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露僵住了,微微睜大眼，雖然她很早就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但親耳聽到後的感覺還是不一樣,感覺有些難為情。
馬上就要上課了,走廊上沒什麼人,老師隨時都會過來,空氣安靜得讓人窒息。
少年的手還拽著她,指骨分明，掌背青筋凸起,看起來削瘦有力，他漆黑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她。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交往試試？」沈宸舔著唇笑，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腔調,卻藏著不可忽視的認真。
「做我女朋友吧。」
「抱歉。」冬露愣了一下很快拒絕，淺棕色的眼眸不躲不閃看著他,「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沈宸置若罔聞,「你喜歡我嗎？」
冬露想也不想，「不喜歡。」
「騙人。」沈宸盯著她的耳朵,忽然伸手捏了捏她柔軟的耳垂,低聲笑開：「不喜歡你這裡怎麼紅了？」
「小朋友，欺騙自己的心不好哦。」
冬露不領情，皺了皺眉，偏頭躲開他的碰觸,像是對這種行為很排斥，「你能不能別老碰我。」
是真的很排斥，那種不喜歡毫不掩飾地表現在了臉上。
沈宸微微一愣，抓著她的手的力氣不由鬆了幾分。
冬露趁機用力一掙，終於把自己從他手上解放出來，然後迅速後退和他拉開距離。
無比安全的距離。
她懊惱地揉著耳朵，「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畢竟我臉皮沒你那麼厚。」
最初的不知所措散去，冬露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耳朵的熱度也慢慢降了下去，她表情平靜道：「現階段我只想專心讀書，不想做多餘的事，而且我對你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她頓了一下，聲音放輕，「雖然我沒喜歡過什麼人，但我大概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比如每時每刻都想和對方在一起，分開後也總想著對方……很抱歉，這樣的感情我對你都沒有。」
冬露十分理智地分析著，「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就算真在一起了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是的，她給不了，她無法像他那樣付出，那樣心心念念惦記著一個人，那樣無所顧忌不求回報的對一個人好。
她每天一回家，想的是今天學了什麼，布置了什麼作業，要背什麼課本，根本沒有餘力去思考其他。
有時候還要面對黃建華和冬芸無止境的爭吵謾罵，他們曾經明明那麼相愛，到頭來卻變成了互相折磨。
潛移默化中，冬露打從心底不相信愛情，也從沒對它抱有過期待，結婚不過是兩個人搭夥過日子，現實不是電視劇，美好都是假象。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冬露看著沈宸，他斜斜靠在圍欄上站著，手插在褲子口袋，黑髮垂額，臉上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她的話。
他很好。
她不想傷害他，所以拒絕的話都比對別人委婉。
換作是其他男生，她理都不會理。
「如果是我讓你產生了誤解，才讓你以前對我那麼費心，多少錢我都會賠給你。」冬露說，「還有那些欠你的錢，你列個清單出來……」
「拜託大小姐，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一聲嗤笑打斷她的話，沈宸抬起眼，深色的瞳孔倒映著她，一字一頓說：「我對你好，只是想對你好，不是追你的手段。」
他扯了扯嘴角，心情有些煩，手在口袋中摸到一包煙，剛要拿出來，又突然想到了什麼，頓住，若無其事的將手拿出來，「我不用你還什麼，你也不用急著和我撇清關係，怕我吃了你啊？」
