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滿滿的漕口在得知這個銀價以後,除了一聲驚呼,突然變得沉默了起來。
如果是說銀價是二錢九分銀子,甚至是二錢八分五厘銀子,有可能是黑島海寇在故意壓價。
但現如今的這個銀價太低了,低到了成本線上。
漕口反倒是相信了這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黑島海寇再怎麼壓價,也不可能蠢到把銀價壓到棉布的成本線上。
這麼一來,棉布買賣已經不賺銀子了。
二錢五分銀子的銀價一定是真的了。
只不過,這個銀價不是有商人真的要賣二錢五分銀子的棉布,對方是在針對他。
漕口沉默很久後,喊了一句:「來人,給鄭船東備上一份乾禮。」
沒過多久,漕口麾下的大船東親自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
裡面放著二十兩銀子,用一塊紅布蓋著。
漕口從大船東的手裡接過來托盤,放在了鄭船東面前:「這事多謝鄭船東的提醒了。」
「但這個消息對於在下來說有些驚世駭俗了,還請鄭船東回去告訴大船東寬限幾天。」
「最多五天的時間,在下一定給大船東一個答覆。」
鄭船東把手掌蓋在紅布上面,順手一抹,用紅色棉布兜走了一斤多重的銀子。
鄭船東掂了掂分量,大致估算出了在二十兩左右,笑著拱手道:「這件事好說,回去以後一定把漕口的話帶到。」
鄭船東把紅布揣在懷裡,轉身向外面走去,帶著手底下的海寇離開了漕口的宅子。
等到海寇走了以後,漕口叫來了其他兩名船東。
把這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告訴了手下的三名船東。
二船東和三船東的反應一模一樣,全都是不敢相信的從官帽椅上站了起來。
嘴裡說的話,就像是在重複漕口剛才說的那句話一樣。
全都是驚呼了一聲。
「絕對不可能!」
大船東一直站在門口候著,就在鄭船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提前知道了。
第二次親耳從漕口的嘴裡得到了確認,也是還是震驚的坐在官帽椅上久久沒能說話。
這個銀價實在是太低了,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也巧合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剛好壓在了成本線上。
大船東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平復心情,看向了不停喝茶的漕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東家,一定是有人要針對咱們。」
漕口點了點頭,認同了大船東的說法:「你覺得這個人應該是誰。」
如果對方是在針對漕口,首先對方一定認識漕口,其次雙方一定要會有利益上的糾葛。
漕口雖說勢力不小,但也只是鄉野里的一名富戶。
能夠接觸的人有數,能夠接受的富戶等有實力的人更有數。
還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的富戶,就不難猜出來了。
大船東思索了一段時間,把漕口認識的富戶一個個斟酌了一遍。
重點是那些和漕口有著利益上糾葛的富戶,思來想去,突然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漕口:「難不成是西洋商人。」
漕口還沒有說話,三船東起來說道:「怎麼可能,咱們和那個紅毛鬼見都沒見過。」
「對方怎麼可能沒事找事的針對東家,分明是在給自己找不自在。」
二船東同樣是同意了三船東的想法,點著頭說道:「平時雖然和三船東不怎麼對付,但他說的這句話也很在理。」
「咱們又沒有得罪紅毛鬼,也沒搶了紅毛鬼的生意。」
「紅毛鬼肯定不會沒事找事的搶棉布買賣,難道就不怕咱們砸了他在鹽池村的紗錠作坊?」
聽到一句砸了鹽池村的紗錠作坊,本來還有一些遲疑的大船東和漕口,徹底的確定了。
這件事一定是西洋商人在背後操縱。
也只有紅毛鬼有那個實力能夠拿出那麼多的棉布,並且把棉布的銀價壓到二錢五分銀子的成本線上,不計較這其中的銀利得失。
原因也只有一個。
那便是素未謀面的西洋商人,真的就擔心砸了他在鹽池村的作坊。
另外還有一點,只要把漕口排擠出黑島海寇的棉布買賣,完全可以在幾個月以後再恢復三錢銀子的銀價。
想到這裡,漕口不知怎的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事實很有可能成為現實。
那就是他很有可能成為第二個孫包戶。
孫包戶是怎麼慘死的,外面一直都在風傳是得罪了符煙山的響馬。
但從各種跡象看來,還有那個去了一趟符煙山的西洋商人。
一定是西洋商人給出了更高的銀利,促使符煙山響馬殺了和他們做了多年生意的孫包戶,這才讓西洋商人的紗錠作坊在鹽池村順利的開辦。
漕口突然想到的這個可能,太過於讓人心驚肉跳。
連續喝了三杯茶水,勉強平復了心情。
但漕口額頭上冒出突然冒出的冷汗,還是表明了此時的他心情不怎麼平靜。
大船東不解的看向了漕口,看著他已經喝了那麼多的茶水了,還是不停的舔嘴唇。
心裡很清楚漕口這是怎麼了,他這不是嘴干,而是由於心裡過於的緊張了。
大船東不解的問了一句:「東家,你這是……」
漕口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說出了一個名字:「孫包戶。」
三船東和二船東不明白孫包戶這是咋了,孫包戶早就已經死了,怎麼還和孫包戶扯上關係了。
大船東聽到孫包戶這三個字,先是皺著眉頭想了想。
很快,腦門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大船東同樣是想到了那個可怕的情形,並且很有可能在不久以後發生的情形。
黑島海寇就像幾個月前的符煙山響馬一樣,因為紅毛鬼許諾的銀利,殺了漕口和他們這些手下。
大船東艱難的轉過頭去,看著在那不停舔嘴唇的漕口:「東家,你覺得有幾成可能。」
漕口只是苦笑了一聲,沒有說回答大船的問題。
大船東瞧見漕口這個樣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本來腰杆筆挺的他,慢慢癱在了官帽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