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靈再不敢在廚房待了，穿上掉在半路的拖鞋往客廳跑，被人從後面提醒了句「跑慢點兒」。她頓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跑出去，躺在沙發上，把電視打開了，故意調大音量，像是掩蓋什麼。
四十分鐘後，程知栩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菜往飯廳的餐桌上放。
「洗個手過來吃飯。」他揚聲道。
簡靈在洗碗池邊洗了手，往餐桌上看，筍片炒肉、肉末豆腐、一碗青豆蝦仁蒸蛋，廚房裡溢滿雞湯的香味，輕易就能勾起人的食慾。
程知栩遞給她一張紙巾擦手：「湯還要再燉一會兒，先吃飯。」
簡靈坐下來，等程知栩在對面坐下，她才挽起袖子開動，一勺豆腐送進口中，眼睛霎時亮了起來。
跟她平時吃的麻婆豆腐不太一樣，裡面香菇和瘦肉剁得碎碎的，炒得很香，勾芡過的緣故，料很濃稠，裹著鮮嫩的豆腐，可以稱之為下飯神器。
簡靈豎起大拇指：「好吃。」
程知栩彎唇一笑，拿起筷子夾菜。如果不是考慮到她還在吃藥，飲食要以清淡為主，他準會做幾個大菜讓她開開眼。
「我可以辭退阿姨，讓你來給我做飯嗎？」簡靈天真地眨著眼。
「你那點兒工資夠付我的薪水？」程知栩無情地嘲笑她，「哦，這個月遲到好幾回，工資也扣得差不多了。」
簡靈一噎，不說話了，埋頭吃飯。
過了半晌，她氣不過，嘀嘀咕咕：「怪不得我舅舅說，平時跟你說話，十次有九次會被懟，根本說不過你。」
程知栩嗯哼一聲，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稱讚。然而當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和簡靈在一起意味著什麼，臉色頓時變得有點耐人尋味。
葉歸舟，不提也罷……
簡靈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羹送進嘴裡，被燙得皺眉，輕輕「嘶」了聲。
蛋羹蒸的時間剛剛好，特別滑嫩，上面鋪了一層青豆和蝦仁，淋上一點香油和醬油，又鮮又美味。
程知栩看她一眼，笑一笑說：「怎麼噘著嘴吃飯？」
簡靈含糊道：「嘴巴疼。」
「我親的？」程知栩挑了下眉，有點意外的樣子。
「……剛才不小心燙的。」簡靈頭埋得更低，快鑽進碗裡了，真是的，她好不容易忘了廚房裡那一幕。他這麼一提，她就想到那會兒被他抵在流理台邊親到腿軟的沒出息的樣子，眼皮都在打顫。
程知栩低咳一聲，將那一小碗蛋羹推到她那邊，讓她一個人吃。
兩個人吃飯都很慢，一邊閒聊著，時間很快過去。
程知栩起身去廚房把砂鍋端過來，給她盛了一碗雞湯，讓她慢慢喝。簡靈嘗了一口，不太油膩，很好喝，免不了又是對他一番誇讚。
「你不喝嗎？」她停下來看他。
程知栩搖頭，表示已經吃好了。他坐在一旁拿出手機翻閱郵件，餘光掃過去，見簡靈低著頭小口小口喝湯，一時心動，趁她沒發現，將手機調成靜音，偷拍了一張照片。
簡靈抬起頭看他，他眯著眼眸，一臉嚴肅淡漠，看起來在處理工作上的事，她便沒有出聲打擾。
程知栩回完了幾封要緊的郵件，退出去，轉到微信，給簡靈改了個備註。
「我吃好了。」
簡靈放下碗勺，擦乾淨嘴巴。
兩人合力收拾了餐桌，盤碟碗筷都丟進洗碗機里。整理完，一看時間不早了，程知栩扣好袖扣，拎起西服展開，套在身上。
「我走了，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門鎖好。」程知栩轉頭看著她。
簡靈站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朝他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程知栩站在玄關換完鞋，手搭在門把手上，眼神瞟過去，瞧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像根木頭，有點兒不滿：「不來送送我？」
