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片混亂，簡靈到底沒能搶回卡片。范宜君背過身去，擠開了圍觀的幾個女同事，站在三步遠的地方大聲念出來：「To簡靈——祝平安喜樂，萬事順意！PS：送玫瑰花是男人該做的。落款：CZX。」
簡靈趁大家在發愣，一把奪過卡片，看了一眼後，小心合上，插回玫瑰花里，心懷忐忑地看著其他人。
結果出乎意料之外，大家似乎並未猜出送花的人是誰。
「CZX？誰啊？不是我們部門的吧？」邱爽把策劃部幾個未婚的男同事的名字一一代入，發現首字母都對不上。
范宜君表情有點意外，餘光往一旁的主管辦公室瞟了眼，還以為……
戴望楚是知道內情的，卡片翻開的那一刻，她的心和簡靈的一樣提了起來。據她所知，簡靈暫時並不想公開與程總的戀情。且不說對方是集團老闆，哪怕是個普通人，也沒有戀愛不到一天就鬧得人盡皆知的。
幸好，幸好程總的身份足夠敏感。
即使「程知栩」三個字公司里沒人不知道，此時此刻也沒人往那個人身上帶入，因為太過離譜。
簡靈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目光穿過身前幾個人，直直地看著後面的范宜君。
「你是不是永遠不知道尊重別人的隱私？」簡靈冷聲冷氣，這次是真的被惹惱了，不顧同事情誼，不留一點情面，「上次沒經過我的允許拍了視頻發到公司大群，這麼久了，我一到別的部門辦事就會被人問視頻里是怎麼回事，挺受困擾的。剛才也是，那是別人寫給我的卡片，是我的私人物品，你問過我的同意了嗎就拿去看？看就算了，還當眾讀出來，你怎麼那麼討厭？」
范宜君臉色一變，紅白交加。
正要辯駁，簡靈就再次抨擊：「以後是不是別人的快遞送進來，你也要先拆開看一下？上學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不要動別人的私人物品嗎？」
范宜君嘴唇顫抖，氣得臉紅脖子粗，走上前一步：「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誰稀罕動你……」
「不稀罕？」簡靈冷哼一聲，「那剛才動我東西的是小狗嗎？」
眼見主管的目光掃過來，眾人做鳥獸散。
范宜君瞪了簡靈一眼，沒再跟她爭辯什麼，回了自己的工位。
——
忙到晚上七點鐘才下班，簡靈關了電腦，站起來抻了個懶腰，目光落在桌面一角放著的玫瑰花上，伸出食指戳了戳花瓣，心裡美滋滋。
她捧起玫瑰花，想起來還沒跟程知栩說一聲自己收到了，便從包里拿出手機，邊走邊按亮屏幕。
驀地，簡靈腳步頓住，看到半個小時前，程知栩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大概是她忙工作上的事太投入，沒有聽到提示音。
程知栩：「幾點下班？」
簡靈連忙回覆：「之前在忙沒注意，才看到消息。我剛下班，正準備回家。」
緊接著，簡靈又發了一條：「……收到你的玫瑰花了。」
程知栩：「到地下停車場，我送你回去。」
簡靈：「你還沒走？」
程知栩：「這不是等著你嗎？」
簡靈收起手機，把臉藏在玫瑰花後面，低著頭抿嘴笑，眉目間都是溫柔繾綣，真是人比花嬌。
地下停車場，那輛熟悉的車打了雙閃，簡靈踩著高跟鞋小跑過去，拉開后座的車門，把懷裡的玫瑰花放進去，而後繞到副駕駛座坐下。
「你不用打雙閃，我認識你的車，也知道你的停車位。」簡靈偏了下頭，拉出安全帶扣上，端正坐好，「你這樣太顯眼了，會被人發現的。」
程知栩一隻手撐著方向盤，側目看她，瞭然地點了點頭，揶揄道：「難怪你能看到我和別的女人在車裡『接吻』，原來對我的車這麼熟悉。」
簡靈吃癟：「你不要再提了，我知道是我誤會你了。」
程知栩低低地哼一聲，啟動了車子，單手轉著方向盤，三兩下將車子從停車位上倒出來，平穩又快速地駕出地下停車場。
