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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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過這種比較大的節日, 岑虞和沈鐫白都商量好了,一年去岑家, 一年回沈家。
原本岑沈兩個老爺子都嫌自己少了一年, 計劃著乾脆兩家一起過,最後被各自家裡的小輩數落了一頓,畢竟家裡那麼多親戚, 那麼多姓氏, 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家,在一起過像什麼話。
總之, 今年是在沈家過的。
沈家的氣氛相對於岑家, 略顯得冷淡不少。
沈老爺子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因為早年退伍以後做生意的緣故, 忙得沒空照顧家裡, 妻子又去世得早, 這些孩子都是被各自的奶娘分開帶大的,導致兄弟姐妹之間彼此不算親近。
再往下的小輩里,沈老爺子又偏愛沈鐫白, 加上之前沈鐫白接管沈家以後, 把家裡那些占著位置不幹活的親戚全擼了下來, 總歸是鬧得不太愉快。
不過沈鐫白一直是無所謂的性子, 在沈家囂張慣了, 一點看不上自己那些個四五十歲還啃老的姑姑伯伯,加上一年到頭也就過年的時候見一面, 不過是哄得沈老爺子高興高興。
沈老爺子揣著明白裝糊塗已經過了許多年, 不然也不會平時那麼喜歡往岑家跑了。
岑虞自然也知道沈家是什麼情況, 飯桌上就只自顧自地給眠眠餵飯。
偶爾有些陽奉陰違的話,也就笑笑純當沒聽見。
眠眠雖然年紀小, 但也感受得出氣氛里不如在太外公家裡的舒服,她吃飽了飯,就推開飯碗,跳下了椅子。
「我吃飽了,太爺爺,爸爸媽媽你們慢慢吃 ——」小傢伙禮貌地說。
沈老爺子也沒攔著,知道她想幹什麼,笑呵呵地讓她自己去玩。
眠眠轉頭就跑去了沈鐫白以前的房間裡躲著。
每次回沈家,除了來看望太爺爺,眠眠最喜歡的就是爸爸的房間,堆滿了小人書和遊戲機,她一待可以待一天。
每次沈老爺子見小傢伙盤腿坐在地毯上,抱著沈鐫白以前的書看時,都忍不住嘖嘖感嘆,真不虧是父女,連喜好都一個樣。
眠眠一走,當著孩子的面不可以聊的話題就被提上了桌。
沈家大伯坐在沈老爺子旁邊,往杯子裡倒滿了白酒,玩笑似得看向岑虞,「什麼時候計劃生個二胎啊?」
「......」聞言,岑虞的臉色一僵,有些難看。
沈鐫白皺了皺眉,掀起眼皮看向對面的大伯,「暫時不打算生了。」
他搶先幫著岑虞開腔。
「為什麼不生啊?
這頭胎是個女孩兒,二胎生個男孩兒不正好嗎,弟弟有姐姐疼,以後家業也有人繼承。」
沈鐫白嗤笑一聲,語氣漫不經心, 「大伯,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多了,說得好像是個男孩就有本事繼承家業似的,你說是吧?」
他拖著懶散的尾音反問,誰都聽出了其中的意有所指。
沈老爺子生了三個兒子,也沒見得其中哪個有本事接管沈家。
桌上,沈鐫白的親爹輕咳一聲,瞪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說,知道你有本事,別現了。
沈父開腔替他兒子找補,打著圓場,「生不生現在年輕人都有自己的主意,我們做大人的是管不了。」
大伯被個年輕人懟得有些沒面兒,但卻不敢和沈鐫白翻臉,畢竟在這個家裡,誰的分量最重不言而喻,以後他還得仰仗著自己這個侄子。
原本他也就只是想找個由頭,試探試探沈老爺子和沈鐫白的口風,總不可能真像之前沈鐫白和媒體說的那樣,沈家的財產全都歸給個小女娃吧。
誰知道是摸到了老虎屁股,惹得沈鐫白不快。
他趕緊想要找補回來,「我也不是重男輕女,這不是三胎政策都快下來了,得響應國家號召嘛。」
沈鐫白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排骨,放到岑虞的碗裡。
從剛才開始,岑虞就一直埋著頭吃飯,壓根不參與這一場聊天,反正每次都會有沈鐫白替她擋著,用不著她說話。
這響應國家號召的價值上得有點高,沈鐫白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淡淡『嗯』了一聲,「那確實,大伯你響應的挺好。」
「......」
輕飄飄的一句話。
讓原本托腮看熱鬧的大伯母愣了愣。
他們家也就只生了一個兒子在國外,加上她年紀也大了,就算是想也沒這個條件去響應什麼號召了。
大伯母轉頭瞪著大伯,兩指擰在他的胳膊上,「你怎麼回事?」
大伯嚎叫一聲,「沒、沒有,就剛不小心懷上,我就要叫她去打掉了。」
「他媽的,戴套不會?
