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機翼划過雲層,「挑戰者」像是一隻巨型飛鳥,盤旋在布拉納城上方。
從飛機上向下望去,滿眼儘是金黃色的晨光。金色的日輪在天邊緩緩升起,刺目的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照亮了整片大地。
莫雲看到了溝壑起伏的大地、山川、河流,還有交錯的公路。來自四面八方的公路交錯匯集於一點,那就是布拉納城。從高處看起來,城市像是一塊巨大的橫臥在大地上的灰白色影子,看不到邊際。
「已經與布拉納機場塔台控制室取得聯繫,十分鐘後降落。」
飛行員的聲音從喇叭里傳出來。
「我們到了之後,先找組織在這裡的分部。」康納說。
「組織在這裡也有分部嗎?」冷珊紅問。
「我們在每一座城市都有分部。」
莫雲俯視這座城市,飛機的高度正在下降。他能看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一架架飛機像是火柴盒般大小,機場內秩序井然,一片和平。更遠處是城市內部更加高大的房屋,一棟棟灰白色樓房平地而起,形成了一片鋼鐵森林。
「他們的動作很快。」康納說,「災難發生後,他們肯定就立刻封閉了相關口岸,展開了大規模的篩查,封閉道路和交通,隔絕傳染源。到現在,這裡已經成了倖存者的天堂。」
「究竟什麼情況,估計抵達之後才知道。」
十分鐘後,飛機緩緩降落在布拉納機場的2號跑道。
剛下飛機,迎面就走來幾名身穿明黃色襯衫的年輕警衛,為首一人是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白人女性,她穿著寬大的褐色長衣長褲,眼神里充滿了智慧和寧靜。
「歡迎康納先生和執行者大人來到布拉納。」她開口道。
「你是誰?」康納問。
「我是組織在布拉納城分部的領導人,維雷娜。」中年女性恭敬地回答。
「維雷娜……我們之前見過嗎?」康納問。
「沒有見過,但我聽過康納先生的名字。」維雷娜說。
「我們走吧。」康納點點頭,「你知道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嗎?」
「是為了植化病?」
「沒錯。」
「請幾位跟我來。」
維雷娜帶路,莫雲幾人跟著她走出機場。一路上,見到維雷娜的機場工作人員都對她低頭鞠躬。一路暢通無阻。
機場外的公路上停著幾輛黑色吉普車。
維雷娜坐在駕駛位,康納坐在副駕駛,莫雲和冷珊紅坐在後排。車輛緩緩啟動,駛上公路。一路上,莫雲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情況,仔細觀察著這裡的街道和行人。
「你們是怎麼能這麼迅速防範植化病傳播的?」康納問,「你們分部有先知嗎?」
「是的。」維雷娜點點頭,「這是我們的幸運。」
「她還預測到了什麼?」
「先知說,這場災難最終會被我們解決。」維雷娜雙手合十,虔誠地說。
「是嗎?」康納不置可否。
莫雲心裡泛起了濃濃的疑惑,「先知」又是什麼存在,難道也是具備特殊能力的人嗎?聽這個名字,先知似乎擁有能預測未來的能力。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座城市能預先防範植化病的爆發也就不足為奇了。
吉普車駛過公路,離開機場。
一路上,莫雲看到周圍的行人非常稀少,偶爾有幾個也是形色匆匆。每隔幾百米的距離,就能看到路邊修建有水泥牆壁圍成的堡壘和檢查關口。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倖存者,必須接受非常細緻的檢查,才能進入布拉納。
機場外屬於郊區,但很多地方都在修建樓房。起重機和大型工程設備正在運轉,塔吊林立,灰塵揚起,形成煙霧——他們宛如穿過了一個大型的機械廠。
「進入城市的倖存者,必須按照職業,劃分到城市建設小組中去。」維雷娜解釋道,「布拉納現在非常稀缺人才和資源,而且隨著湧入的倖存者越來越多,城市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所以我們每時每刻都在擴建城市,修建堡壘,並且派特勤小組清掃那些植物。」