「你什麼想法？」程知栩降了半扇車窗，風往裡灌，吹來微涼的氣息，「不想公開我們的關係？」
簡靈轉頭看著他：「可以嗎？」
路邊霓虹燈漸次亮起，夜景繁華，迷了眼。程知栩目不斜視：「取決於你的想法，我無所謂。」
剛才在停車場裡，他坐在駕駛室，看到她從電梯出來，先探出個腦袋，鬼鬼祟祟地掃視一圈，確定附近沒人才大大方方走出來。結果看到他的車打著雙閃，大驚失色，抱著包就小跑過來，做賊一樣，看得他又好氣又好笑。他就這麼見不得人？
簡靈支吾片刻，手扒著車窗吹風，聲音也順著風飄進他耳朵里：「公司里有禁止員工內部戀愛的規定嗎？」
「沒有。」程知栩瞄了她一眼，提醒了句，「腦袋給我縮回來，別趴車窗。」
簡靈嚇一跳，趕緊縮回腦袋坐好，偷偷覷了他一眼，他說話的語氣跟她爸爸教訓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程知栩：「就算有這個規定也不要緊，老闆不在員工行列。」
簡靈噎了噎，他說得好理直氣壯哦。她垂著腦袋，把玩著擱在腿上的包，將鏈條纏繞在指尖，一圈又一圈，想了許久，她抬起頭對他說：「暫時不公開可以嗎？我現在還是實習生，頂著老闆女朋友的身份沒辦法做事，太奇怪了。」
同事關係本來就相處得一塌糊塗，加上「程總女朋友」的頭銜，只怕更不好相與。
程知栩尊重她的決定：「那好，既然你這麼想，不公開就不公開。有事記得跟我說，隨時可以打我電話。」
簡靈鄭重點頭：「好！」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簡靈某個瞬間抬眸，看到前路上方巨大的綠色路標，發現了問題：「這不是我回家的路啊！」
「怎麼不是？」程知栩被她的一驚一乍嚇到了，立刻看嚮導航地圖，確定自己沒有開錯路，「還有六百多米就到了。」
簡靈跟著看導航，很快就明白兩人的交流錯了頻道，她撫一撫額頭：「我這段時間都是回家住，沒住你公寓裡。」
程知栩一愣：「那這……」
簡靈：「算了吧，我給我媽打個電話，今晚不回去了。」
程知栩再沒開口，一路開過去，把車停在距離小區三百米處的一家大型超市門口的露天停車位，解開安全帶，提醒簡靈：「下車。」
簡靈隔著車窗朝外面望去，超市門口燈火璀璨，到了夜晚依舊人流如織。旁邊小廣場裡播放著土嗨土嗨的廣場舞曲，五顏六色的燈光閃爍不停，有遛狗的老人從圍著石墩的小路旁繞過，朝廣場走去。
「你要買東西？」
程知栩敲了下她的額頭：「你吃飯了嗎？」
「沒。」
「會做飯嗎？」
「不會。」
「我會。」程知栩欺身上前，按開了她的安全帶，「那還不趕緊下去，打算晚上吃外賣？」
簡靈跟在程知栩身側逛超市，後知後覺意識到他的言下之意，手裡拿起一根茄子，驚訝地看著他：「你要給我做飯？」
程知栩把她手裡的茄子拿走，隨手丟了一棵萵筍進購物車：「你給我的朋友圈點讚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簡靈步子慢了下來，邊走邊想，他說的應該是……她給他發的年夜飯點讚？
「我沒有讓你給我做飯的意思。」她弱弱地解釋。
「哦，是我又會錯意了。」程知栩見她越走越慢，乾脆停下來等她，旁邊有小孩子跑來跑去，容易撞到人，他拉著她的手臂，讓她走在購物車另一側。
程知栩負責念食材，簡靈負責在貨架上拿。
「程總，你覺不覺得你有點冷幽默？」簡靈手裡拎了一袋香菇，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確認沒問題，點了下頭，她再放進購物車裡。
不過，程知栩對她的評價不置可否。
簡靈怕他不理解，更為詳細地說：「就是一本正經地說玩笑話。你剛說的那句『是我又會錯意了』還蠻好笑的。」