平時你玩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結果還給我玩了個私生子出來?」
「......」
一場飯局,最後以非常混亂的局面收場。
岑虞抿著唇,有些無語的和沈鐫白對視一眼,他輕描淡寫兩句話,就把家裡攪的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而罪魁禍首倒是一點愧疚的感覺也沒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沈老爺子好說歹說,當著哭哭啼啼的兒媳婦的面罵了好久的大兒子,才送走了他們。
他嘆了一口氣,用力地杵了杵拐杖,視線落在沈鐫白身上,來了氣,「臭小子,跟老子進書房。」
「......」
要說沈鐫白這個人,誰都治不住他,也就沈老爺子能讓他稍微老實一點。
他從褲子口袋裡摸出車鑰匙,遞給岑虞,「你先帶眠眠上車,我一會兒來。」
家裡還坐著看熱鬧的幾個姑姑和二伯,誰知道他這幾個親戚又從嘴裡冒出什麼屁話來,他爸媽又是兩個和稀泥的,誰也不願得罪,不如車裡清淨。
等進了書房,門一關。
原本沈老爺子怒氣沖沖的架勢瞬間沒了。
沈鐫白立馬明白,這是老爺子在擺樣子做給其他人看呢。
「都賴你給我找事兒,本來我還想年過完了,再去老岑那喝杯茶,這下好,去不成了。」
沈鐫白笑了笑,「明兒我親自來接您,給您送過去。」
沈老爺子白他一眼,坐在榻榻米的蒲團上,「怎麼著,你們是真不打算再生一個?」
「男孩女孩無所謂,我和老岑就是還想再多抱一個呢。」
「......」沈鐫白靠在門框邊,眼睫低垂,半晌,認認真真地回答道:「真的不會生了。」
他今天之所以把事兒鬧得那麼大,就是為了堵住家裡的嘴,省得一個個把勸生掛在嘴邊,沒完沒了。
雖然他和岑虞明面上從來沒有談過這個話題,但他們都心照不宣地持有統一的態度。
沈老爺子好奇多嘴問了一句,「你們倆是怕生了以後眠眠受委屈?」
「這點你們完全可以放心啊,眠眠就是我和老岑的小心肝兒,肯定都是一樣的疼。」
沈鐫白盯著實木地板的縫隙,惦記著車裡的母女倆,索性直接把話攤開了說。
「生孩子太辛苦了,有很大的風險,我不想岑虞再吃苦了,而且也確實有眠眠一個就夠了。」
雖然他到現在依然覺得很遺憾,在岑虞懷孕生產的那個階段缺席,但也沒必要為了去彌補,而讓她再吃一次苦頭。
沈鐫白語氣微頓,「而且您也知道,她眼睛的問題,有一部分遺傳的機率。」
之前是不知道,加上眠眠很幸運,生下來也很健康。
但既然知道了有遺傳的可能,他和岑虞都不想那麼不負責任的把孩子生下來,雖然現在的醫療技術可以在孕早期做基因篩查,但他依然沒辦法接受像挑選貨品一樣,去挑選他們要出生的孩子,好的留下,不好的打掉。
聞言,沈老爺子輕嘆一聲,「那確實,還是不生的好。」
「我們長輩也不能因為自己想抱孫子孫女,就去勉強孩子們,只要你和岑虞帶著眠眠,好好過日子,我和老岑也就放心了。」
沈鐫白抬起眼,目光凝著坐在榻榻米上的老人身上,他微微蜷縮著背,過兩年就要九十歲了,身體已經縮水成小小的,不知道為什麼,微酸的情緒涌到了鼻尖。
「老爺子——」他輕輕地喚他。
