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芳的你不去我就當場打死你的架勢下,牛紅還是不得不提著自己的雞蛋,跟著牛芳一同回娘家一趟。
「該走動你就走動,家裡的大哥二哥這些年也是想著你的,就算是拿了點東西,那又怎麼了,那也是家裡願意給你拿的,以後你日子好過了,幫襯幫襯爹娘不就回來了。」
牛芳坐在陳數借來的牛車上,開始給小妹瘋狂洗腦,身後則是背靠背坐著陳月和陳書兩孩子。
為了防止牛芳同志買的年貨掉在地上,弄髒了包裝紙,拉低了檔次,陳月和陳書兩人不得不手腳並用,將那一麻袋的紅薯和幾十個雞蛋,以及高檔貨臘肉,布匹,還有揣在陳月懷裡的一根銀釵和兩對銀子打的小耳環給保護好。
這些年,牛芳每次回家,除了紅薯,沒有別的可拿,大哥二哥倒不會說啥,他們知道妹子的日子過的難,他們能幫襯就幫襯點。
但是兩個嫂子就不高興了,你牛芳要供養孩子上學讀書,沒錢過日子,跑家裡來連吃帶拿,我們的孩子就不用讀書認字?
當然了,兩個嫂子折騰了幾年,總算是說通了當家的,把孩子送去讀書,結果沒讀兩年,好不容易將字給認識了,算得了數了,兩孩子就自己輟學,去鎮上打工了。
好在,兩個嫂子也不是非要讓他們去讀個秀才回來,畢竟她們自己也大字不識,孩子能夠識字,也算滿足了,再說,能夠找到一份工錢不錯的活,養活得起自己,還要求什麼呢?
就這樣,兩個孩子去鎮上打工,家裡人在村里種地,那日子過起來,算不得富,但也是很過得去的人家了。
所以,這兩年,兩個嫂子對牛芳的態度還算是熱情了,家裡有啥剩下的東西,也都讓當家的去給妹子送一份。
當然了,這三份禮物,牛芳是打算等牛紅不在的時候送,免得她心裡又不得勁。
有牛車在,下午四點過的樣子,陳月就到了牛芳的老家——幸福村。
名字起的充滿了美好的寓意,但是看村子裡的女孩都是外嫁就知道,村里過的不算富裕。
與下河村不同,幸福村在一座山腳下,一條寬寬的河從村頭到村尾,牛芳小時候,這條不算窄的河每幾年就要發一次大水,沖走了不少睡夢中的村民,後來大家就將家給搬到了山坡上,只是,這樣一來,灌溉土地的時候就麻煩許多。
牛芳坐著的牛車剛到村口,那山坡上的牛姥姥就看見了,倒不是看見牛芳了,而是看見了瘦瘦黑黑的牛紅。
牛外婆頓時驚的站在原地,
好一會兒後,才轉過頭去,看著牛老頭道:
「這麼多年了,你那閨女終於被趕出家門了啊!個不要臉的,把小董那孩子眼看著十歲了,可以做農活了,就把咱們閨女給攆回來了,嗚,這可真是,造孽啊!」
牛老頭聽後,沉默的敲了敲自己那沒有菸葉的煙管,他如今還能幫著家裡做些事,和老太婆混口飯吃,可要是讓快三十歲的女兒回家來住,怕是兒媳們忍得住一個月,兩個月,久了就會鬧。
可,不管那瘦的比六十歲老太太還瘦的女兒,他牛老頭做不到啊!
陳月還不知道,他們一家還沒進村里,這牛老太牛老頭就已經犯上難了,她只知道,牛芳娘家的炒瓜子很香,原主記憶中,那瓜子咸香可口,每次一吃就停不下來。
「娘!我們來了!」
還沒走到牛家的老宅前,牛芳便從牛車上跳了下來,牽著妹妹的手,一邊朝著老宅那敞開的大門喊道,一邊衝著道路兩旁探出頭來看熱鬧的鄉親們打招呼。
「嬸子!牛有錢還沒回來啊!」
「喲!牛大花,你這抱著的,是孫子吧?」
「牛芳你咋回來了?你這牽著的,是,是牛紅?」
「可不是,剛好她來找我,我尋思著就一起來打擾我娘了,免得我來一次,她來一次,這不得讓我娘多做兩次飯,划不來!」
「那是,那是。」
「牛芳姐,你這牛車上拖的,不止紅薯啊?」
陳月早在牛芳跳下車喊人的時候,就默契的挪了個位置,將那幾匹棉布和那些從鎮上買的,包裝還算精美的臘肉香腸給露了出來。
當然了,帶什麼也不會忘了帶牛芳最近的拿手好菜——玉米饅頭。
眼下,出來看熱鬧的鄉親們都瞧見了,牛芳帶回來的禮物,一時間,都忍不住的圍在她身側,問牛芳今年去哪裡發財了。
知道她娘置辦完年貨和還給她的二兩銀子後,身上就不剩什麼錢的陳月:
娘,這波被你裝到了。
趁著牛芳在描述她那艱辛的創業史時,陳月示意老弟跟著她將牛車給拉進牛家院子裡去。
畢竟,
牛車是租的,
弄壞了可是要賠的。
牛老太太本來在院子裡想著該怎麼安排小女兒,就聽見外面牛芳那響亮的嗓門,一時之間,對自己的眼神產生了懷疑,難道她方才看見的不是牛紅,是村里人的親戚?
