您一來就把大家都搞瘋了,他們能不發火嗎?」胡炎說得認真,旋即又嘖嘖稱奇,「哎呀,郭德剛拿著板磚,於慊抄著棍子,都滿世界追著要揍您,誰知您躲台上來了。」
高鋒笑罵道:「去你的,我名字叫高鋒,不是把人搞瘋,沒有的事兒。」
「哈哈哈~~噫噫噫~~」
逗哏一抖,捧哏一兜,開場小包袱響了,有些觀眾開始樂。
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拿「高鋒」二字砸掛的,有點意思。
把場的郭德剛和於慊也同時點頭。
真不錯。
倒不是說這包袱歸置得有多麼完善,關鍵是就這麼會兒工夫,能打包到這程度,很不容易。
新觀眾圖樂,瞧得是熱鬧。
後台的人是行家,瞧得是門道。
可介於兩者之間的老觀眾,此刻的反應不大。
他們心裡的期待原本就不高,多是抱著瞧最後貫口的心態。
貫口使得溜,那便叫聲「好」,送上掌聲捧捧新徒弟。
但倘若貫口要是吃了栗子,也就是使貫口時出現吐字不清,唾沫亂飛,口風不緊等錯誤,那整場活兒可就真沒什麼可瞧的。
看在郭德剛的面子上,轟人下台倒不至於,但我就是不笑,你咬我啊?
所以他們的態度,審視多過於找樂子。
此刻的小包袱,勉勉強強吧,遠不到發笑的水平。
全滿全空皆不響,只有半桶水才晃。
不止藝人行當,各行各業不外如是。
台上的胡炎時刻關注全場,觀眾的兩極分化,早已盡收眼底,不過臉上並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