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前進
甘國陽最悍勇的一點就是，他總是敢於在客場大打出手。
可能死過一次的人對待事情的態度就是不一樣，想到就做，絕不猶豫。
甭管現場上萬名球迷多麼氣勢喧囂，多麼喊殺聲震天，當地的媒體又是多麼毒舌，甘國陽從來不怕。
該出手時就出手，這些年他的摔跤、拳擊功課從來沒有落下過，甚至隨著時間推移在不斷精進。
比如今晚摔卡爾-馬龍的這一下，就是古典摔跤里的招數，全憑上肢力量將人舉起摔下。
馬龍就算反應的過來，也無法掙脫甘國陽鐵鉗一樣的雙臂，在享受了2秒鐘高於阿甘的俯視後，緊隨其後的就是和木地板的親密接觸，以及短暫喪失意識。
木地板的彈性讓撞擊不那麼致命，重要的部位依舊得到了合理保護，但在主場被這麼摔到昏迷，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輕易倒下，依舊是很丟人的事。
全美觀眾再度有幸目睹了這一幕，事後統計，電視台在那個時間段收視率再度飆升，NBC電視台更是反反覆覆播放這個畫面，多角度，慢鏡頭，向觀眾們展示阿甘超凡的摔跤技巧。
這傢伙真的很久沒有展現這一高超技藝了，畢竟打遍聯盟無敵手，加上活塞這樣的球隊被打散，已經沒有哪個不開眼敢再去招惹阿甘，大家好好打球沒什麼不好的。
但是總有例外，今天就遇上了，而且是在西部決賽，挨打的是惡漢卡爾-馬龍，這下真的有好戲看了。
令人意外的是，當馬龍倒在地上翻白眼時，現場的爵士球迷都很平靜，除了少數球迷抱頭驚呼外，剩下不少球迷竟都是一副看戲的樣子。
有一些則腦袋一直仰著，盯著頂棚的大屏幕看回放，看過的還想再看一次，沒看過的可要好好欣賞一下，不能錯過本場最精彩的畫面。
就連爵士的隊友都很平靜，大家叉著腰站在原地，等候裁判的處理。
斯托克頓過來和阿甘交涉：「你好好的，幹嘛打他呢？」
甘國陽道：「他從背後偷襲我，那是個危險動作。」
「你賽前讓他肘你的，現在打了，你又不高興。」
「我讓他正面肘我，誰讓他從背後偷襲我了？」
「那…他應該沒事吧。」
「沒事，正好睡一會兒。」
唯一爆炸的人是傑里-斯隆，在馬龍被摔倒後，他憤怒地衝上場，朝甘國陽衝過來。
可是衝到一半發現，球員、球迷都很淡定，斯托克頓站在那裡和阿甘聊天，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攔著他……
這就很尷尬了，沒人攔，難不成他衝到阿甘跟前和阿甘打一架？這不是送阿甘雙殺麼。
所以，等斯隆快衝到阿甘跟前，氣就消了，這時裁判恰到好處的將他攔住，斯隆立刻激動地朝阿甘指指點點叫罵了兩句。
斯隆是個暴脾氣，但他更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阿甘一向快狠准，查克-戴利的教訓歷歷在目，斯隆不想再挨一拳頭。
況且球員之間的衝突，你教練瞎參合什麼呢？喊兩嗓子，意思一下就行了。
甘國陽聽到斯隆的罵聲，瞥了他一眼算是給了回應，完全不搭理，只是和斯托克頓說：「今晚我應該打不了了，但別覺得能贏，你們也會少了馬龍。好好表現約翰，人們總是低估你。」
說著，甘國陽還拍了拍斯托克頓的胳膊，隨後他自己下場，從球員通道離開了球場。
馬龍從另外一條通道，被擔架抬了出去。
一個走，一個躺，一個醒著，一個睡著了。
等到甘國陽從通道離開時，現場球迷才想起來給阿甘一些不痛不癢的噓聲。
連朝著他砸飲料、雜物的人都沒有，都不敢。
事實上，甘國陽前天抵達鹽湖城後，不管是在訓練館、球場、酒店、餐廳還是便利店，永遠都有球迷主動過來要求籤名、合影留念。
他像一個奇觀一般被人崇敬著，他高超的摔跤手法正是奇觀的一部分，見到了簡直是一種幸運，有什麼可憤怒的呢？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甘國陽怒摔馬龍這一畫面在之後一段時間裡在電視上被反覆播放，成為1992年北美職業體育影響力最大的鏡頭之一，被稱為「雪崩」，進而影響到了美國格鬥界，正是從這時候開始，幾個格鬥界人士意識到人們對格鬥、摔跤的熱愛，決定舉辦一個無限制格鬥聯盟，最好能找阿甘來做代言人。
這就是後來的UFC大賽，在1993年正式開啟它的歷史。
甘國陽回到更衣室後冷靜了兩分鐘，他始終想不明白，馬龍為什麼要從背後偷襲呢？