她倒是沒有想過剛才看見的人是牛芳,牛芳那體重,和牛紅,完全就是一個玉米,和一根筷子,無論怎麼看,那都是不會看混的。
只是,還沒等她走出門去,就聽見外面大家熱鬧的討論著,什麼發財了,什麼帶帶我。
老太太又站在原地愣住了,這都說的是些啥,她今兒不會是太想兩個女兒,出現幻覺了吧?
正這麼想著,不敢出門的時候,就瞧見白白胖胖的陳月和小小瘦瘦的陳書兩孩子牽著牛車走了進來。
「姥姥,您看把這牛車放哪?上面還有些娘和小姨帶的年貨,您看看給放哪?」
陳月一邊將牛車的繩子給拴在了牛姥姥指著的位置,一邊和陳書一起將那麻袋的紅薯給卸下來放到地上。
牛姥姥瞧著那牛車上的東西,忍不住的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嘴唇,轉過身去,拉著坐在木凳上的牛老頭道:
「老頭子,快,掐我一下。」
「你在發什麼瘋,夢裡還讓我掐你?」
「夢裡?啊!難怪啊!我還尋思,陳月和陳書這兩孩子咋還學會趕牛車了,原來這是夢裡啊,這夢可真好,我都不想醒了。」
「那可不行,咱們還是要踏實過日子,哪裡天天做夢呢。」
陳月看著眼前兩位老人一臉幸福的笑著對話,
如果此時是古早動漫的話,她相信她的頭頂絕對有三根黑線,來表示她的無奈。
「姥姥,姥爺,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娘和小姨就在門外面,待會兒她們就進來了,我爹他也在,這牛車就是他趕來的。」
陳月一邊解釋,一邊從懷裡將那一根銀釵和兩對銀耳環給掏出來放進姥姥的手中,用手包住姥姥那皮膚鬆弛,布滿了老年斑的手。
「姥,這是娘特意從我們那鎮上買來的,您別推,娘說了,您要相信她,她將來還給您買金釵,買金手鐲呢!」
說完,陳月便鬆手,將雙手背到了身後去,拉著陳書就往門口走去,她得暗示牛芳,任務完成,她可以帶著小姨進屋了。
這頭,牛姥姥拿著那銀釵,渾濁的眼珠浸出了點滴的淚珠,人老了,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捧著雙手按在胸口,嘴裡不住的念著:
「好就好,好就好。」
牛老頭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一邊起身朝著那袋紅薯走去,一邊道:
「老婆子你把首飾給收起來,剛才小月說她小姨也在外面,牛紅那個性子,要是瞧見了她姐給你的銀釵,指不定又要羞的幾年不來。」
牛老太太這才恍然大悟,方才只顧著那一車的年貨了,倒是沒仔細聽孫女的話,於是連忙將東西用手帕給包好,放回裡屋的箱子衣裳里,再用鎖鎖上,走出門來,將門給合上。
這才快步朝著隔壁堂屋走去,她聽見牛芳和牛紅的聲音了,她們在笑,她也想快些看見,兩個女兒臉上的笑容。
堂屋裡,大家都圍著中間的大圓桌坐著,北邊的柜子上放著牛老頭的父母牌位,他一直堅信,他能夠在那困難的十幾年裡,養活了四個孩子,都是父母顯靈。
所以,在牛家吃飯,那菜都得端上來,先給先輩們上香,吃過後,才開始動筷。
一開始牛家兩個媳婦都不以為然,甚至心裡埋冤老公公亂花錢買香,可等兩個孩子讀書在鎮上找到活計後,那是恨不得一天三頓飯給祖輩上香。
她們都堅定的認為,這一切,都是祖先顯靈,才讓兩個孩子不用再下苦力,賺汗水錢。
如今,
牛老頭正在點香,
嘴裡還念叨著:
「祖先保佑,爹娘保佑。」
顯然,牛芳發財了,這件事在牛老頭眼中,那也是祖先的功勞。
陳月瞧見牛老太從屋外走進來,徑直的擠進了牛芳和小姨的中間,拉著兩人的手蓋在一起放在她的腿上,臉上笑得那雙渾濁的眼睛也綻放出了溫柔的光芒。
「好久都沒和你們姐妹兩坐在一起了,娘今天真的高興。」
陳月看出來了,老太太說話的時候,手都在抖。
「大妹!二妹!你們回來了!」
「大妹!二妹!你們來啦!」
屋外兩道聲音傳來,緊接著走進兩名黑壯的大漢,身後跟著的兩名喜笑顏開的中年女子,身型中等,此時也笑著看向陳月。
「小月啊!今年又長胖了!有福氣啊!」
陳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