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掛還是有局限性的,碰到了不願意指點的、不願意嘲諷的、不願意批評的,我就只乾瞪眼了……」
伏案書寫的李懷,長出一口氣,放下了筆,看了一眼身邊擺放著的兩堆圖書,不由搖了搖頭,深感一陣無力。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著自己,這文章說到底,還要我自己寫出來才行,那位著作郎如果願意指點,我當場就能用他的觀點回答,此乃捷徑,但他甩袖離開,我這邊就得踏踏實實的走路了。」
在大寧,秘書省的職權頗為瑣碎,過去更是涉獵許多,其中就包括了管理和整理四庫圖書,著作曹作為秘書省的下屬機構,也有著抄錄和分類藏書的職責。
如今,著作局與秘書省分離,但依舊有著整理、歸納、抄錄的職權,能夠查閱藏書,只不過,無法在原來的衙門裡辦公了,得搬出來,但又不能搬得太遠,值得就近尋了個僻靜之地——那好地方早就被秘書省和其他衙門占了,也就只有這裡尚有空處。
「好在這離著四庫藏書不遠,裡面藏書豐富,借閱、查閱起來較為便捷,不然就要更加麻煩。」
這樣想著,他看向面前桌上的一疊文稿。
這是他綜合了楊靖等人觀點之後,在原本文稿的基礎上,結合最新查詢的兵家書籍,修訂出來的新版。
「可惜我根本沒有為學經驗,短短時間突擊,拿著幾本書,也只能生搬硬套,如果能給我多點時間,哪怕只是一個月,我也有信心,能打磨潤色出來,畢竟咱穿越前是敲鍵盤的,但現在,還是太過勉強了……」
他這邊念頭剛落,那邊就傳來了敲門聲,緊隨其後的,是劉金的詢問:「侯爺,您這邊寫得如何了?郎君讓屬下來通報您,該送去了。」
李懷將新寫的文稿整理好,遞了過去。
劉金一看,稱讚道:「您這麼快就能成書,真是了不起!此番定能讓郎君滿意!」然後就帶著文稿匆匆而去。
與此同時,在著作局正堂中,另外一位著作佐郎谷優,正在與著作郎陸鏡說著話——
「郎君,定襄侯如今簡在帝心,來咱們這裡不過是暫時蟄伏,要不了多久,就得一飛沖天,為權貴人物,這本是結交的好時候,您何故這般刁難呢?」
「李懷既為著作佐郎,哪怕只是暫時,那也要真能勝任才行,」陸鏡搖搖頭,神色平靜,「而且在這裡,我不看他的爵位,只看官職,我既執掌此局,就得擔負責任!」
谷優嘆息道:「話雖如此,但定襄侯的文章我也看了,是有真才實學的,他是勛貴人家,自幼起碼舞槍弄劍的,都是兵家事,能寫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哪裡還要渴求?」
陸鏡淡淡說道:「正因為文稿上佳,才該除去瑕疵,未來才有傳世可能!」
谷優一愣,然後道:「郎君對他竟有這般期許?」
「不是我對他的期許,而是他既然寫出了那篇文稿,就該有這等機遇,若是我沒有碰上也就罷了,既然碰上了,就絕不容許他因懈怠而錯失機會!」陸鏡冷哼一聲,「我只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裡是什麼打算,以為拉到這裡可以輕鬆,矇混度日,想都別想!」
古優苦笑起來,問道:「那不知道怎麼才算過關?」
「至少要我看來,無甚可挑剔處方可!」陸鏡眯著眼睛,「只要監督督促,讓他苦讀鑽研三四個月,當可初見成效!」
這邊說著,那邊劉金已經過來,還捧著一些文稿。
古優見狀,便告退去處理自己的事務了,陸鏡則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來,看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
李懷正在百無聊賴的翻看文獻,只是這心思卻是怎麼都止不住的亂竄,心猿意馬之中,有一種前世等待考試成績的錯覺。
「這可嚴重影響了我的鹹魚計劃!」
這個念頭止不住,李懷不由搖頭嘆息。
終於,劉金的身影再次出現,同時帶來的,還有被陸鏡無情拒絕的消息。
然後,李懷捧著滿是朱紅色批註的文稿,苦笑起來。
「侯爺,您也彆氣餒,郎君說了,您這邊已經改的頗有成效了,只是還欠缺打磨,在細節處太過粗糙,只要沉下心,要不了幾個月,就可成了……」
幾個月……
李懷深吸一口氣,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那枯燥的生活。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接下來幾天裡,李懷不斷修改文稿,然後送交給陸鏡,但卻無一例外的被打回!
在屢敗屢戰中,李懷從那些朱紅批示中,隱隱察覺了自己最大的缺陷在哪裡。
「我的基礎太差了,沒有真正喜文弄墨過,現在所得的一切名聲,其實都是建立在鏡花水月之上,根基不穩,因為有著穿越前的資料參考,又有外掛補充,加上家族添頭,才能勉強拿出這篇文章!」
他回想著過去和這篇文稿有關的幾次問詢,心裡逐漸明悟。
「文會之時,文稿出世,幾位大儒只會圍繞著文稿談論,這才能讓我從容應對,之後宮中問答,也是因為這篇文稿,加上涉及兵家,在場的都是將軍、藩將,可以借力打力,但如果換個情況呢?如果人家問的超出了這個範疇,或者乾脆就從文章、文辭的角度來詢問,不提兵家呢?又或者,碰到幾個大家,就像陸鏡一樣,根本不點評,那就算時間回溯,我也得抓瞎!」
這麼一想,李懷也明白了,或許趁著這個機會,奠定些許文辭基礎,但是……「
他將手中毛筆一扔。
「這也太讓人煩躁了!他無聊了!我就這麼幹坐著幾天,就是看書寫字,看書寫字,看書寫字,別說手機了,連個課外書都沒有,不時還有人過來檢查督促,這誰頂得住啊!」
想到這裡,他猛地喘了口氣。
「不管了,這種情況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如果不能讓自己改變,那就改變環境吧!」
一念至此,他倏的將牙一咬。
「不就是打自己臉嗎,次數也有不少了,不差這次!雙開肝帝,給我運轉起來吧!」
念頭落下,李懷忽的雙目圓瞪,在他的眼眸深處,陰陽流轉、星辰交替,然後往前一趴,倒在桌子上,無聲無息。
時間流逝,一個時辰緩緩流過。
屋外傳來腳步聲,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然後快速遠去。
突然!
李懷身子一顫,然後猛地抬起頭,大口的喘息著,滿身都是汗水!接著游目四望,逐漸平靜下來。
「回來了?這下玩大了!一下子去了一年,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然後他搖了搖頭,「不對,這不是重點,我在這邊消失了一年,不知道……」
「李懷!」這時,一個熟悉而又陌生聲音響起,「聽說你方才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