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白沒說謊,近來確實很忙,除了做交接之外,胡總那邊也發來刁難,畢竟之前兩人簽的兩年合同,林氏又剛剛步入正軌,她這個時候抽身,於理不合,但她也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正如她之前對羅千茹所說,她討厭被威脅,被人捏著命門,更討厭這種遇到麻煩束手無策,所以她明知道胡總會刁難,也欣然接受。
距離她離開勁鷗,還有一周的時間。
羅千茹這幾日倒是頻繁上樓,也不敢多置喙什麼,每次有話死命憋著,只敢問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交接還算順利,江靜白也讓肖助理在外看有沒有合適的辦公樓,雖然她知道最快的辦法是盤下小公司發展,但是目前她的資金——不允許。
肖知秋抱著資料進辦公室,她放下後喘氣道:「江總,附近的辦公樓都看過了,這些是我篩選出來的,您核實下?」
江靜白合上文件夾,從她手上抽了兩份紙張出來,看幾秒後辦公室門被敲響,接著是羅千茹的聲音。
肖知秋很快就將資料整理好放在一側,羅千茹進房間是討論林氏項目的,胡遠的身體日漸不行,原本他是想親自回來,但是臨走前舊病復發,走不了,所以就讓羅千茹暫且代理,等到他回來。
羅千茹其實在年前就做好準備,今年開始接手公司,但是沒料這麼快,完全不給她學習的機會。
奈何——是自己的過錯。
如果她不主動招惹江靜白,不威脅她,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羅千茹是真的後悔莫及,但也無計可施,江靜白下了決定,沒人能讓她改變主意。
也許有,但那不是她。
羅千茹心裡五味陳雜,她低頭道:「江總,這份報表有問題。」
肖知秋見兩人開始商議她很識趣低頭走出去,合上門。
整個上午江靜白都沒有離開辦公桌,面前的文件一份一份減少,她偶爾停下喝兩口咖啡,繼而又重新埋頭工作,臨近中午,肖知秋進門問她午飯的時候見到她在接電話。
「您說。」
「肖湘?好,我十分鐘到。」
掛了電話肖知秋不由問:「江總要出去嗎?」
江靜白站起身,從辦公椅上拿了小外套,長發沒束在腦後,松松的散在身前,少了幾分銳利,卻依舊幹練,她對肖知秋道:「我出去一趟。」
見肖知秋準備跟著她擺手:「你不用跟著,我自己開車。」
肖知秋只好點頭遞上車鑰匙。
出公司大樓迎面就出來涼風,天邊烏雲籠罩,大雨將至。
約江靜白見面的是盛閒。
除開上次在公司慶典上見面,聽鍾晨說她後來去醫院好幾次,不過都和她時間錯開了,她是白天去,江靜白是晚上去,所以一次都沒碰上。
沒碰上也好。
江靜白也不知道碰上該說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得知她要離開勁鷗的消息,她好像沒有再針對勁鷗了,不過之前安插的棋子依舊在,肖知秋查到陸權確實是她的人,第一次賣給星耀消息的也是陸權,不過她在肖知秋問要不要和羅小姐說時她拒絕了。
羅千茹心性太高,不經歷挫折,她是不會成長的。
當然還有點私人原因,她不想給她鋪路。
江靜白到包廂時看到盛閒的助理站在門口,打個照面後助理打開門,恭敬道:「江總,裡面請。」
盛閒正坐在椅子上,聽到門開的動靜抬眼皮,隨後站起身,面色依舊低沉道:「坐。」
江靜白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還是在她對面坐下。
盛閒遞上菜單:「吃什麼?」
江靜白合上:「我隨意。」
盛閒按下桌鈴,進來的不是服務員,而是她的助理,盛閒吩咐道:「上幾個清淡的菜。」
「好的盛總。」
等著助理下去之後盛閒才起身給兩人斟茶,說道:「聽魚希說你胃不好?」
魚希還會提到自己?
在盛閒面前?
