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圖層
【當我開始寫《SLAMDUNK》時，我有兩個願望，一是以取材的名義去美國看NBA總決賽，二是到巴塞隆納觀看奧運會的籃球比賽。
非常感激，這兩個願望我都實現了，而且在波特蘭我幸運的拿到了阿甘的簽名，令人驚奇的是，他竟然有在看我的漫畫，並寫下『這是一部好作品，好好更新』的評語，我覺得自己在做夢。
現在我只剩下一個願望，我想看到日本籃球隊能參加奧運會，那些看著SLAMDUNK長大並開始打球的孩子長大後會怎麼樣……我幾乎要哭了。】
————1992年《灌籃高手》第9卷封面作者評論，井上雄彥，摘錄。
6月8日，開拓者和公牛的第三戰，玫瑰花園球館。
賽前，甘國陽在更衣室進行準備，其他人要麼在聽歌，要麼在聊天，要麼在看錄像。
甘國陽在看漫畫，他捧著老爹給孫子買的《灌籃高手》看的津津有味。
熟悉的情節揪出了甘國陽很多潛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段，那些和籃球、青春有關的回憶。
昨天從甘有為手裡拿到這本漫畫時，甘國陽突然想通了，他知道一直以來束縛自己的是什麼東西了。
從1981年到1992年，他來到這個時空已經整整11年，他成為了一個60年代生，成長在80、90年代的人。
他打了11年的籃球，接受這個時代的訓練，打這個時代的比賽，他一直走在前端，是時代的破風者。
做破風者很累，後面一直有人跟著，他感到焦慮，他想突破，他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長有多遠。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嗎？不，其實他知道，只是漫長的時間裡他在遺忘，不是記憶在遺忘，而是身體。
他的肌肉記憶是屬於1980-1990年代的，因為他的訓練、比賽始終在80、90年代。
人們都說他不像這個時代的中鋒，可最終，他還是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代表。
其實，他大腦中很多想法不屬於這個時代，是超越時代的，他能看到未來。
沒有人可以知道他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在一些領域，他孤軍奮戰，奮戰到最後，他自己都把自己給忘記了。
他引領了時代的潮流，他會投三分，會外線的技術動作，但他只領先一步，可他真的只能領先一步嗎？
他領先的是技術，可真正拉開差距的，是思想。
貝爾曼的效率思想已經領先其他球隊一步，但在甘國陽看來還不夠。
效率是冰冷的大數據，在季後賽，在關鍵的決戰中，執著於效率會輸掉比賽。
未來籃球的真正理念是什麼？
其實甘國陽心裡早就知道了，就是籃球創始人詹姆斯-奈史密斯博士說的「終極的籃球比賽，就是無論球在哪裡，都要發起進攻，從你拿到球的那個地方開始」。
奈史密斯博士擁有著高屋建瓴的遠見，在籃球還是一項不成熟的運動時，在剛剛被他發明時，就窺見了這項運動的本質：
它屬於進攻，屬於得分，其它的一切都圍繞著這件事展開，包括防守。
籃球在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被分為進攻和防守兩派，極端進攻派像道格-莫、韋斯特海德等人，把進攻強調到極致，自由，提速，瘋狂得分，甚至一定程度放棄防守。
而極端的防守派，像拉里-布朗，以及目前NBA開始掌控局勢的防守教練們，把防守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編織重重陷阱，讓對手寸步難行，每一分都拿的很艱難。
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防守派一直占據主流，進攻派贏得觀眾，而防守派贏得勝利和冠軍。
甘國陽在知名籃球專家、評論家那裡，他最強大，最令人驚異的，也是他的防守。
