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陰沉的天色變得越加陰沉，就連雪也越下越大，本就是鵝毛大雪，此刻更如傾盆大雨一般傾瀉而下。
不同的是，雪在空中飄飛，看上去密密麻麻，在狂風中不斷肆虐。
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地上的雪最少多積累了兩厘米厚度。
咸陽城，東城門外，此刻無一百姓膽敢在外面遊蕩。
兩軍對峙，屬於秦軍的黑甲鐵血之氣，凌然散發，仿佛要將天都壓塌一般。
兩萬五千大軍，聽起來似乎不是很多，和那些膾炙人口的動輒百萬相比，似乎壓根就不算什麼數目。
然而此刻站在城頭上往下看，同樣黑壓壓一片，成為這天地雪白中，少有的一抹烏黑。
對面，那八千鐵騎同樣如此，雙方身上都是同樣烏黑的甲冑，不同的是，八千叛軍手臂上都綁著一條紅色的帶子，而兩萬五千大秦黑甲，卻並沒有任何印記，讓雙方軍隊更好辨認，不至於混亂。
「末將蒙恬，拜見老太爺！」
「拜見老太爺！」
城內，一道蒼老的身影，在兩名甲士的攙扶下，穿著一身大氅，過得嚴嚴實實，身軀顫顫巍巍二來。
最後，老人在城牆下駐足，扭頭看向一旁一身戎裝的蒙恬，上下打量一遍，聲音嘶啞的笑道：「呵呵呵，你就是少將軍蒙恬，蒙驁那老小子的孫兒？」
蒙恬一愣，不禁苦笑，如今他爺爺蒙驁早已經逝世，作為一個時代的傳奇將領，全天下敢稱呼蒙驁老小子的，還沒幾個。
恰巧，面前這位就算一個。
即便蒙驁還活著，站在他面前都是臣子，晚輩級別的人物。
「回老太爺，是末將！」
苦笑一聲，蒙恬拱手應道。
「嗯，果然是少年英雄，年紀輕輕便手握兵權，以後定是我大秦棟樑！」
老人點頭，眼中略帶讚賞之色，道：「大王的王詔，你該收到了吧？」
蒙恬應道：「回稟老太爺，末將已經收到，此戰末將絕不插手！」
老人嘴唇輕輕顫抖了一番，蒙恬的回答很乾脆，也很利落，但這個回答，對於他來說，不亞於一記重錘。
終究，那位還是要逼著他出手啊！
「好，上城樓！」
沉默片刻，老人在無話可說，有些是形勢比人強，他曾經做錯了決定，如今也是改為自己的錯誤買單的時候了。
「老太爺請！」
蒙恬趕忙讓到一邊，空出身後踏上城樓的階梯。
「走吧！」
老人微微點頭，一旁，兩個甲士立刻攙扶著他顫顫巍巍的身軀，一步步踏上城樓。
蒙恬緊隨其後，連忙追了上去。
來到城樓上，風似乎更大了，若不是有兩個年輕甲士攙扶著，老人那虛弱的身體，怕是都扛不住這風吹幾下就得摔倒。
但此刻他雖然沒有摔倒，可在上城樓後，頃刻間，身上也飄落了一層厚厚的大雪覆蓋。
老人站在城頭上眺望數百步外，目光不禁一凝。
此時此刻，只見城頭下，蒙恬帶領的兩萬五千大軍已經收起手中兵器，除了手中盾牌防禦之外，方陣已經大亂。
而這盾牌防禦，明顯還在防著對方。
因為此刻，對面那八千人，竟然在平原君的號令下，早已經舉起手中長弓，拉弓搭箭，直指城頭這邊。
若無防禦，兩萬五千多人在外，真要打起來，一波箭雨下來便不知道要死多少。
「老太爺，這平原君已經準備動手，請恕蒙恬不能撤銷盾兵，拿將士們的性命開玩笑！」
蒙恬來到老人身後，刻意提醒道。
「嗯……」
老人微微點頭，不用蒙恬解釋，他也明白。
這兩軍陣前，一旦對峙上，除非一方撤退，否則任何鬆懈都是致命的弱點。
蒙恬奉王詔，能撤下弓兵與長戈方陣，已是最大的忍讓。
當然，他也看得出來，此刻對面那八千大軍之中，平原君就是在這故作姿態。
他在等待，他下令拉弓搭箭，就是為了做一個引子。
這明擺著就是在告訴其他各路諸侯，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還打算看戲嗎？
這是在逼各路諸侯一同出手，畢竟平原君也不是傻子，他雖然想要拔得頭籌，但他很清楚，憑藉他一己之力，別說面前還有兩萬五千大軍阻攔，就算沒有，這城內的三萬虎賁軍也能隨時把他給滅了。
所以，這拉弓搭箭，純屬就是一個信號，故作姿態的引子。
想清楚這些，老人又搖了搖頭，突然，他用盡力氣，嘶吼道：「嬴順，你這是想要作甚，造反嗎？」
老人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城外任何人的注意，然而，這一聲嘶吼，相隔不過五百步距離，雖然有些嘶啞，聲音不算很大，但不僅城樓下的防守士兵們聽得一清二楚，五百步外那八千鐵騎，同樣聽得清晰。
騎兵陣前，平原君猛地抬頭，在風雪中眼神一凝，看向了城頭。
好熟悉的聲音，好熟悉的人。
是他，關內侯！
剎那間，平原君嬴順的眼瞳驟然緊縮，臉色豁然一變。
「老太爺，您怎麼……」
這一刻的平原君有些懵逼，畢竟嬴政下令要對付的乃是他，可不會事先給他報備。
沒看到關內侯出現之前，他下令舉弓，理由就是要帶兵進城保護關內侯。
這個理由當然行不通，這就算王出行，除非行軍打仗之外，最多都不過帶八百騎隨身護衛。
你一來就帶八千人，這是為了保護？
不過他今天來本就是為了造反的，有個理由就行了，壓根不管合不合理。
可是現在關內侯卻出現在這裡，尤其是關內侯那一句嘶吼，瞬間便打亂了他的一切計劃。
「怎麼，不能是老夫嗎？」
「好你個嬴順，老夫傳令諸侯前往咸陽，乃為朝拜王上。如今，你卻敢帶私兵八千，還兵臨城下，你是想造反還是逼宮？」
「老夫現在令你，立刻撤兵三十里，不……百里之外，自縛捆綁，隨老夫前往章台宮，拜見大王，謝罪求饒，否則，今日休怪老夫對你心狠手辣！」
老人冷哼出聲，這話說得有些絕情，翻臉不認人。但此刻，卻沒人知道他心中的苦澀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