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都很驚訝。
年輕人穿著一身黑色制服,領子歪著,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冷珊紅衝過去,一把將他手裡的紙拿在手裡。她的動作嚇了年輕人一跳,他躊躇地問:「指揮官……」
「沒事。」冷珊紅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很好。」
「是我應該做的。」年輕人敬了個禮。
「布拉納……」冷珊紅緩緩念出紙上的地名。
「布拉納是什麼地方?」莫雲問。
「距離上島有一段距離,如果是「挑戰者」的話,大約需要四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年輕人恭敬地回答道。
這時康納也走了出來,他問道:「有線索了嗎?」
冷珊紅將紙遞給了他。
康納掃了一眼,「出現了能免疫孢子的人類?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是這樣說的嗎?」
「不錯。」莫雲點了點頭。
「呵呵,看來我的中文學得不錯。」康納滿意地露出笑容。
「這個消息來源可靠嗎?」冷珊紅問年輕人。
「絕對可靠。」年輕人說,「自從植化病爆發以來,我們就一直在試圖和世界各地取得聯繫,剛才回應我們的就是布拉納城,他們那邊已經可以穩定接受信號源了。」
「有坐標嗎?」
「有。」年輕人點了點頭。
「很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冷珊紅握緊了拳頭。片刻後,她仿佛才想起旁邊還站著兩個人,有些尷尬地轉過頭來,「你們覺得呢?」
「可以。」莫雲點點頭。
「我沒意見。」康納抱著胳膊說。
冷珊紅肩膀一塌,似乎鬆了口氣。緊接著她轉過頭,看向傳遞情報的年輕人,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年輕人似乎吃了一驚,後退了一步。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巴里·倫德。」年輕人眨了眨眼睛。
「很好,巴里·,我走以後,基地由你負責指揮,沒問題吧?」
「我……」
「這是命令。」冷珊紅說。
「是!」年輕人挺直了胸膛。
「我們準備一下,十分鐘後出發!」冷珊紅走進指揮室,開始收拾行李,檢查裝備。莫雲和康納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索性就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她。
「雲哥,你還記得咱們「新世紀」建立的宗旨嗎?」康納忽然問。
「你說呢?」
莫雲根本不知道什麼宗旨,只好反問道,以迴避這個問題。
「最開始成立的時候,我們的宗旨是帶領人類走向新世紀,迎接更美好的明天。」康納倚靠在身後的欄杆上,仰望灰色的水泥穹頂。
「現在呢?」莫雲不動聲色地問。
「現在……很多人的想法已經變了。」康納嘆息道,「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問雲哥你一個問題,但是一直沒有機會開口……自從十年前你把我從貧民窟里救出來之後,我就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現在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莫雲眯起眼睛。
「你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會變好嗎?」
「你在質疑我們的宗旨?」莫雲活學活用,反問道。
「我……」康納垂下頭,沉默了。
莫雲側過頭,這個世界會變好嗎?這是什麼問題……他又怎麼知道這個世界會不會變好,或者說,好的定義是什麼?這個世界就是它原本的樣子,好與壞都只是人類的定義,在不同人的眼中,就有不同的判斷標準。這根本就不算一個真正的問題。
但這些心裡話他根本沒有辦法說出口。
雖然從話里判斷,康納應該和這個時空中的自己很熟悉——但此刻的他,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他也不知道,這個平行世界中的自己是什麼想法,因此乾脆閉口不言。
時間很快過去,十分鐘後,冷珊紅再次走了出來。
「好了嗎?」莫雲問。
