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1996年春節前, 周靜收到電話，說她在林市的那間廠房要拆遷, 開發商約她過去談賠償問題。
當初到處置業, 也就是做長期投資，等著拆遷賠償。
這麼多年過去了，總算讓她盼到了, 周靜當然樂意, 程遠晚上回來，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了。
「你什麼時候有空, 咱們一起過去一趟, 聽說那開發商想用那地來建商品房, 要是能置換房子, 咱們就堅決不要錢。」
周靜笑眯眯地說：「到時候把房子對半分給他們兄妹倆。」
「你拿主意就行。」
程遠無所謂地, 想著即將去林市, 就對周靜說：「那天早上咱們早點去菜市場，給寧寧他們做點好吃的，倆孩子整天忙工作, 都沒吃頓好的。」
「沒問題。」
周靜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程遠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問：「你笑什麼呀？」
「我高興就笑了呀。」
「你高興什麼？」
「我高興你終於接受你的未來女婿, 現在都知道關心他的生活, 擔心他有沒有吃好了。」
「……」程遠被她說得有些掛不住面子，梗著脖子說：「誰說……我關心他了, 我只是關心我閨女, 他不好, 咱寧寧不就跟著難受嗎？」
「是是是，你是關心咱閨女。」
周靜也不戳穿他, 反正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過了幾天，程遠放假，他們去林市談拆遷補償，可沒想到的是，這次跟他們談的是秦偉業。
「偉業，怎麼是你？」
周靜驚訝地說。
「這大概是咱們的緣分吧。」
秦偉業笑道：「咱們先來談賠償的問題，等會去接上寧寧，一起吃飯。」
都是自己人，周靜覺得沒什麼好談了，直接道：「規定該怎麼賠償就怎麼賠就行了。」
「不。」
秦偉業說：「我打算把這個項目全都記在寧寧名下。」
「……」這些周靜跟程遠雙雙驚訝住了，程遠率先反應過來，說：「你別這樣，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寧寧跟你現在不是夫妻關係，沒必要。」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
周靜連忙附和道。
秦偉業一臉認真地說：「遠叔、周姨，這是我表達自己誠意的方式，希望你們能接受。」
「不行，咱們不需要你這樣表達誠意，先不說你跟寧寧還沒到談婚論嫁這一步，就算到了，咱們也只是嫁女兒，沒打算過賣女兒。」
程遠義正言辭地說。
「遠叔，這我知道。」
秦偉業說：「我是真心想跟寧寧過一輩子，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誠意。
錢、物業都是些庸俗之物，可我除了一片真心，就剩下這些庸俗物了。
我知道你們不貪這些，可這是我的心意，希望你們能笑納。」
秦偉業的話很俗氣，可也句句在理。
一段婚姻無論再怎麼浪漫甜蜜，最後還是不能免俗，得談錢。
他今天拿一個房地產項目表達誠意，是俗，可如果什麼都不付出，只拿「真心」二字空手套白狼，那就是不知廉恥了。
「偉業，你的誠意，我跟你遠叔都清楚。」
周靜說：「可暫時還是按照規定辦事，等將來你跟寧寧真結婚，你們成了兩口子，這些錢財物業，你們喜歡怎麼折騰，咱們都沒意見。」
秦偉業拗不過他們，最後只能按流程給他們簽訂文件。
中午在林市吃過午飯，程遠跟周靜便啟程回省城。
等一上車，程遠就哼哼道：「秦偉業這小子圖謀不軌，竟然想用錢砸我，我是那麼俗的人嗎？」
周靜聽了就覺得好笑，「你不俗嗎？
當初咱倆結婚回到軍營，你不也把自己的全幅家當全拿出來砸我了嗎？」
「這能一樣嗎？」
程遠不服氣反駁道。
「你那幾千塊錢跟一些票證，當然跟人家偉業隨便出手就一個房地產項目不一樣。」
周靜故意逗他。
「……那時候大家都窮，我那幾千塊已經算很富裕了好不好？」
程遠底氣不足，但氣勢上不能輸。
「是很富裕。」
周靜說：「所以我當時好開心呀，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富婆那樣。」
「我怎麼覺得你在說反話諷刺我？」
「沒有諷刺，我當時的感覺就是，你願意為我傾其所有。
雖然很俗，但感覺這樣把彼此的心都拉近了。」
周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咱們都是俗人，都免不了俗。
你現在覺得偉業的行為不當，其實全因為你捨不得把閨女嫁出去，覺得收了他這錢，你就不得不把閨女給別人了。」
「……」程遠這下無法反駁了，因為他的確是這樣覺得。
沒過幾天，就是農曆二十六了。
程若學校早就放假了，但她還是拖到了這天才回家。
與此同時，一直忙於學業的康康，也回家過年了。
周靜這天一大早就去菜市場採購，程遠今天沒空陪她去，便提議道：「要不咱們去外面吃吧，天氣冷，你做這麼多菜很辛苦的。」
