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院。
太宗立學之地,自立國之初國學院已有四百餘年歷史。
為大周培育官員無數,有相國五十六人,尚書九十七人,大小官員數千人之多,乃大周聖地,文人墨客聚集之地。
國學院,後院高台樓閣之上兩位半百老者下棋對弈。
「守節兄棋藝高超,有當年黃公道之風,在下甘拜下風。」國學院院長,當朝太傅賀愈手執白棋,盯著面前棋盤苦笑著說了一句。
「您客氣了,誰人不知你退之兄棋藝高超,在我大周無人可比,今日無非是僥倖勝得半子。」
左相張巡在聽到賀愈認輸之後,淡然一笑徐徐說道。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已經不再是追求勝負的年級,他們無非是打發時間罷了。
「今日如此謙虛定然是有事情相求吧?」
賀愈抬頭看向自己對面的張巡問道。
張巡笑著點點頭。
「確實如此,如今霍氏權傾朝堂,其黨羽遍布朝野上下,我聞不良帥一職空缺,擔心霍青會派自己的人過去控制不良人,故而冒昧前來向退之兄求得賢才。」
張巡說出自己的來意。
不良人負責監察百官,搜集情報,決不能落入霍青手中,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霍青必然會利用不良人排除異己,到時候大周恐怕就要易主了。
所以張巡前來國學院,希望賀愈能給自己舉薦一人。
「有何要求?」
「獨當一面,不畏強權,膽識過人,才學橫溢。」張巡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這個人必須是如此,不然如何抵抗霍家。
「若是如此,倒是有一人。」賀愈說道。
「誰啊?」張巡興奮地盯著賀愈。
「徐昱。」
賀愈說道。
「徐昱?鎮國王徐岳山的次子?」張巡眼神驚恐的看著賀愈,心說賀愈是否在敷衍自己。
徐昱雖是王府世子不懼權貴但不學無術,在國學院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這樣的人如何堪當大任。
「沒錯,你的要求唯有此人符合。」
賀愈非常肯定的說道。
「退之兄你莫不是在跟我玩笑?」張巡還是不明白賀愈此言到底是何意,徐昱才學如何,品行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眾人眼中的紈絝子弟,怎麼在賀愈眼中變成了才學出眾之人,莫不是老眼昏花。
「世人愚昧,汝等看到的不過是一葉而非秋也。徐昱有才而且是大才。」賀愈再次肯定的說道。
徐昱來國學院三年,終日不務正業。
賀愈找了一個機會決定好好的教訓一下徐昱,可沒想到徐昱對國學院所有典藏書籍內容是瞭然於胸。
不說上知天文地理,至少同輩之中無人可比。
這才讓賀愈刮目相看。
「既有大才為何不一展抱負?」張巡反問一句,常言道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是自古以來的事情。
「他說鯤鵬展翅在九天之上遨遊蒼穹。長安太小讓他無法展翅,故而只能棲息梢頭以待他日飛天。」賀愈苦笑著說道。
這是徐昱告訴自己的話。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就是徐昱的選擇。
「沒想到竟能說出此等霸氣之語。」張巡也是被徐昱這句話說的熱血沸騰,感覺到體內氣血翻湧。
有種迫切想要見到徐昱的衝動。
這到底是什麼人的一個人,他想要親自見一見,外人眼中的不學無術,竟然有此等凌雲壯志。
他想要揭開這層薄紗,看看廬山真面目。
「霸氣?他還有一句,不知道守節兄可願聽否?」賀愈看向張巡,如果這句話就是徐昱最霸氣的話,那麼就大錯特錯了。
「願聞其詳!」
張巡想要知道徐昱還有何等霸氣的話。
「好,當日我問徐昱,汝自詡鯤鵬可上九天,那試問才學如何......」
賀愈停頓一下,這讓張巡是難受至極,就像是答案呼之欲出,你卻說在等一會,這不讓讓人難受,如同鈍刀殺人。
「這?」
張巡有些著急。