冬露驚覺傷到了他的自尊心，微微抿嘴，乾脆不再多說，胡亂點點頭，「那就這樣，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女生。」
她是真心覺得，隨便拎出一個女生都比她要適合談戀愛。
冬露說完轉身，要回教室。
「找不到了。」
身後，沈宸忽然開口，咬字清晰，「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冬露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我不會放棄的。」
他的聲音慢悠悠地傳過來，沉穩有力，「你現在不喜歡我沒事，以後喜歡也一樣。」
真自戀。
冬露輕嘆，敢情她說了那麼多，全都是對牛彈琴。
她加快腳步，背影帶了點逃避的味道。
沈宸眯眼看著她消失在教室門口，不急不緩地拿出煙盒，抽了一根咬在唇間。
點燃。
他漫不經心的抽著，緩緩吐出一口霧，眼底晦暗不明。
直到上課鈴響，他才摁滅菸頭扔進垃圾桶，懶懶散散地回教室。
*
冬露回到座位上坐好，周瀟涵湊過來問：「老羅叫你去辦公室幹嘛呀，怎麼去了這麼久？」
「沒什麼，就是問了一下學習情況。」冬露說著，看到了發在桌上的數學卷子。
70分。
對於只寫了選擇填空題的她來說，還算不錯。
周瀟涵皺眉，「這有什麼好問的，誰都知道你這次成績不算數，那麼多題沒寫完，如果不是趙琴，你怎麼著也有七百多啊，比徐柔差不了多少。」
她話鋒一轉，「你有看沈宸的成績嗎？那才叫逆天！他所有科目里就數學考得稍微差一點，我開始還以為數學是他的短板，直到我去看了他的卷子，我去，原來他大題都只寫了個答案，都特麼是正確答案！可是因為沒有步驟，分都被扣光了，你說他為什麼不寫啊，懶的？」
周瀟涵百思不得其解。
冬露卻想到了考數學那天，在辦公室門外看到了他。
少年身形頎長，渾身是汗，眼睛卻亮得驚人。
她收攏手指，無奈垂下眉眼。
她情願不知道為什麼。
「說起來，很少看到沈宸和陸越他們在一起了，果然傳言都是真的。」周瀟涵撕開一包辣條，道。
冬露：「什麼傳言？」
「陸越不是高三了嘛，馬上要高考了，成績很差，他爸急得要死，請了家教給他補習，現在他每天都被關在家裡出不來，天天被逼著學習。」周瀟涵咬著辣條唏噓，「真可憐。」
「……」冬露唯一的感想就是沈宸終於解放了。
上課鈴打響，第一節課是數學課，教室漸漸安靜下來。
不久後，羅岳福抱著一摞書走進來。
「同學們，考試成績出來了，你們考得好不好自己心裡都有數，我就不多說了，上課前我要說一件事，七班有一位同學成績進步顯著，經過上面批准，他從今天起正式轉到我們班學習，大家歡迎！」
說著，羅岳福轉頭對門外道：「你進來吧。」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走進來，穿著整齊的校服，戴著黑框眼鏡，長得文弱清秀，一身書卷氣，他朝他們溫和一笑。
「你們好，我叫陸望，請多指教。」
大家稀稀鬆松地鼓掌。
周瀟涵驚訝地睜大眼：「陸望？他竟然來我們班了！」
冬露側頭：「你認識他？」
周瀟涵拼命點頭：「他人挺好的，期中考試我和他分在同一考場，他就坐在我旁邊，考英語我忘帶鉛筆了，還是他借給我的。」
她壓低聲音：「聽說他是陸越的弟弟，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
「好了，安靜！」台上羅岳福拍了拍桌子，「因為有新同學加入，我們正好藉此機會換一下座位，班長上來一下，把座位表寫在黑板上。」
底下頓時一片抱怨聲。
「怎麼這麼突然？」
「不會把我調到後面吧？」
「會換同桌嗎？」
……
周瀟涵不能接受，抱著冬露不撒手，「我不換我不換，我不要和你分開！」
班長已經在黑板上寫座位表了，他寫得很快，周瀟涵的同桌出來，是陸望。
周瀟涵慢慢放開冬露，竟然有點小羞澀，「怎麼辦？我覺得還不錯。」
冬露：「……」重色輕友要不要這麼明顯？
不多時，班長已經把整張座位表寫完了，冬露看到她的新同桌後，愣了愣。
怎麼會這麼巧？
她轉頭看了一眼沈宸，他坐在最後面玩手機，似有所感，抬頭望向她。
四目相對。
他挑起嘴角，笑得肆意囂張，似乎在說：看吧，你逃不了的。
冬露默默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看向羅岳福。