沈老爺子似想到什麼,站了起來,像是說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兒得湊近他。
「既然你們以後都不打算生了,是不是你去做個結紮手術,比較保險一點?」
「......」
沈鐫白剛剛湧上來的感情,瞬間熄滅。
—
離開沈家以後,撲面而來的一股涼意,寒風從衣領直直鑽進了內里。
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沈鐫白深深吸了一口氣,冷氣灌進了五臟六腑,讓人清醒。
沉沉的夜色里。
他的目光落在院子外不遠處的車上。
昏黃的路燈下,岑虞和眠眠沒有坐在車裡,而是站在車前,岑虞蹲在地上,拿著小手電筒,探著身體和腦袋,想要看到車底,好像是在找什麼。
室外寒冷,小傢伙凍得發抖,雙臂抱著自己,不停地在跳腳,卻也不肯回到車上,硬是要跟著媽媽。
「媽媽你看到了沒有呀?」
沈鐫白皺了皺眉,快步走進,「你們在找什麼?」
奔馳G系的底盤雖然比較高,但依然看不太清底下,岑虞跪在雪地里,就差整個人趴進去了。
她扭過頭看了眼沈鐫白,「我感覺車裡好像有東西在動,不知道是什麼,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聞言,沈鐫白彎腰揪著她的衣領把人提起來,拿過她手裡的手電筒,「我來找。」
他食指指尖敲了敲手電筒的手柄,示意她們安靜。
寂靜深夜裡,車頭確實發出了像小動物般細微的呢喃。
沈鐫白循著聲音,大概猜出了來源的位置,不在車底,而是在引擎蓋里。
他三下兩下掀開了車的引擎蓋,只見錯綜複雜的車內結構里,有一隻小狗蜷縮在引擎發動機上,看品相應該是一隻金毛犬,毛茸茸的,小小一團,像是剛剛出生沒多久,渾身瑟瑟發抖。
引擎蓋掀開以後,寒風整個涌了進去,小狗打顫得更厲害,發出微弱的鳴叫,看起來奄奄一息。
眠眠湊上來看,睜大了眼睛,驚奇地『啊』了一聲,「是小狗狗。」
得虧岑虞細心,沒有直接把車發動起來,不然小狗在裡面,等引擎升起溫來,很容易致命。
岑虞也有些吃驚,趕緊解開脖子上的圍巾,鋪展開來,把小狗蓋住,裹了進去。
一般的流浪狗警戒性都很高,只是小狗實在是凍壞了,根本沒有力氣反抗,溫暖的圍巾裹上它時,只發出了一聲低吟,溫順地躺在岑虞懷裡。
岑虞抬起頭,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沈鐫白,好像在問該怎麼辦。
「......」沈鐫白輕輕闔上引擎蓋,目光在她懷裡的小狗上停留片刻,「先帶回家吧。」
小狗被安置在後車座,和眠眠的兒童座椅挨著。
小傢伙好奇地不停打量小狗,覺得十分新奇。
車裡的溫度暖和舒適,小金毛漸漸緩過勁兒來,擠成一團的臉也沒那麼痛苦了,只是依然閉著眼睛在睡覺。
「爸爸——」似乎怕吵到小狗,眠眠壓低聲音小聲地問:「我們要把它帶回家養嗎?」
沈鐫白看向坐在副駕駛上的岑虞,「養嗎?」
岑虞對上他詢問的眸子,有些猶豫,她對小動物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沒有喜歡也沒有討厭,從小也沒想過要去養什麼貓啊狗啊。
只是她的手上到現在還殘留著抱過小狗的觸感,軟軟的一團,分量很輕很輕。
好像輕易就能被隨手再次拋棄。
