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平君聽令……」
城外,東南方向三十里地,一座五千大軍的營地中,一道身影闖入,身負黑冰台鐵鷹劍令,無人膽敢阻攔,徑直來到烽平君跟前。
「何人之令?」
烽平君冷笑著看向面前鐵鷹劍士,臉上浮現一抹不屑的笑容。
如今,大秦宗室各路諸侯匯聚,可不是來聽從嬴政調遣的。
如他們這般耐心稍微好一點的,現在都只等關內侯一聲令下,便會不惜一切改朝換代。
有些沒耐心的更絕,直接殺到城下。這個時候,還有誰會理會黑冰台傳達的秦王令?
「關內侯敕令,平原君以下犯上,兵臨城下,成逼宮之勢,可謂大逆不道。傳令烽平君及各路諸侯立刻出兵平叛,剿滅平原君一黨!」
那鐵鷹劍士神情冷漠,也不廢話,從懷中掏出一卷號令,傳完話後,直接朝著烽平君扔去。
烽平君本來一臉冷笑的看著那鐵鷹劍士,然而在聽完傳令後,臉色頓時大變。
「什麼,關內侯詔令?」
烽平君趕忙伸手一把接過詔令,打開一看,上面果然是關內侯的印章。
這也就罷了,關鍵那字跡也出自關內侯,這讓他連絲毫質疑都無法發出。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烽平君抬頭,那鐵鷹劍士已經離去。
這一刻,他再也無法露出那不屑的神態,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僅僅是他,其他地方,各路諸侯也先後接到了詔令。
在看清楚詔令上的字跡和印章後,這些君候的神情都和烽平君查不了多少。
例如此刻,在距離烽平君二十多里外的一座山丘下,大營中,安平君嬴疇便望著面前的詔令陣陣發呆。
「這都算怎麼回事,君父,那老太爺莫非老糊塗了?」
「如今,我宗室各路大軍已經匯聚,他卻臨陣改詔,這是陷我宗室各路諸侯於死地啊!」
嬴疇下方,一個青年男子一臉憤恨之色。
說話間,見自家君父一臉發呆,心事重重的模樣,他突然道:「要不君父,一不做二不休,動手了吧!」
「如今諸侯駕臨,只要有人率先動手,大亂一起,誰還顧得上那老糊塗的一卷詔令?」
這話一出,如識破驚天一般,振聾發聵,瞬間把安平君嬴疇的思緒拉回現實。
安平君猛地轉頭,眼神凌厲的看向自家小子。
「放肆,你小子好大的膽,竟敢稱呼老太爺老糊塗,你想死嗎?」
安平君怒聲喝道。
「君父,這都什麼時候了?他說改詔就改詔,這是一點餘地都不給咱們留,他不是老糊塗是什麼?」
「倘若今日宗室沒了,他這個關內侯還能坐得穩嗎?」
青年人畢竟是青年人,可不像安平君這一輩人一樣那般深謀遠慮,心中有火,逮啥說啥,一點也不顧及。
「我讓你住口,你聽不見嗎。再敢胡言亂語,殺無赦!」
安平君眼神一寒,驟然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
青年被嚇得脖子一縮,雖然此刻氣憤,但對於安平君這個父親還是忍不住有些許害怕。
「來人,帶下去!」
似乎害怕青年再說一些胡言亂語之言,見青年安靜下來,安平君又是一聲令下,很快,兩名甲士闖入營帳中,一左一右,道:「公子請!」
「君父!」
青年一臉不甘的看著父親,如今,宗室各路諸侯齊齊出動,這是改朝換代的機會,一旦錯過,怕是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拖下去!」
然而此刻的安平君本身就心緒凌亂,哪兒容得他廢話?
一聲大喝,那兩個甲士再不遲疑,直接拖著青年離去。
「君父,大好機會擺在眼前,改朝換代就在今朝啊!」
「一旦錯過機會,我宗室再無出頭之日,再無出頭之日啊!」
「難道君父就要看著那些外客把持朝政,我宗室世世代代受盡打壓欺凌嗎?」
青年趕忙掙扎,卻不敢隨意動用武力,最終在兩個甲士的拖拽下,大聲咆哮。
他的話,一字不落的傳入安平君耳中,讓安平君的拳頭握緊鬆開,鬆開又握緊。
十分複雜的情緒,宛如一團糟的線頭一樣,讓安平君心中凌亂到極點。
雖然他曾經是宗室公子,但能做到封君的地步,也絕不是一個白痴。
他當然知道,如今乃是改朝換代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問題是,現在傳令的是關內侯,而不是王詔,他能怎麼辦?
本身就是行那逼宮造反之事,若有關內侯不惜一切支持,在這家天下的時代,或許還說得過去。
最後無論結果怎麼樣,都可以給天下人這樣一個交代。
嬴政為君不仁,宗室上下反對,完全有權利取而代之。
可現在,連關內侯都下召,明顯站在嬴政一邊,他們再亂來,可就是真正的出師無名,自找死路了。
說到底,出師有名這四個字,太重要了,關乎著任何一支軍隊,任何一方勢力的生死。一旦違背眾意,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一刻,其他各路諸侯在遲疑,在沉默,安平君同樣在遲疑,在沉默。
沒有任何一個人立刻發兵,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選擇直接造反。
「傳令下去,大軍整裝備戰!」
許久後,安平君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一聲令下,手下六千私兵立刻穿戴整齊,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啟稟君上,大軍已經整裝待發!」
片刻後,一個將軍走進大帳,拱手道。
安平君目光凌然,看向此人,微微點頭,道:「知道了,等待調令!」
說著,安平君揮了揮手。
那將軍再度拱手,應了一聲,轉而離去。
安平君終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坐了下來。
雖然已經備戰,但他並沒有立刻出手的想法。
他似乎在等待什麼。
不僅僅是他,這一刻,烽平君、庸定候、商銘君等各路諸侯,也先後傳達備戰號令,但並無一人出兵。
所有人都如安平君一樣,似乎在刻意等待著什麼。
一股無形的氛圍,從四面八方籠罩向咸陽。各路大軍,誰也不知道最後會兵指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