「是你的笑點低。」程知栩牽起她的手，放在購物車扶手上，讓她推著購物車，他轉身去挑選土雞。
簡靈抻著脖子看他在一堆處理好的雞里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隻不大不小的放進購物車。
「挑這個有講究嗎？」她這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表示好奇。
「品種不一樣，有的適合爆炒，有的適合白切，有的適合燉湯。」程知栩說。
「哦。」簡靈看著堆成小山的購物車，想了想這些能做幾道菜，「夠了吧，我們兩個吃不了那麼多菜。」
程知栩看一眼，也覺得差不多了，帶著她去結帳，拎著大包小包開車回公寓。
房子本來就是程知栩的，他自然是輕車熟路。不需要簡靈指示，他自顧自彎腰從鞋櫃裡拿出拖鞋換上，沒敢耽誤時間，脫了西裝、解了袖扣，將袖子挽起來，露出一截緊實流暢的小臂。腕錶也摘了，被他隨手扔在木柜上。
「自己在客廳玩兒，我去做飯。」
丟下一句話，程知栩就從容地走進廚房，找到圍裙繫上，大刀闊斧地料理那隻雞，然後洗菜、揮刀切菜。
簡靈上樓換了套舒適的家居服，將一頭長髮挽成丸子頭，順著樓梯下去，手裡握著手機給葉嫻心打電話。
「加班結束時間有點晚了，我就不回家住了，住公寓裡。」她小聲說著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怎麼又加班啊？身體剛好了一些就搬出去住，你真是……讓人不省心。」葉嫻心絮絮叨叨，「那你晚飯怎麼解決？我讓阿姨現在過去給你做飯？」
「不不不用了。」簡靈往廚房裡看了一眼，閉了閉眼，繼續扯謊，「我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你放心，我不會餓著自己的。就這樣吧，拜拜。」
聽到廚房裡乒桌球乓的聲響，簡靈在客廳坐不住，念頭一起，便悄摸摸起身走過去，扒著門框往裡看。
買回來的雞已經在白砂鍋里燉上了，程知栩正在切萵筍。
高高大大的男人立在流理台前，微垂著頭，一刀一刀下去，一長溜的筍片整齊碼在砧板上，不是一般的賞心悅目。
簡靈頓時化身小迷妹，直勾勾地盯著他。見慣了他在辦公室里運籌帷幄的樣子，這樣的他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更具吸引力。
程知栩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頭也沒回地說：「過來。」
簡靈挺直脊背，趿拉著拖鞋進了廚房，挽起寬鬆衛衣的袖子，歪著腦袋看砧板上切好的筍片，再看看旁邊的幾朵香菇：「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讓你一個人付出勞動力，怪不好意思的。我會洗菜……」
洗菜倒是不必了，程知栩掐著她的腰把人撈過來，控制在自己的雙臂與流理台之間，手掌撐在流理台邊。
他的動作太突然，簡靈一下沒跟上，拖鞋都掉了一隻。
身體被迫拔高，她赤著的那隻腳無力地點在地上，白晃晃的腳背都繃直了，承受著他急迫又有點強勢的吻。
跟中午在辦公室里的淺嘗輒止、溫柔試探不一樣，此時此刻，簡靈腦子裡仿佛颳起了一陣風，眨眼間，什麼也不留。
又像驚濤拍打上岸邊的礁石、春日的驟雨落在林間、仲夏的悶雷在深夜乍響，心房一陣陣緊縮。
漸漸地，簡靈不太站得住，身子軟軟地往下滑。程知栩察覺到了，眼皮顫了顫，手臂穿過她腋下，往上提了一點，緊緊抱住，偏過頭，更深地吻了下去。
「算你付出勞動力了。」過了許久，程知栩說。
－－－－－－題外話－－－－－－
程知栩：冷幽默？呵，你還不夠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