「安頓好了,我們走吧。」冷珊紅說。
「好的。」
三人再次出發,沿著來時的道路,向著出口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莫雲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基地里的很多人都站在後面,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
「你們放心吧,我們會找到解決方法的。」冷珊紅輕聲說。
莫雲看到巴里·倫德也站在人群中,激動地投來目光。
三人轉身,繼續前進。
「原來我們已經成了很多人的希望啊……」莫雲心裡很受觸動,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他就感到肩膀又沉重了幾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背影,有很多人在默默注視著。
「滋——」
沉重的水泥大門緩緩移動,月光再次照在斜坡上。
這次大門只露出一個縫隙,三人就全部跳了出去,緊接著大門在他們身後再次合攏。他們謹慎地看向外面,只見那些植物已經掠過了方才被火焰灼燒的空地,再次占滿了外面的跑道,就連「挑戰者」的機翼上也纏繞著幾根墨綠色的藤蔓。
「這東西生長得這麼快?」莫雲吃了一驚。
「莫雲負責清理飛機表面植物,康納和我一起清理跑道。」冷珊紅並未失去理智,冷靜地指揮道。
「還真有指揮官的樣子。」康納哼了一聲,但並未反對。
莫雲聞言,點了點頭,伸手拔出背後的長刀。
銀光一閃,機翼上纏繞著的植物就齊根斷裂。他凌空跳起,落在機翼上,開始向上清掃覆蓋在飛機表面上的植物根莖。
冷珊紅舉著一把匕首,揮動著,砍斷一根眼前的藤蔓,突然聽到背後傳來莫雲的聲音「小心點背後!」
她立刻轉身,卻驚訝地發現身後根本什麼也沒有。
緊接著,她感到腳脖子一緊,低頭一看,一根綠色的藤蔓像是蛇一樣纏繞在她的腳上,然後猛地一拉。
「啊——」
冷珊紅驚叫一聲,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眼看她就要被拖進那片植物組成的黑暗叢林中。
「完了……我不會這麼慘吧……」她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轟!」
一團橙紅色的火焰席捲開來,將四面八方的植物紛紛燒成灰燼,緊接著火焰向天空升起,化作一條火龍,長尾一甩,就將纏繞在冷珊紅腳腕處的藤蔓燒斷。康納出現在她身前,一把拉起她,向後退去。
這時莫雲已經清理完飛機表面的植物,打開了艙門。
三人退回機艙內,關閉艙門。緊接著,飛機引擎發出轟鳴聲,「挑戰者」靈巧地拐了一個彎,然後開始加速,飛機划過跑道,機頭抬升,然後飛上天空。
飛機穿梭在雲層中。
舷窗緩緩關閉。
「剛才你為什麼叫我?」冷珊紅轉向莫雲,埋怨道。
「叫你?」莫雲愣了一下,「什麼時候?」
「就在剛才,你叫我小心背後。」冷珊紅說,「然後我回頭看,什麼都沒有……接著就被植物襲擊了……」
「不,我沒有叫你。」
「什麼?」她睜大眼睛。
「我沒有叫你,我一直在清理飛機表面的藤蔓。」莫雲重複道。
「那……難道是我聽錯了?」冷珊紅皺起眉頭。
「或許是你幻聽了。」康納冷笑一聲,「照顧不住自己的話,就別沖那麼前面。」
「哼……」冷珊紅撇撇嘴,但還是道:「剛才多謝了。」
「不客氣。」康納把頭靠在機艙壁上,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後,飛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緊接著舷窗完全關閉,「挑戰者」進入了超音速飛行的狀態。引擎轟鳴聲也漸漸變小,飛機穿梭在如墨的雲層中。機艙重新封閉起來,仿佛進入了超越現實的空間。
頭頂的昏黃色燈光灑下,讓人宛如置身於夢境中。
莫雲靠在背後的座位上,儘量伸直雙腿,放鬆剛才有些緊繃的肌肉。在剛才短短的半分鐘裡,他已經感覺到,這具身體確實要比上次遊戲世界中的自己還要強一些。除了揮刀的姿勢更加靈活外,他的耐力、速度、力量似乎都有加強。
他微微閉眼,開始回顧這次生存遊戲的背景。首先,他隸屬於一個由超能力者和特殊體質者組成的大型組織,「新世紀」。
其次,他這次的同伴是同屬於「新世紀」的成員冷珊紅和康納——冷珊紅是他的同伴,來自於另外一個時空;康納也是他的朋友,他似乎在十年前救過康納的性命,從年齡上看,康納只比他小一兩歲,能力是控制火焰。