簡靈「哦」一聲，連忙跑過去。
程知栩鬆開了門把手，側身倚靠著玄關壁櫃，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真行。那天晚上我過來拿東西，你還知道主動提出送我，現在成你男朋友了，你就這態度，得到了就不珍惜是嗎？」
簡靈百口莫辯：「哪有？」
人走到近前，程知栩握著她手腕輕輕一拉，她往前挪了一小步，撞進他懷裡，衣服上是熟悉的味道，聞到就會心跳加速。
程知栩垂著眼眸瞅她，等了一會兒，見她半點不上道，嘆息一聲，聲音低下去：「吻別不會？」
「啊？」
「啊什麼啊？笨蛋。」程知栩又想彈她腦門了，忍住了沒動手，本來就夠笨的，敲幾下更笨。
簡靈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仰起腦袋，短暫地思考了一下是閉眼還是不閉眼，最後閉上了眼睛，踮起腳尖湊上去在他嘴唇上親了一記，沒來得及落回去，腰就被他攬上了，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心神搖盪之際，簡靈感覺腰上的力道鬆了松，腳跟落回實地。下一秒，她的額頭就被溫軟的嘴唇碰了碰，低沉的男聲隨即飄下來：「下次別等我提醒了。」
簡靈手指揪住他西服的門襟，輕喘著氣說：「……你，要不，乾脆別走了。」反正有多餘的房間，不怕他沒地方睡覺。
程知栩微微一頓，眼底浮上驚訝，片刻後，開口說話，聲音里摻了一絲笑意：「捨不得我走？」
簡靈沒回答，程知栩撫了撫她沒紮好、垂在耳畔的髮絲：「第一天就留宿，不像話，讓你舅舅知道了得削我。」
簡靈撲哧一笑，臉有點熱，還有點後悔，她不該提出那個建議的，顯得太不矜持了。
兩人站在玄關膩了一會兒，程知栩最後叮囑一遍，他人一走她就要把門鎖好，別想著等會兒再鎖，說不定就會忘了。
簡靈心裡涌動著汩汩熱流，目送他進了電梯，她就回身鎖上門，上二樓洗澡，吃了藥，躺進被窩裡，摸到床頭櫃的手機看消息。
十分鐘前，程知栩發了一條：「到家了。晚安。」
簡靈回了同樣的兩個字——晚安。
——
第二天清晨，簡靈在第一個鬧鈴響起的時候就迅速從床上爬起來了，從衣櫃裡拿出漂亮的新衣服穿上，洗漱完走下樓梯。
廚房裡傳來動靜，很快阿姨端出來一碗香噴噴的雞湯掛麵，上面放了兩棵小青菜，還有一個煎蛋。
阿姨說：「簡小姐今天起得好早啊。」
「昨晚睡得比較好，就醒得早啦。」簡靈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吃麵。
「我早上過來看砂鍋里剩了雞湯，還很新鮮，就拿湯底煮了碗面。」阿姨不解地問，「這雞湯是誰燉的啊？」
簡靈從不做飯，這一點阿姨是知道的，看雞湯的賣相又不像是外賣。
簡靈嗆了一下，想到阿姨和葉嫻心是「一夥兒」的，她要是說出程知栩，葉嫻心立馬就會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她還不想那麼快讓家裡人知道。
「是我朋友燉的。」簡靈摸著耳朵笑了笑。
「哦，那她手藝蠻好的呀。」阿姨感慨了句，「還以為你找了新的阿姨，不讓我繼續幹了呢。」
簡靈：「……」
這就是天大的誤會了，那位「煮飯的」她可付不起薪水。
簡靈吃完了雞湯麵，對著鏡子補了下妝，視線隨意一瞟，看到木柜上躺著一隻名貴的男士腕錶，認出是程知栩的，頓了一下，他昨晚忘了拿走？
趁阿姨還沒開始打掃衛生，簡靈趕緊拿起來塞進包里，出門坐地鐵去上班。
到公司時間還早，簡靈給程知栩發了微信，告訴他他的表在她這裡。
程知栩正在去公司的路上，手機振動了兩聲，他拿出來看，一看到昨晚吃飯的時候他給簡靈改的備註就忍不住笑。
豬圓玉潤：「我到公司啦。」
豬圓玉潤：「對了，你的腕錶在我這裡，找時間拿給你。」
程知栩笑得不能自已，肩膀都顫抖起來，引得前面開車的司機望了好幾眼後視鏡，非常想知道他在笑什麼。