賀愈也像是看出了張巡的著急「他說天下才學共分十斗,他獨得八斗,我得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賀愈將徐昱的話說了出來,這是何等霸氣的話,徐昱這完全就是唯我獨尊的話。
「此言驚世駭俗,讓人毛骨悚然啊。」
張巡說道。
他感覺到這句話比起剛剛的那一句還要驚世駭俗,這句話有了傲慢,藐視,輕視,甚至毫不誇張的人,簡直是目中無人。
「不知道守節兄覺得此人如何?」
「若是真有大才,我必當親自前往向請。」張巡說道,不管徐昱是不是浪得虛名還是真才實學,就憑這兩句話,他都要見一見此人。
「院長,院長,不好了出事情了!」
賀愈和張巡倆人正討論徐昱,從外面一名學子匆忙跑了進來。
「汝不知貴客在此?如此慌亂,驚擾客人,該當何罪?」賀愈一臉嚴肅的說道,他無數次說過,讀書人修身養性,要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氣勢。
但是這人卻慌亂無章。
「退之兄不必動怒,想必是真的有急事稟報。」張巡提面前的年輕人解圍道
「院長恕罪!學生真的有急事稟報。」
進來的人說道。
「說。」
賀愈這才緩緩說道。
「晉陽公主和霍贏在太宗皇帝石像面前,揚言要和徐昱當面退婚。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
進來的人將發生事情告訴了賀愈。
在國學院太宗廣場之上,晉陽公主和霍贏召集眾人,決定在眾目睽睽之下退婚。
當年郭楊之亂徐家叛亂有功,宣宗皇帝將女兒晉陽公主賜婚給徐昱,現如今倆人也都到了成婚的年齡。
但晉陽公主卻不喜歡徐昱,喜歡右相霍青之子霍贏。
晉陽公主覺得徐昱雖然是王府世子但先祖徐象虎原本是西夷奴隸。
她晉陽公主乃是九天之鳳,皇室血脈,尊貴無比,豈能下嫁給奴隸之後,烏鴉和鳳凰是永遠不能般配。
故而想要退婚。
「胡鬧。國學聖地,豈是他們胡來之所,固然是公主,相國之子也不行。你即可通知監院,將其二人趕出國學院,不得有誤。」
賀愈嚴厲的說道。
「且慢。」
而此時張巡卻打斷了賀愈的話。
賀愈看向張巡。
張巡淡然一笑「退之兄稍安勿躁,容我在看看可否?」張巡覺得這是一次自己認識徐昱的機會
張巡想要看看徐昱到底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是否真的如同賀愈說的這般的才學出眾。
賀愈也看出了張巡的心思,轉頭看向身旁學生「此事無需理會,就讓他們鬧吧,通知監院不要插手。」
賀愈叮囑道。
「是。」
進來的人也是驚詫了一下,心說來的這位貴客到底是何人?竟然能讓院長改變主意,不過心中好奇也沒敢去問,作揖行禮,退了出來。
同時在太宗廣場之上聚集了數百人。
眾人紛紛來到太宗石像面前。
「諸位,諸位今日我晉陽在太宗石像面前當眾退婚,諸位替我作證,從今以後我晉陽和徐昱二人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晉陽公主站在石台之上,看著面前眾人說道。
「真的悔婚了嗎?」
「都這樣了,看來這件事情不可能是假的。」
「只能說徐昱沒有福分,晉陽公主如此漂亮的人就這樣錯過了。」
「不過虧了徐昱,卻便宜了霍贏。」
下方眾人看著晉陽公主低聲議論起來。
晉陽公主宣宗皇帝的女兒,容貌出眾,雍容華貴,讓人看一眼便能為之入迷的人。
晉陽公主宣布完退婚的事情。
觀察四周。
「那徐昱怎麼還不過來?」晉陽公主臉上有些不悅的說道,自己明明已經通知了徐昱竟然不敢過來。
「公主不必擔心,今日退婚勢在必得,由不得他徐昱。」霍贏霸道的說道。
霍贏站在晉陽公主身邊。
在眾人看來霍贏和晉陽公主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個所謂賜婚的徐昱,完全配不上晉陽公主。
「這可退婚的事情,他若是不來......」
晉陽公主擔憂的看向霍贏,如果徐昱不同意,她這門婚事還是退不成,晉陽公主擔心徐昱要耍無賴。
「不需要擔心,霍壽!」
霍贏立即叫來自己的護衛。
「在。」
「你帶著公主的人去找徐昱,就說公主召見,讓他立即來太宗廣場,不然後果自負。」霍贏語氣低沉霸道的說道。
「遵命。」
霍壽立即點頭,帶著晉陽公主的護衛離開了太宗廣場前去尋找徐昱。
......