江靜白進來之後的壓抑褪去一點,臉色緩和不少,她啟唇:「還好,盛總不用顧忌我。」
盛閒點頭:「沒關係,我胃也不太好,吃不得刺激性的食物。」
想來也是,她那樣的高強度工作多年,還能有個好身體根本不可能。
江靜白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沒一會開始上菜,盛閒端著碗姿態悠閒,好像是和好友聚會,倒是江靜白看了好幾眼,還是決定主動問:「盛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盛閒抬眼皮看她:「最近在找傅小姐?」
語氣稀鬆平常,江靜白盯著她側臉,也不瞞著:「是,但傅小姐不見了。」
一周多前,她說不要查了之後傅天藍就在微博說要退隱的消息,她的粉絲和網友都一臉懵,還有去罵【呂后】這個劇組有問題,演員不是息影就是受傷,不過也有聰明的網友根據蛛絲馬跡問魚希的受傷是不是和傅天藍有關,導致她息影。
只是這個問題沒人回答,傅天藍宣布息影之後的第二天,微博被註銷了,經紀公司出面解釋是因為最近壓力過大,希望大家不要再過多的關注。
至此——傅天藍的事情告一段過。
此刻江靜白從盛閒的嘴裡聽到傅小姐,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盛閒挑起菜細嚼慢咽,聲音稍低道:「想知道去哪了嗎?」
包廂有片刻安靜,江靜白放下筷子,目光灼灼看向盛閒:「您藏起來了?」
盛閒輕笑,這還是她頭次在江靜白面前露出這種神色,雖然唇角揚起,但眼底沒有絲毫笑意:「我沒那麼大能耐藏一個活人。」
「不過江總可以想想,誰會有這麼大能耐。」
還能有誰,江靜白不用想都知道,是魚家,她臉色微變,雖然之前已經猜到,但從盛閒這裡得到證實,她心頭還是難以平靜,盛閒瞥見她臉色繼續道:「江總不用擔心。」
「這世上多得是不違法,也讓人痛苦的辦法。」
江靜白雙手放在桌下,定定看著她:「盛總找我來,不會只想談傅小姐的事情吧?」
「當然不是。」盛閒從旁邊用餐布擦了唇角,抿了口紅酒道:「想和江總做筆交易。」
江靜白神色無波,態度不卑不亢:「交易?」
盛閒從旁邊的文件袋抽了份文件出來,啟唇:「聽說你和勁鷗解約了。」
「盛總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消息是我們這個圈子最有價值的東西,江總應該比我更明白。」
江靜白抿了抿唇:「所以盛總要和我做什麼交易?」
「給我一份工作,讓我離開魚希?」
「還是……」
盛閒打斷她的話,聲音帶著威嚴:「你很喜歡魚希吧?」
她冷不丁提到魚希的名字,江靜白的話音戛然而止,被人掐斷一樣,她臉色很平靜,這個問題,盛閒之前問過她兩次,無一例外,答應是相同的。
「您說得對,我很喜歡她。」
盛閒聽到她回答不見惱怒和鄙夷,反而點頭:「告訴我,如果你不知道八年前的真相,會怎麼做?」
江靜白狐疑的目光看著她,目光依舊堅定:「我會一直查下去,兩年查不到,我就用五年,五年查不到,我就用十年。」
「盛總,你不可能隻手遮天。」
「我也不會查不到。」
盛閒沉默的看著她,這樣的性格,和她了解的並沒有出入,她緩緩臉色,態度很溫和道:「恨我嗎?」
今天的她實在太反常,反常到江靜白忍不住盯著她看,盛閒察覺她探視目光落在身上,習慣性的伸手拿煙,卻發現自己被迫戒半年了。
有些煩躁,她的每一場談判都是信心十足,讓自己無懈可擊,但是這最後一次。
她覺得可能做不到那麼完美了。
江靜白沒回她,只是用陌生的目光看著她,盛閒頓了頓還是開口:「你不是一直想取代我嗎?」
「江靜白,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
「看文件吧。」
她說完窗外陡然亮起來,有道閃電蜿蜒盤在空中,一閃而過,然後便是轟隆的雷聲,聲聲振耳,江靜白覺得耳邊的一切都聽不真切,唯有心跳砰砰直竄,竄到嗓子眼,她沒打開文件,反而道:「盛總是什麼意思?」
窗外雷聲過後就是傾盆大雨,密集雨絲砸在窗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包廂靜謐,雨水沖刷過玻璃,留下一道道痕跡。
盛閒淡然開口:「魚希不喜歡公司,她也不合適公司。」
「你和她不同。」
江靜白捏著文件:「我不明白……」
盛閒今天一連打破好幾個江靜白的認知,這次更是徹徹底底將自己軟肋放在江靜白面前,她從包里拿了報告出來放在江靜白面前。
江靜白低頭看了幾眼,面微白,抬頭:「盛總。」
盛閒開門見山:「我讓你接手全球。」
篤定的語氣,好似施捨。
江靜白目光瞥向報告,臉沉下來,好一陣之後她才平復心情道:「魚希知道嗎?」
盛閒蹙眉:「她沒必要知道。」
江靜白低頭看報告上的一字一句,還有最後的通知單,她似乎更理解魚希了,江靜白垂眼:「抱歉盛總,我不會接手全球的,您另選人吧。」
她說著站起身,聲音帶了些沙啞:「還有,我覺得這件事,您有必要讓魚希知道。」
盛閒見她要走喊道:「江靜白。」
江靜白背對著她,聽到盛閒如常的聲音:「你以為八年前,我放的那個消息,是為你放的嗎?」
站立的身體腰杆挺直,身體略微僵住,江靜白轉頭:「您這話什麼意思?」
盛閒依舊風輕雲淡的樣子:「你知道那份調查報告,是誰送給你的嗎?」
電閃雷鳴間,仿佛有道雷劈中江靜白,無數猜想划過腦中,迅速串聯成一條線,從八年前,一直到現在。
她身形頓住,包廂里充斥詭異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