你正面干我，我和你對干，大家打一架，那叫一個痛快，這段時間淤積在內心的莫名憤懣正好發泄一下。
可你偷襲我，我摔你你也不反抗，就這麼睡著了，一點都不痛快，反而覺得更加鬱悶了。
甘國陽不喜歡在籃球場上打架，打架從來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是為了更好的打球。
總之，這次之後，甘國陽再沒有在球場上展示過他驚人的摔跤技術，這是他生涯最後一次，是為絕響。
甘國陽被驅逐出場，馬龍被抬下場，雙方各自少了一個核心，比賽繼續進行。
沒有了阿甘，開拓者依舊是個陣容完整，實力強勁的球隊，不過少了精氣神。
而爵士這邊沒有了馬龍，進攻就塌了一大塊，不過靠著主場之力，爵士撐過了上半場。
雙方打平，回更衣室休息。
馬龍沒有被送去醫院，他在更衣室躺了一會兒，休息了一下，從昏迷中恢復過來。
記憶出現了短暫的缺失，望著更衣室的天花板和明晃晃的日光燈，他覺得有些恍惚。
他耳邊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聲音，嗡嗡嗡的耳鳴，緊跟著是一串又一串的電話鈴聲。
「接電話，接電話！」馬龍小聲道，醫護人員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並沒有電話響。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聲停止了，馬龍感覺心臟一緊，他吼了一聲，把更衣室的人嚇了一跳。
馬龍的父親是自殺，在他三歲那年，給家裡打了一通電話後，用獵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馬龍對父親的記憶已經很淺很淺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通電話，他生命的最後一通電話。
那鈴鈴鈴的聲音，仿佛是父親最後的道別。
這時，爵士的隊友們都回來了，他們聽到了馬龍的吼聲，斯托克頓過來問：「怎麼了卡爾，你沒事吧？」
馬龍清醒了過來，道：「沒事，我沒事，比賽怎麼樣了？」
「打平，我們沒問題。」
「我也沒問題，下半場我可以上。」
「你確定嗎？最好做個檢查。」
「不需要，我可以上場。」
說著，馬龍從躺椅上下來，平衡了一下身體，蹦了蹦，確實沒什麼大礙。
常年堅持不懈的鍛鍊，馬龍的身體還是非常強壯的，肌肉形成了非常好的保護，沒那麼容易被摔壞。
在確定下半場可以登場後，馬龍問隊友：「你們有沒有衝上去把阿甘揍一頓？」
更衣室一片沉默，馬龍訕笑，道：「好吧，能揍他的人已經倒下了，沒辦法。」
斯托克頓嘆了口氣，心想這小子嘴巴挺硬，你也知道你倒下了，那你怎麼不一肘把他干暈呢？
不痛不癢的推了他一下，反過來被摔暈，等比賽後你看到自己被摔的狼狽畫面，肯定會後悔的。
下半場比賽，卡爾-馬龍在現場球迷的歡呼聲中重新回到了賽場，鹽湖城球迷給了他最大的鼓勵。
因為中場休息的時候，現場大屏幕還在放他被摔的畫面，等他重新回來，就不放了。
馬龍的回歸，讓爵士陣容完整，沒有了阿甘在三秒區，馬龍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
腰不酸腿不疼，衝擊更有力，投籃更精準，擋拆內切如風，快攻反擊似雷電。
不光是馬龍，爵士球員都能感覺到，當對面沒有阿甘時，在球場上明顯輕鬆很多。
不管是身體對抗上，技戰術難度上，還是精神上，都好像卸掉了負重包，變得身輕如燕。
開拓者依舊打得不錯，彼得洛維奇、劉易斯和波特主導球隊進攻，薩博尼斯進到三秒區，構建球隊防守。
他們還是能和爵士打得有來有回，但也只是有來有回，他們從之前的領先者，變成了追隨者。
到了關鍵時刻，爵士隊發力，斯托克頓連續助攻馬龍得分，馬龍在第四節中段連得7分，幫助爵士奠定了優勢。
隨後，馬龍又在防守中撞飛了上籃的彼得洛維奇，差點引發雙方的衝突。
這一次衝突可熱鬧了，兩邊人都圍了上來，馬龍叉著腰站在那裡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模樣。
主場球迷更是瘋狂叫罵，和上半場形成鮮明對比，不知道的還以為不是一場比賽呢。