一定有鬼。
她幾乎百分百肯定，他們之間一定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骯髒交易。
羅岳福打了個噴嚏。
班長下去後，全班開始搬桌子。
冬露沒有搬，想找羅岳福換座位，她現在都不知道怎麼面對沈宸，更別說當同桌了。
可沒等她付諸行動，沈宸走了過來，輕鬆地搬起了她的桌子，調笑她，「小朋友，愣著幹嘛，搬桌子了。」
他自顧自搬著她的桌子到座位表指定的位置，和他同桌。
「哎，等一下，我不……」冬露忙追上去。
「你不想和我同桌？」沈宸已經把她的桌子搬到了他桌子旁邊，抬眼問她。
冬露糾結：「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坐啊。」
沈宸退開一步，讓她坐裡面。
冬露無奈，只能進去了。
沈宸唇角噙著笑意，坐在她旁邊。
塵埃落定。
見大家都坐好後，羅岳福開始上課。
周瀟涵坐在第四組，離冬露很遠，她看著身邊白皙文靜的男生，笑嘻嘻問：「你還記得我嗎？」
陸望看了她一眼，微笑，「當然，你很特別。」
是特別美還是特別丑？
周瀟涵沒問出來，被他的笑容暈紅了臉。
啊啊啊，真的好帥啊！
和她的心花怒放相比，沈宸進展得一點都不順利，冬露不理他了。
是真的不理。
無論他說什麼，她都當沒聽到，認認真真聽著課。
「小朋友，你不會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吧？」他磨了下牙。
冬露睫毛微顫，依舊沒有理他，油鹽不進的模樣，像是下定了決心和他劃清界限。
沈宸突然後悔告白了，冬露和普通女生不一樣，她太理智了，如果關係沒有好到一定程度，告白非但不會增進感情，反而會把她越推越遠。
他第一次對一個女生感到無從下手，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低下頭，有些煩躁的玩手機，正好俞明陽發微信過來，要他晚上早點過去，開party。
沈宸順便問：「你好像有女朋友？」
俞明陽：「把好像去掉，謝謝。」
「怎麼追到的？」
「你問這個幹嘛？」俞明陽反應過來，發了個壞笑的表情，「人家小姑娘拒絕你了？」
沈宸沒回答。
俞明陽又道：「喊我一聲哥我就告訴你。」
「呵。」沈宸緩緩打上：「做夢呢？」
然後把手機扔進抽屜里，懶得理。
五分鐘過去。
他又拿出手機。
「哥，怎麼追的？」
*
學校最近在組織大掃除，冬露每天路過操場時，都能看到一群學生在草地上拔草，她開始還以為是學校為了應付上面的檢查，後來聽同學八卦才知道，是一中派學生過來和他們進行知識競賽。
九中為了不輸場面，在學校大搞特搞，還秘密給學生培訓。
但誰都清楚，無論他們怎麼搞，都不可能搞過一中。
那可是一中啊，天才雲集，鬼才橫行，怎麼可能贏得了？
冬露心裡沒太當一回事。
放學後，她像往常一樣背起書包回家，快到校門口時，看到五個氣質出眾的學生迎面走來，三男兩女，穿著英倫風格的外校校服。
男生普遍很高，穿西裝打領帶，英氣十足；女生嬌小玲瓏，穿著百褶裙打底褲，細腰長腿，顏值都很能打，成為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冬露認出了他們是一中的學生，也只有一中的校服這麼高大上，撲面而來的土豪氣息。
其中一個板寸頭男生不斷叫住路過的人，像是在打聽什麼事。
冬露低著頭，快步走過去，怎料男生還是發現了她，連忙走過來，「同學，等一下，我問你個事。」
冬露只好停住腳步，「什麼？」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沈宸的人？」
男生露出和善的笑容，同時把手機上的照片舉給她看，指著其中一人道：「吶，就這個人。」
聽到沈宸的名字，冬露一怔，下意識想點頭，可看到照片後，又不那麼確認了。
照片上，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穿著和他體型不符的校服，表情酷酷地看著鏡頭，一臉不耐煩。
他劉海很長，快遮住眼睛，個頭只到旁邊人的肩。
很矮，又瘦又白，有點營養不良。
冬露看著他，腦中冒出兩個字。
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