正說著,吉普車緩緩停在一道關卡前。
幾道披著綠色長袍,手持衝鋒鎗的年輕身影攔住了他們。
「什麼情況?」康納皺眉道。
「我來處理。」維雷娜表情嚴肅地說,隨即她走下車,與為首的綠袍青年交涉起來。
幾十秒後,那名穿著綠袍,手持槍械的年輕人走過來,往車裡掃了一眼,隨即衝著維雷娜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通過。
吉普車再次出發,往市中心開去。
「剛才是正常檢查。」維雷娜解釋道。
莫雲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你給我們介紹一下城市的情況吧。」康納想了想,把手往後一指,「忘了介紹,這位是我們駐紮在上島基地分部的指揮官冷珊紅。」
「你好。」冷珊紅衝著維雷娜打了個招呼,後者也點頭回應。
「莫先生作為執行者,居然也親自出動,看來對這次危機很重視。」維雷娜若有所思地說,「雖然我們「新世紀」在城內有一定地位,但並不處於決策主導的位置。現在城內主要由幾股勢力組成,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聖植會,其次是我們,然後還有軍方和一些工人組織。」
「生殖會?」冷珊紅疑惑道。
「不,是聖植會。」維雷娜說,「就是剛才攔下我們的那群穿著綠色長袍的人。這個組織是災難爆發後才出現的,由各行各業的人組成,成員最多,話語權也最大。他們把那種可怕的植物當作信仰,當成神一樣頂禮膜拜,還把唯一的一個能免疫植物孢子的孩子尊為聖童。」
「把植物當成神靈?」莫雲終於忍不住開口。
「是的,執行者大人。」維雷娜恭敬地說,「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謬,但他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
「呵呵……這也很正常。」康納笑了笑,「當我在上島機場第一次看到那些植物鋪天蓋地的樣子,也吃了一驚,更何況是那些普通人呢?換作幾年前,說不定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加入他們。畢竟,在這種環境下,沒有了信仰,就等於失去生存的希望。」
「是的。」維雷娜點了點頭,「災難面前,就算沒有聖植會,也會出現別的宗教組織。這是很多人的希望。」
冷珊紅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莫雲也微微皺眉,進入布拉納後,他很難把這裡和自己見過的任何城市聯想起來。
硬要說的話,布拉納像是一座多民族共同生存的城市,一個複雜的混合體。它的城市規模不算小,但相比於紐約這樣的國際大城市還有些差距,而它的街道上不僅有像維雷娜一樣的白人,還有黑人,還有黃皮膚的人。各種膚色的人共同生活在這裡,不知道是原本就如此,還是災難發生後逃難而來的倖存者混居在一起。
不過僅僅從城市的風貌和建築特點來看,這裡倒很像是現實中歐洲的城市。
「你見過聖童嗎?他是什麼來歷?」莫雲問。
「見過兩次。」維雷娜一邊開車,一邊說,「都是在他們舉行的祭祀活動上。在這裡,每隔三天,聖植會的人們就會聚集在一起,舉辦共同的信仰活動,參拜聖童,洗滌身體和心靈的罪孽。」
「聖童多大?」冷珊紅問。
「大概八九歲……」維雷娜說,「至於來歷,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聽說,她是從東邊來的逃難者,父母已經在災難中死掉了,只有她不知為什麼,接觸了植物,依然活了下來。」
「她?」
「嗯,是個女孩子。」維雷娜點頭道。
吉普車穿過街道,道路兩旁的樓房逐漸高大起來。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沿路都有難民落魄地坐在街頭,還有人衣不蔽體,躺在路邊。但總體上看,城市的秩序還算完善,沒有大規模的騷亂。
吉普車駛入一條主幹道後,迎面駛來幾輛裝甲車,車上架設著重型機槍,還有火焰噴射器,穿著綠色制服的特勤隊員表情嚴肅地坐在車上,與吉普車擦肩而過,仿佛鐵質的雕像。