「辛苦什麼呀？
一年到頭都辛苦不了幾次。」
周靜感嘆道：「以前你雖然經常要出任務，可只要在營里，咱們一家四口都能湊在一起吃飯。
現在你相對穩定了，可孩子東一個西一個，想聚在一塊太難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事業，得放他們去闖呀。」
程遠寬慰道。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嘮叨嘮叨。」
「別嘮叨的，你這樣會讓我有種自己讓你不夠幸福的感覺。」
周靜聽著，好氣又好笑，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給了你程司令，並跟你攜手走過一生，這樣你應該不會再誤會了吧。」
「現在沒有一丁點誤會了。」
程遠把人摟緊懷裡，說：「你也不用感慨，等以後抱孫了，估計你跟趙笑花她們幾個一樣，覺得孩子太多，晃悠得想把他們趕跑。」
「咱們就兩個孩子，孫子孫女能多到哪裡去？」
周靜抬頭朝他挑眉道：「要是想早點抱孫，得先把閨女嫁出去。」
「……你趕緊去買菜吧，我要上班了。」
程遠把她放開，毫無留戀地出門了。
下午四點多，程銳前腳剛到家，程若後腳就到了。
「你家秦偉業怎麼沒來？」
程銳故意打趣道。
「什麼我家的，他還不是我家的好不好？」
程若稍稍臉紅，說：「他回林市去了。」
「都這個點了，怎麼不讓他留下來吃飯？
你這丫頭真是不懂事。」
周靜責備道。
「那個……我今晚有事跟你們說，他在場不方便。」
程若說。
「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呀？」
周靜不解地問。
不等程若開口，程銳就笑著說：「媽，肯定是說她跟偉業哥結婚的事情，怕咱爸不同意，所以讓他先回去了。」
「……」程若沒好氣地看了程銳一眼，說：「哥，你現在博士生在念讀心術嗎？
一眼就把人給看透了。」
「你別打岔。」
周靜說：「這事你今晚跟你爸好好說，雖然他大概率是不同意的。」
「那怎麼辦？
我已經答應偉業的求婚了。」
程若苦惱地說。
「不同意就慢慢哄到你爸同意。」
周靜理所當然地說：「反正你注意自己的態度，別你爸說兩句就著急上火，那些傷人的話張嘴就來。
你要記住，那是你爸，不是你敵人，即使他不同意，也是因為疼你。」
「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跟你男人說，不會讓你男人生氣長皺紋長白頭髮的。」
程若抱著周靜撒嬌，「但你一定要幫我，我爸誰的話都有可能不聽，但他一定聽你的話，你的話就是聖旨。」
「你不用一個勁地給拍馬屁，反正你給我注意點，要是今晚再讓你爸生氣，我這次絕對不站你那邊。」
周靜警告道。
「媽，別人家都是寶貝孩子的，怎麼到你這裡就成了寶貝老公了？」
程若酸溜溜地說。
「我當然寶貝老公了。」
周靜理直氣壯地說：「以後陪著我到老的是你爸不是你們，我不寶貝他寶貝誰。」
「嘖嘖嘖……媽，你倆加起來都過百歲了，能不能別這麼肉麻，我真應該把你剛才的話錄下來，讓我爸好好聽聽，估計他聽了就心情好，心情好就同意了。」
「別，這種話我喜歡當面跟你爸說。」
「……」
晚上，程遠一回來就開飯了。
難得孩子都在，他很高興，把自己的珍藏的好酒拿出來，讓程銳跟他喝幾杯。
程銳的酒量沒有在軍營裡面歷練過，說實話有些一般，不過他爸興致好，他樂意奉陪。
兩父子，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程若看著她爸有幾分醉了，抓住機會就說：「爸，我跟偉業打算年後結婚，到時候咱們拍婚紗照，你跟我媽也拍一個吧。」
她很聰明，不問他同不同意，而是左右而言他，想趁機渾水摸魚。
可程司令的酒量不是蓋的，他目前意識還非常清楚，立馬道：「你年後才二十三歲，還年輕，不急，再過個兩年也不遲。」
「爸，我是還年輕，可偉業一過年就三十一了。
你當初娶我媽的時候是二十八，你都覺得年紀不小了，現在他更著急了。」
程若耐著性子說：「秦爺爺是你的恩師，他跟羅奶奶年紀大了，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抱上曾孫，你就不能如他們兩老的願嗎？」
秦偉業年紀大他可以不管，可秦師長跟羅嫂子這兩個把自己當半個兒子的長輩，還真讓程遠猶豫了。
程若看他有動搖的跡象，又加了一劑猛藥，說：「秦爺爺昨天給偉業打電話了，他說要是你不同意，他就親自過來求你同意。
爸，秦爺爺是老領導，你應該不好意思讓他求你吧。」
「可你還小，我跟你媽捨不得把你這麼早嫁出去。
況且你哥都還沒找對象，你真的不著急。」
程遠顧忌秦師長，但也不是盲從。
程若一聽，頓時又有些煩躁了，周靜看她又想發火，立刻用眼神制止住她。
她接收到警告的眼神，頓時懨懨地不說話。
就在大家以為本次談判要失敗的時候，程銳突然開口道：「爸，你就同意了吧，要不然將來我求秦叔叔把他女兒嫁給我的時候，我會很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