現在聯盟的場均得分在逐年減少，並將在21世紀初萎縮到90分左右，防守會越來越重要。
可那只是暫時的，進攻和防守陰陽相調，月虧則盈，月滿則缺，最終達到一種平衡狀態。
到2011年，籃球世界已經到了發生變革的臨界點，在那個夏天，甘國陽嗅到了新世界的味道。
而且就算防守再極端，最終贏下比賽還是要得分的，進攻是永遠的主旋律。
所以，一個終極球員，在拿到球的瞬間，就要開始思考你的進攻。
在球越過半場的瞬間，進攻模式就將開啟，而不是讓對手在三秒區附近等著。
你敢等著，我就要讓你付出代價，遠射，傳球，突破，每一種選擇都是為了更好將球送進籃筐。
甚至，當你在防守時，也要想著進攻，什麼樣的蓋帽可以讓反擊更迅速，什麼樣的後場籃板可以讓反擊更順暢，我在這個位置進行防守，是不是有利於我打反擊？
兩者渾然一體，球場應該被視為一個整體去思考，每一步，每一傳，每一攻，都要融合關於進攻的思考，讓壓力像大堤上的孔洞一點點滲透進對方的防守中，最終當潰壩到來時，排山倒海的洪水，會讓任何堅固的防守瓦解。
甘國陽過去並不是沒有這樣做到過，他打出過許多漂亮的令人驚訝的比賽。
他用三分球絞殺過湖人、公牛，用精彩的外線技術拿下過81分，驚艷過眾人。
只是他自己沒能意識到，他沒有讓潛意識進入他的理智中，這是讓他苦惱的事。
多么小的一件事，或許一個傻瓜都能很快明白這樣的道理而不至于禁錮了自己，但人有時候就是會被自己的想法困得左右徘徊。
這時候，人總是希望通過技術、汗水，以求達到量變引起質變，可質變的那一瞬間，依舊需要思想上的一個轉身。
轉一個身，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啪」的一聲，甘國陽合上了手裡的漫畫書。
時間到了，該登場了。
——
「大家晚上好，我是比爾-肖恩利，很高興為大家帶來1992年總決賽，波特蘭開拓者對陣芝加哥公牛……」
比爾-肖恩利的聲音再度傳遍了俄勒岡州千家萬戶，開拓者的球迷們懷著緊張的心情，在電視機和收音機前等待著總決賽第三戰的開始。
大比分0:2落後，開拓者面臨著8年來總決賽歷史最危急的一次，也足以說明，第二個三連冠會有多麼艱難。
在玫瑰花園球館，球迷們一如既往的瘋狂，今晚唐建國花錢，給全場球迷每人發了一件紅色T恤。
等到比賽開始前，看台上連片的紅色，讓球場顯得壓抑和瘋狂，大面積的紅色仿佛鮮血，也好像是鬥牛士的披風。
芝加哥公牛隊上下已經做好了被開拓者瘋狂反擊的準備，喬丹心裡清楚，阿甘是不可能這麼輕易0：3落後的。
第三戰一定非常艱苦，但公牛絕不會輕易將勝利拱手讓出，就像去年的總決賽，公牛的目標是三個客場至少拿下一個。
如果能在波特蘭奪冠自然最好，回芝加哥奪冠，同樣是非常好的選擇，2:0的領先分數給了全隊信心和底氣。
「今晚，不管我們遇到什麼樣的防守，什麼樣粗野的競爭，我們都要堅持住，給予他們有力的回擊！」
菲爾-傑克遜在球員出場儀式後，大聲提醒每一個球員。
他們吸取了上個賽季的教訓，本賽季絕不讓體能和精神被開拓者壓制。
來波特蘭，傑克遜要求任何球員都不允許帶家屬和朋友，只能自己來。
他不想球員們受到任何干擾，拿下冠軍，回家再陪父母、朋友慶祝去。
公牛上下確實眾志成城，喬丹搓著沾滿鎂粉的手，他內心有些忐忑。
這次季後賽，他和阿甘再度斷了聯繫，現在他很想知道，阿甘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他會放棄嗎？還是咬碎牙，決心逆轉，又或者今晚他要拿60分？
沒門，喬丹心中暗道，如果阿甘想拿60分，他一定也會回敬60分。
但甘國陽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一個事實是，這個賽季，喬丹和甘國陽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無法理解對方。
哪怕因為賭博的事甘國陽幫了喬丹一把，兩人也回不到20出頭時的狀態了，隔膜不會一夜消失，更何況他們還是最大的對手。