「......」
半晌。
她抿了抿唇,「養吧。」
—
沈鐫白拐道去了一趟寵物醫院,好在雖然是除夕,但寵物醫院依然有人在值班。
獸醫給小狗做了很全面的檢查,畢竟是流浪狗,而且家裡也有小孩子,在決定收養之前還是要小心一些。
好在小狗很健康,沒有皮膚病和傳染病,身上也沒有寄生蟲。
醫院給開了一些以防萬一的驅蟲藥物,交代了之後要給小狗打的疫苗。
等一切檢查結束,到了付帳的時候,沈鐫白去到繳費處,眠眠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從粉色的羽絨服口袋裡摸出她今天收到的壓歲錢,捧在手裡,「我來付我來付。」
「......」沈鐫白挑了挑眉,覺得好笑,明明之前在沈家時,對她那點壓歲錢還寶貝得很,藏得嚴實,連他都不給看。
這會兒倒是一點不吝嗇地拿了出來。
沈鐫白把她抱起來,和收銀台平齊。
收銀台的工作人員笑眯眯地看著她,也很配合地說道:「一共一千元。」
聞言,眠眠原本興沖沖的神色有一瞬僵硬,好像是沒想到,原來給小狗狗看個病要那麼貴啊。
她捏著自己手裡的紅包,薄薄一層。
小傢伙抬起眼看向她爸爸,沈鐫白下巴微挑,好像看不懂她的猶豫似的,示意她繼續。
「......」
短暫的猶豫過後,小傢伙打開紅包,把一張張嶄新的百元鈔票抽了出來,然後全部推給了工作人員。
回家的路上,眠眠抱著在醫院裡被收拾得很乾淨的小狗狗,忍不住輕聲嘟囔,「你好貴啊!」
小金毛這會兒已經醒來,睜著水汪汪的漆黑大眼睛,迷茫地發出一聲:「嗯?」
岑虞透過後視鏡,看著小傢伙和小狗的互動,至少比以前眠眠一個人坐在後面無聊的玩手要有趣多了。
眠眠逗著逗著小狗,突然想起什麼,抬起頭看向前面的大人,「我們是不是要給小狗起個名字呀。」
「叫什麼好呢。」
眠眠自問自答道:「嘻嘻?
哈哈?
哼哼?」
她隨後又搖搖頭,「不行,哼哼是弟弟的名字。」
哼哼是陸淮予家寶貝兒子的名字,就是眠眠給取的。
沈鐫白被她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念叨得煩了,生怕她又給取出什麼奇怪的名字。
他敲了敲方向盤,「讓媽媽起名,媽媽救的它。」
「......」岑虞愣了愣,扭頭看向正在開車的男人,他的視線凝著前方,在認真地開車。
晚上車內沒有開燈,有些許的昏暗,為了照顧她看不清,他們中間的位置,放著一盞小小的夜燈。
發出微弱的光亮,映在沈鐫白好看的側臉上,陰影勾勒出線條明晰的下顎線,深邃里又透著柔和。
「......」
良久。
她腦子裡閃過一個名字,「叫刻刻吧。」
聞言,沈鐫白皺了皺眉,聽著發音也不像是什麼好聽的名字,「什麼克?」
「鐫刻的刻。」
「......」沈鐫白掀起眼皮,轉頭凝望著她。
四目相對。
而後他低低地笑了,「挺好。」
於是,就在新年伊始,他們一家,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多了一位家庭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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