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爺爺僅僅是道士嗎

  我叫文二，名字是爺爺給取得，我爺爺是農村的一名在家修行的道士，屬龍虎山的正一道士，自然能娶妻生子，早年早早在鷹潭龍虎山追隨天師修行，後覺得天師府人際有點複雜，也就選擇了雲遊，全國道教的三十六福天七十開洞地基本都轉了一圈，道行應該說相當不錯。但爺爺長年雲遊，我與他見面也不多，再說他到回家呆的時間也不長，印象中好像很少超過一周，一般兩三天居多。個人感覺，他其實還是蠻喜歡我，只是一到家經常有人找求治病求壽求運程，當然還有求化災，分身乏術。

  但他每一有閒，就喜歡微笑看著我，大多靜靜的，有時也會發現我長高了,就歡喜的摸摸我的頭。當然，也會每次給我帶點禮物，或幾個蘋果、或梨子等，這在八十年代的農村還是相當稀奇珍貴的。在十歲前，除較少看到爺爺外，其它與村裡的爺爺沒什麼太大區別。不過隨著我長大，升入初中讀書，了解更多了點，我才發現爺爺學問還真大，我發現他喜歡讀《道德經》、《南華經》、《黃帝陰符經》、《抱朴子》、《周易參同契》等，我畢竟還小，這些文言文書看不懂。

  他有個書房，不大，裡面當然放了畫符、法器等，偶爾也有道友會過來交流，爺爺交友廣泛，這時他就會與這些人交流，說什麼道可悟不可修、道行如水、道心似人心等，大多時候都比較友好，偶爾也有些熱鬧，但不多。我讀初中後，他就要我背《道德經》，並說是天書，我非背不可。並跟我說道要悟，不能單純去講，道講是什麼，其實就不是什麼；道可修，但道行不能強修、不能強求，要在平常的學習生活中去體悟、去踐行；道行如水，無聲無色無形無味，你修為幾何，他就呈現幾何，我有瓶子的行為，它就是瓶子，你有太上老君的修行，你就是太上老君。有時也跟我講《易經》，說易經是道德經的源頭，易經中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與道德經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屬道的兩種解答等等。

  他一般不給家人卜卦，他說天機不要隨便去問，要個人去走，去努力，好命不是卜出來的，是靠自己努力出來的，所謂三分天註定，七分要拼命，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天不會絕世人之路，在苦難考驗的同時，總會留人一條生路。我讀初中時，他破天荒卜了次，那次他會虔誠，事前進行了吃齋念佛、洗漱更衣、焚香敬拜，為乾卦，他非常高興，這很難見到，口中不停念到：「我孫是龍，我孫是龍，他又是龍年出生，真是天機、真是天象啊。」

  我那時在上學，所以他從來沒帶我外出去過道觀。但這次卜卦後，他帶我到了一個七十二福地的道觀叫天清觀。叫我在三尊佛前敬跪了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我後來才知那是道教三清，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在此之後，爺爺就有點更喜歡我了，會在我有空，特別是寒暑假時帶我外出，跟他去尋訪道友、卜卦算命、畫符消災等等。我也在這些外出中，慢慢接觸到道教的一些基本知識，如卜卦看象、生辰八字、畫符作法等，當然悟性未到，大多是些皮毛。同時，學校里教的是唯物論，說世上沒有神鬼，心中便也會有時覺得有點衝突，但一般不敢跟爺爺提，怕爺爺不高興。有次，看爺爺精神氣很好，與道友聊人生百年的道理，便大膽向爺爺提出：「我們老師說，當然也是課本上教的，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神，鬼神是人想像的，世界是物質的，人死了，意識也就消失了，根本不存在升天變神鬼的。」爺爺怔了下，看著我，略作思考後，微笑向我道：「是不是物質都能看得到，就比如你們學過電磁波吧，電磁波我們一般人肉眼能看到嗎，它只能藉助科學儀器看到。再說物質的形態是多樣的，佛教經典就有說卵生、胎生、濕生、化生，特別是化生，他是會轉化的，人死後有沒有像胡蝶一樣化生為鬼神呢，只是轉化為鬼神的形態的我們用肉眼看不到而矣，你能徹底的否定了。再說物理里講物質能量守恆，人死後身體的生物能可不可以轉化為我們現在還觀察不到的其它能量形式呢？」輪到我怔住了，這些書本上沒有，但爺爺說得似乎也沒有錯啊，不能說看不到就說沒有啊，我有點迷糊了。爺爺這時才語重心長的跟我說：「這個世界複雜著呢，很多東西要有閱歷，等你長大了，見多了，有些東西你慢慢就有感覺，也就有領悟。」

  從此刻起，我對道學、道家有了更大的興趣。誠然，這世上很多事，可能不是我們看到的那麼回事，比如有些夫妻在外人看來琴瑟和鳴，但在家裡也可能雞飛狗跳，表面和諧只是裝出來的。對大多數中年老男人來說，有多少事不好說，但也要硬撐著，裝笑面、裝孫子。正如杭州靈隱寺廟門對聯：「人生哪能多如意，萬事只求半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