所謂的植化病,顧名思義,也就是人類感染植物孢子後,會成為植物生長的養料,人體變得植物化,最終成熟的植物體從人體血肉中破出,殺死人類,變成成熟體。而從感染孢子到死亡,平均時間是兩天左右。
而他的任務,就是解決植化病這個全球性的危機。
想到這裡,莫雲不禁感到有些頭大。到現在為止,他還幾乎沒有什麼頭緒,此刻他感覺心裡沉甸甸的,不知道這次任務是否能完成。這種忐忑不安又有些興奮的感覺,和他第一次被拉入這個生存遊戲中一樣。
不過,他忽然聽到耳邊傳來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睜開眼,發現旁邊的冷珊紅用手緊緊抓著腰上的鎖扣,一臉掙扎之色。
「你怎麼了?」
莫雲悚然一驚,他立刻回想起之前川口博士死前的表情,那雙充滿絕望的眼睛,似乎又浮現在他眼前。冷珊紅在進入飛機前,似乎也近距離接觸過那種植物……他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我……不太舒服……」冷珊紅說。
「難道……」莫雲情不自禁捏住了身後的刀。
「特殊體質者不會感染植化病,你不會是暈機吧?」康納這時睜開眼,嘲笑了一聲。
「暈機……不是很正常嗎?」冷珊紅轉過臉去。
莫雲的手緩緩鬆開。
「原來如此,我居然忘了這件事。」他再次放鬆下來,「冷珊紅也是特殊體質者,作為同樣加入生存遊戲,並且成功完成一次任務的人,擁有特殊體質並不奇怪。上次完成任務後,身為普通人的池慕雲,不也獲得了狼人體質嗎?」
不過,擁有特殊體質的人居然還會暈機?
他好奇地望向旁邊的女孩。
她上飛機後,已經摘下了頭盔,露出白皙的皮膚。她的劉海很長,遮住了左眼,左半邊臉頰顯得非常神秘,但又有一種東方女性獨有的魅力。透過衣領,似乎還能看到鎖骨……她此刻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捏緊鎖扣的手指也有些發白,明顯是太過用力的緣故。
察覺到莫雲的視線,她轉過頭來,沒好氣道:
「怎麼了,沒見過暈機的人嗎?」
「只是沒有想到,你也會暈機。」他說。
冷珊紅將頭緊緊貼在靠背上,臉色蒼白:「我最討厭坐飛機了,要不是沒有選擇,我才不會坐飛機呢……而且「挑戰者」要比我坐過的最顛簸的飛機還要更顛簸……」
「要我幫忙嗎?」康納笑道。
「你能幫上什麼忙?」冷珊紅皺眉道。
「呵呵,別小看我啊……」
康納突然伸出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冷珊紅,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指點在她的額頭上,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退回座位,繫上安全帶。
「你……」
冷珊紅剛才一直感覺全身無力,一股噁心感從腹部不斷湧上來。因為狀態不好,她沒能躲過康納的手指,因此突然吃了一驚。但康納並沒有傷害她,被一指點中後,她感覺一股灼熱的氣息順著從額頭鑽進腦袋裡,緊接著她的大腦一熱,像是要燃燒起來。
但很快那股灼熱感就退去,她的眼前一片清明。她感到全身都像是解脫了一般,噁心和腹部不適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
她的暈機狀況似乎已經緩解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冷珊紅驚訝道。
「刺激了一下你的前庭神經。」康納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以前我經常這樣做,已經熟練了。」
「你以前也暈機?」
「呵呵……」康納閉上眼睛,紅色的瞳孔隱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機艙再次恢復沉默。
穿梭在雲層中,三人都能感覺到機翼劃破空氣所帶來的震動感。他們紛紛閉上眼睛,抓緊時間休息,恢復精力。
一片朦朧中,時間很快過去。
四小時後,飛機轟得一震,脫離出超音速飛行狀態。兩側的舷窗緩緩放下,露出窗外已經放亮的天空。晨光微亮,一輪火紅的球體,正從雲層之下緩緩升起,像是從水面下漂浮而出的金色氣球。刺目的金色陽光照進機艙,驚醒了艙內的眾人。
莫雲低頭看去,透過舷窗,他看到下方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城市。
「布拉納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