國學院。
百鳥園林。
徐昱坐在涼亭之中,身旁架著魚竿正閉目養神的悠然自得。
「公子出事情了!公子,公子!」
隨著吶喊聲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到近。
徐昱微微皺眉,看著面前碧波無痕的水池,眼底露出幾分不悅,看來今天又是毫無收穫的一天。
「公子出大事情了。」
書童徐福匆忙來到徐昱身旁,抬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氣喘吁吁的說道。
感覺真的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大事情?」
徐昱抬頭看向身旁的徐福。
「今天最大的事情就是你家公子我在這裡釣魚,現在魚都被你嚇跑了,你說這件事情應該怎麼算?」
徐昱懶洋洋的說道。
似乎對徐福口中的大事情完全不在乎,甚至是提不起興趣。
徐福看向徐昱也是滿臉無奈。
他們來國學院已經三年了,別人都在努力學習增長見識想要在科舉上一鳴驚人,唯獨徐昱絲毫不感興趣。
沒事釣釣魚,溜溜鳥,偶爾離開國學院,去長安樂坊欣賞歌舞。
有人勸說徐昱不可荒廢學業,而徐昱的回答是眾人皆醉我獨醒,人生在世就應該及時享樂。
因此三年之內,徐昱光榮的成為了國學院的反面教材第一人。
每年新生來到國學院,學院老師教學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以徐昱為警醒。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恥辱,但是徐昱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按照徐昱的意思是自己給國學院立下了功勞。
反面教材也是教材。
氣的國學院院長賀愈差一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不過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賀愈在找了一次徐昱之後,就再也沒有管過徐昱,就感覺讓徐昱自生自滅。
「和這件事情比起來你的魚算得了什麼。」徐福急切的說道。
這都什麼時候了徐昱還能如此從容淡定。
恐怕徐昱知道事情之後,就不敢如此了。
「那就讓我聽聽到底是什麼事情?是皇上駕崩了還是太后死了!」徐昱往後一靠,躺在的搖椅上說道。
閒情逸緻,談笑風生。
聽著徐昱的話,徐福是嚇得差一點沒有暈過去。
敢這樣說皇帝和太后,恐怕就只有徐昱一個人了。
「都不是,晉陽公主和霍贏二人來到了太宗廣場指名道姓要見您。」徐福看著面前的徐昱笑著說道。
晉陽公主和霍贏如此舉動,恐怕是要悔婚了。
「見我?」徐昱瞥向了徐福,嘴角微微揚起「不見,他二人何德何能還指名道姓的要見我?老子要是不樂意,皇帝宣召我也不去,他們算個球啊。」
徐昱霸道的說道。
一個公主一個官二代就想要召見自己?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啊?」
徐福沒想到徐昱會說出這般話語。
就在徐福傻眼的時候,身後傳來吵雜的腳步聲,徐福轉身一看,朝著他們的涼亭走來不少人。
為首的是霍贏的護衛霍壽還有晉陽公主的護衛和隨從丫鬟,後面也有不少看熱鬧的學子。
「就在前面!」
「快走。」
說話之間眾人來到了涼亭。
徐昱知道眾人過來,但仍然不為所動,依然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徐昱,晉陽公主宣召你去太宗廣場面見她,竟然在這裡釣魚?該當何罪?」
晉陽公主的丫鬟小桃看向徐昱冷冰冰的說道。
徐昱沒有回答,直接無視。
「徐昱你難道敢抗旨嗎?」小桃看到徐昱不理會自己再次質問,這一次語氣也變得更加的強勢起來。
她可是公主的貼身丫鬟。
「抗旨?」徐昱笑了笑,抬眸看向小桃「什麼時候晉陽公主的話也變成了聖旨?區區公主連禮數都不知道。」
徐昱淡淡的回了一句。
只有皇上的話才是旨意,如果不聽的話才是抗旨,一個公主的話什麼時候也成為了旨意?