程知栩：「不錯，上班挺積極。」
程知栩：「中午忙完上來吃飯，我讓助理多訂一份餐。」
豬圓玉潤：「哦，好。」
簡靈打算中午上去吃飯的時候再把腕錶拿給程知栩，卻不想在大廳里遇到了明朗——他今天沒有同程知栩一起來。
簡靈擔心程知栩上午要用到表，朝那邊喊了一聲：「明助。」
明朗聞聲抬眸，提步走過來，微笑著打招呼：「簡小姐早。」
四周沒什麼人，簡靈快速從包里掏出腕錶遞給他：「程知……程總的，麻煩你一會兒拿給他。」
明朗一愣，慢騰騰地接了過來，仔細一看，確實是程總平常戴得比較多的那隻表，他眨了下眼，看向簡靈的眼神變得意味不明。
簡靈頓時明白過來自己此舉會給人造成怎樣的誤會，然而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欲蓋彌彰地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朗重重點頭，一副「我懂我都懂你不用多說」的樣子：「你放心，我嘴巴很嚴的，不會到處亂說。」
簡靈：「……」
簡靈懶得多費口舌解釋，一扭頭走進電梯，緊跟著進來的除了明朗，還有同部門的范宜君。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不過看她的表情不像是聽到她和明朗的對話內容。
昨天當著整個策劃部同事的面，簡靈和她撕破了臉，此刻見面也沒什麼好說的，連個招呼都沒打。
范宜君倒像是沒事人，眼睛在簡靈和明朗之間打轉，不知又在腦補些什麼。
兩人同在26樓出電梯，范宜君冷冷嗤了一聲，踩著細細的恨天高先簡靈一步走向辦公區。
簡靈不甘示弱，對著她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默默地罵了一句：神經病啊，陰陽怪氣的。
——
午飯時間到了，戴望楚往眼睛裡滴了眼液，閉著眼緩解疲勞。過了一會兒，她扭過頭「淚眼朦朧」地看著簡靈，後者還在專心工作。
「中午吃什麼？點外賣還是去外面吃？」戴望楚問。
簡靈手指上下翻飛，敲完最後一行字，抬手將脖子上圈著的頸枕取下來：「你去吃吧，我中午和……」她及時住嘴，壓低聲音說，「我午飯有著落了。」
簡靈指了指上面，戴望楚立馬心領神會，一臉頹喪：「你以後是不是都不和我一起吃午飯了？」
「不知道，應該吧。」
「有異性沒人性。」戴望楚放完話，寬容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第一次談戀愛，能夠理解。」
等部門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簡靈吃完飯前的藥，才走出策劃部。
乘坐電梯到上面的48樓，她探頭探腦出去，敲總裁辦公室的門，得到允許再進去。
程知栩已經坐在餐桌前等她了，手裡拿著本英文原版書在看，見她過來，他夾進一枚書籤合上書，隨手一放。
簡靈在對面坐下來：「你要是忙完就先吃，不用等我。」
程知栩抬起手腕看腕錶顯示的時間，眼睫一掀，看向簡靈，淡淡地笑了一聲：「你行，比我這個當總裁的還日理萬機。」
又被他懟了，簡靈自認無理，沒出言反駁，默默地把裝在保溫盒裡的餐一一擺出來，一人一份米飯。她討好地夾了一塊小酥肉給他。
程知栩很受用，禮尚往來地給她夾了一個藕夾。
簡靈正吃著，外面響起敲門聲，下一瞬，一道熟悉的男聲在門外響起：「程總，您在裡面嗎？」
這道聲音是……簡靈眼睛一瞪，聽出來是主管袁霄，嚇得慌手慌腳地站起來，無頭蒼蠅一樣原地轉了半圈，不知道躲在哪兒，想往辦公桌底下鑽。
程知栩蹙著眉，看得額角青筋直跳，笨死她得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一把捏住簡靈的後領，把人從辦公桌下提拎起來：「往哪兒躲呢？！」
－－－－－－題外話－－－－－－
沒錯，辦公室地下戀情就是這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