今晚的主裁判馬登也很無語，好傢夥欺軟怕硬是毫不掩飾，馬龍你上半場是故意裝睡，讓阿甘被罰下去的吧？
在制止了衝突後，比賽繼續，開拓者球員沒有阿甘壓陣，明顯少了膽氣，沒有人敢上去給馬龍一拳。
當然，薩博尼斯和安東尼奧-戴維斯頂在了前面，分毫不讓，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
老大不在，在別人的場子，先忍忍吧。
這一忍，比賽忍輸了，開拓者98:104，6分的劣勢客場敗給了爵士。
卡爾-馬龍本場砍下36分，其中下半場拿下25分，是爵士獲勝的頭號功臣。
更讓爵士隊開心的是，賽後，聯盟對甘國陽進行了處罰，認為他這一行為違反體育道德，將他禁賽一場。
這對爵士而言實在是天大的好消息，有阿甘和沒有阿甘，完全是兩種比賽體驗，差別可太大了。
而卡爾-馬龍只要不打阿甘，他就是聯盟四號位最好的得分手。
第四戰，馬龍再接再厲，單場37分11個籃板3次助攻2次搶斷，幫助爵士再下一城。
雙方打成了2:2平手，爵士隊將回到波特蘭，和開拓者進行天王山，爭奪賽點。
不過這一場，爵士隊上下心裡都清楚，凶多吉少。
據說阿甘在收到第四場禁賽的處罰後，馬上坐飛機回了波特蘭，備戰第五戰。
第五場，阿甘和開拓者是肯定要報仇雪恨的。
天王山之戰開始前，更衣室里，馬龍因為緊張出現胃痙攣，在廁所里嘔吐了起來。
當他上場的時候，玫瑰花園的大屏幕反覆播放他被阿甘放倒的畫面，現場的噓聲更是一陣接著一陣。
更重要的是，甘國陽身穿11號球，隨著《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日出》的音樂出現在球場，震懾力無與倫比。
本場比賽，爵士隊沒有任何機會，從第一節開始就被開拓者摁住在地上錘，並早早大比分落後，無抵抗之力。
而且今晚他們的進攻感覺差到極點，最終竟只得到64分，而開拓者拿下了103分。
64:103，開拓者39分的優勢，主場狂掃爵士隊，輕而易舉就拿到了系列賽的賽點。
這場比賽打完，爵士隊上下都非常沮喪，他們在爭奪賽點的比賽中，沒有拿出哪怕一丁點競爭力。
馬龍和第三、第四場的表現相比更是判若兩人，全場12投4中，只拿下12分7個籃板球。
哪裡有第三、第四場，50%命中率，35+得分的擎天柱形象，完全成了軟腳蝦。
比賽過程中，甘國陽都懶得嘲諷馬龍，他只是正常發揮，開拓者就將爵士打趴下。
在有阿甘的情況下，第六場回到鹽湖城一戰，其實沒有太大的懸念，開拓者的士氣，凝聚力，衝擊三連冠的心已經起來了。
在第六戰比賽開始前，甘國陽和隊友們說：「這場我們必勝，不管有沒有我，開拓者都將贏下這一戰，進入總決賽！」
每當甘國陽這樣自信發言時，開拓者是無可阻擋的，不是甘國陽能言出法隨，而是他感知到了球隊的必勝信念，將他說了出來。
果不其然，這一戰依舊沒有懸念，開拓者從首節就開始保持領先，依靠強大的進攻和防守爆發力，凍結了爵士的戰術體系。
105:89，開拓者在鹽湖城輕鬆擊潰爵士，在三角中心的更衣室捧起了西部冠軍的獎盃，八年裡第六次殺入了總決賽。
甘國陽全場拿下了31分19個籃板球和7次封蓋，而馬龍依舊只有15分，全場15投5中，
賽後，爵士隊的老闆拉里-米勒對卡爾-馬龍的後兩場的表現非常不滿，他在第六戰賽後少見的公開批評馬龍，說他「過於軟弱。」
的確，有阿甘在的比賽，我唯唯諾諾，中投靚仔，靠倒頭就睡把阿甘ban了，就重拳出擊，四號位得分第一人，連轟高分。
馬龍對此非常傷心，他召開了一次發布會，第一次向外界透露自己的父親死於自殺而非癌症，談到自己母親撫養那麼多孩子時付出的艱辛，以及自己常年的沮喪和被拋棄感。
這給了馬龍性格中矛盾、敏感、弱勢的一面一個合理的解釋，但對於比賽的勝負，於事無補。
令人意外的是，發布會後，馬龍接到一通電話，竟是甘國陽爸爸甘有為打來的，他從斯托克頓那裡要到的號碼。
甘有為用不太熟練，有明顯中國口音的英文和馬龍說：「我很抱歉，聽到這樣的消息，我為我兒子的行為，向你道歉。他永遠不會道歉，但我會，對不起。請好好生活，你很棒，也很成功，祝你好運，孩子。」
馬龍拿著電話泣不成聲。
馬龍依舊不原諒自己的父親，他不接受他離開的決定。
他學著做一個真正的，自己能認可的男人，雖然有些慢。
但他會一直前進，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