「這是執行任務回來的特勤隊。」維雷娜介紹道,「每天都會有數十支像這樣的小隊離開布拉納,接應周邊城市逃來的倖存者,同時負責清理那些可能會威脅到城市的植物。」
「但這不是與聖植會的核心相違背嗎?」康納說,「那些人把植物當作神靈,但特勤隊卻在清掃和殺死植物,這不是褻瀆的行為嗎?」
「特勤隊是我們支持的組織。」維雷娜嘆氣道,「正因為這樣,他們在城裡很受排擠。」她搖搖頭,「但如果沒有他們,城市的安全將不復存在。聖植會裡有些人也明白這一點。」
「原來如此。」康納點了點頭。
「我們接下來去哪?」冷珊紅問。
「你們舟車勞頓,不如先休息一下吧。」維雷娜笑著說,「我先給三位找地方住下,然後你們可以吃點東西,整頓一下,順便了解本地的情況。」
「也好。」莫雲用手撐著下巴,凝望著窗外流動的街景。
他也明白,當一個人剛進入陌生的環境,非常需要時間,去適應周圍的環境。很多離家的高中生,剛進入大學時,會感到茫然失措;很多離開家鄉去「北漂」,去外地打工的人們,在很多個安靜的夜晚,也常常感到孤獨無助。這是很正常的現象,而食物,就是一個幫助人們更好地適應環境的方式。
這或許是因為,吃飯這件事,從概念上看——在人們的潛意識裡,就會和「家」聯繫在一起。
與此同時,他也需要時間來適應這座城市的環境,了解更多的情報。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依照當前的情況來看,布拉納城內的勢力錯綜複雜,想要接觸到聖童,應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不如放緩節奏,一步一步慢慢來。
二十分鐘後,吉普車停在一棟大約有十五層高的玻璃外牆大樓外。
「這是哪裡?」康納問。
「這是我們的總部。」維雷娜說。
「我們住在哪裡?」
「我給您三位安排了十五層的客房,那裡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維雷娜笑道,「另外,這裡的三樓以下都是飯店,您幾位可以選一家去品嘗一下。雖然災難之後全城的糧食都比較短缺,但因為特勤部隊是我們在支持,所以糧食和物資都是優先供應我們的。」
「很好。」莫雲點點頭。
「還真有點餓了。」冷珊紅在一旁小聲說。
幾人走進大樓,穿過大理石鋪成的大廳。他們看到了四周熱鬧的景象,這裡的三樓以下全是飯店,大廳的四面都是大門,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很多人都來這裡吃飯。周圍的一圈店鋪都被開放,店面看起來都很整潔乾淨,裡面的客人也是絡繹不絕。
「吃什麼?」莫雲問冷珊紅。
「吃米飯吧。」冷珊紅環視一圈,指了指右手邊的一家小店,「這裡有賣咖喱飯的哎……我想吃……」
「可以。」莫雲點點頭。
「真的嗎?」她問。
「女士優先。」莫雲微笑著說,「康納,你呢?」
「我也一樣,吃什麼都可以。」康納聳聳肩。
「那我們走吧。」
維雷娜跟著三人,走進咖喱店。老闆是一個黃褐色皮膚的中年男人,穿著土黃色的襯衫和灰色長褲,非常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加點辣椒,老闆。」冷珊紅招呼道。
「好的。其他幾位呢?」
「我不要辣椒。」莫雲想了想。
「我也不要。」康納隨即說。
「我加一點。」維雷娜微笑道。
「沒問題。」老闆笑呵呵地走進廚房。
就在四人剛剛坐定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的大廳傳來叫罵聲和嘈雜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神色慌張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衝進店裡,躲在門口的一張桌子下面。
「給我出來!我看到你了!」
一個穿著綠色制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怒氣沖沖地走進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