此言有悖常理,乃是大逆不道的話。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倒吸涼氣,徐昱竟然敢這樣說晉陽公主,那可是皇室眾人。
誰人不知道太后喜愛晉陽公主,視如己出,徐昱此言等於是在打晉陽公主的臉。
「你?」
小桃被徐昱說的也是啞口無言。
她本想著嚇唬一下徐昱,可誰能想到徐昱竟然毫無反應,完全不怕。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不要妨礙我在這裡釣魚。」
徐昱像是有些不厭煩的說道。
一個丫鬟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小桃盯著徐昱,臉上神情凝重起來,面色冰冷,感覺憤怒到了極點。
「果然是奴隸的後代,骨子裡面就帶著不懂規矩。」小桃盯著徐昱語氣高冷的說道,仿佛自己是高人一等一般。
小桃話音落下,徐昱雙目陡然再次睜開。
徐昱看向小桃。
小桃感受到徐昱眼神的可怕,感覺徐昱就像是一個萬丈深淵,自己正好站在深淵的邊緣。
「你說什麼?」
徐昱起身語氣平和的問小桃,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但是徐昱的眼神讓人感覺到害怕。
「徐昱,我告訴你我可是晉陽公主的人,你要是敢動我......」
「啪——」
響亮無比的聲音。
徐昱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小桃的臉頰上。
眾人聽到聲音,這聲音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所有人腦海一片空白,誰能想到徐昱竟然真的會動手。
霍壽也是一時間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面前的人可是小桃,晉陽公主身旁的貼身丫鬟,打她就是打晉陽公主。
小桃也是腦海空白,完全愣住,直到臉上傳來火辣疼痛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打了。
「你敢打我?我可是公主的......」
「啪——」
又是一巴掌,徐昱是毫無客氣,關你是女人還是男人,出言不遜就應該收到教訓,他不在乎旁人說自己什麼,但是他在乎旁人說徐家。
第二巴掌下去,小桃的臉頓時紅腫起來。
一旁的霍壽想要出手阻攔,但是徐福一步站到了霍壽麵前。
「幹什麼?」徐昱冷冷的盯著霍壽問道。
徐昱餘光掃過「他要是敢動,就給我殺了。」徐昱命令徐福,霍壽感受到徐福身上的殺氣,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少拿公主說事,旁人眼中她是公主,在我眼中什麼都不是,你要是再敢對徐家不敬,你試試看你的公主能不能保住你這條命?」
徐昱聲音頓時變得沙啞陰冷。
小桃嚇得不敢再說話,身體不斷地瑟瑟發抖。
她在晉陽公主的庇護下一直都是耀武揚威,囂張跋扈,還從未有人敢這樣對自己,此時徐昱突然動手,嚇得小桃不敢在說話。
「我徐家輪不到你來評價,回去告訴你的公主,宣召?想要見我,自己過來,滾!」徐昱冰冷的說道。
徐昱目光掃過,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是渾身一顫,紛紛快速逃離現場。
他們可招惹不起徐昱,也招惹不起徐家。
徐家是現如今大周唯一的異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