甘國陽在攝人心魄的音樂和萬眾歡呼中出場，他依舊神情淡漠，讓對手和隊友都看不透他內心究竟在想什麼。
同樣讓人想不透的還有今晚開拓者的首發：傑羅姆-柯西沒有出現在首發五人名單中，取而代之的是彼得洛維奇。
這意味著雷吉-劉易斯被提到了小前鋒的位置，而甘國陽則來到了四號位，所以在中圈跳球時，站在卡特萊特面前的變成了薩博尼斯。
甘國陽打了大半個賽季和整個西部系列賽的五號位，總決賽第三場，他把中鋒位置讓給了薩博尼斯，又回到了大前鋒的位置。
菲爾-傑克遜覺察到了這點變化，他在腦海中思考著，鮑比-貝爾曼這麼做的意圖是什麼？
可能是要加強阿甘對外線的防守控制力，或者他在四號位能更大激發進攻潛能，用高得分爆發擊潰公牛。
不管是哪種情況，傑克遜都有應對方案，這次公牛教練組做了非常非常充分的準備，包括常規賽兩場被阿甘打崩，都給了公牛經驗教訓。
但傑克遜不知道，並不是鮑比-貝爾曼做出了這樣的調整，而是阿甘在比賽開始前要求的，貝爾曼和柯西只是執行命令而已。
在震耳欲聾的喊叫聲中，雙方跳球，決定系列賽走勢的第三戰開始了。
薩博尼斯將球撥給了波特，開拓者獲得了進攻權。
按照流程，雙方將落入陣地，擺開陣勢進行激烈的陣地戰。
前兩場，激烈程度和1991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第二場。
激烈程度，戲劇性全部拉滿，創造了總決賽的收視率記錄。
波特撅著屁股慢慢運球過半場，公牛前兩場對波特的防守相當成功。
公牛全聯盟最好的外圍夾擊，讓波特打得非常難受，再沒辦法像西決打斯托克頓那樣一場干40多分了。
此時薩博尼斯在低位，按照常規戰術，甘國陽會來高位接球策應，開拓者跑一個普林斯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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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威廉士或者皮蓬一定會緊貼甘國陽，不給他突施冷箭的機會，甘國陽在弧頂的三分很致命。
威廉士就這麼盯著甘國陽，甘國陽果然繞到了弧頂接球，威廉士果斷貼上。
這時，甘國陽轉了個身，一個巧妙的運球撤步，接著突然運球加速，從中路直接殺入了三秒區！
非常突然的持球突破，速度很快，步子極大，球比人快，人在球後追，兩步就突入了籃下。
卡特萊特都來不及補防，甘國陽已經沖天而起，單手暴扣得手！
公牛的防守收的很緊，但為了防禦甘國陽的三分，頂部有漏洞。
就這麼一個漏洞，被甘國陽像刀子一樣抹了進去，突破成功。
快，非常快，爆發，步伐，猝不及防的快。
場上唯一比甘國陽這下還快的，只有麥可-喬丹。
但喬丹清楚，自己不會如此大開大合，他是後衛，他要躲避高中鋒的封蓋。
甘國陽不需要，他是長矛，直接捅進了公牛的心窩。
菲爾-傑克遜站了起來，這才是第一次進攻，可他有不好的預感。
公牛依舊打著平穩的三角進攻，喬丹在左側45度接球，依舊是雷吉-劉易斯的防守。
左手的突破，中路，開拓者收縮，喬丹選擇急停跳投沒有命中。
薩博尼斯拿下了後場籃板，傳給甘國陽，甘國陽在中線附近接球。
拿球瞬間開始加速，又是大跨步的推進，他的運球和後衛一樣協調、迅猛。
直接衝到籃下，頂著皮蓬的防守上籃得手，還造成了皮蓬的犯規！加罰！
玫瑰花園球館一片歡騰，比爾-肖恩利早早開始Rip-city，可實際上波特蘭球迷也有點懵。
這是阿甘？雖然過去比賽他偶爾會表演這樣的後衛式進攻，但今晚連續兩球，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加罰命中，菲爾-傑克遜朝場上吹了口哨，提醒球員們緊張起來，剛剛的進攻未免有些太松垮了。
卡特萊特在低位持球打薩博尼斯，拱了半天，最後還是給了底角的喬丹，喬丹突破到籃下一個打板的拋投命中。
開拓者後場快速發球，過了半場又給到了甘國陽手裡，甘國陽用嫻熟的運球避開了巴克-威廉士的干擾，他甚至用背後運球戲耍了巴克。
在甩開巴克後，公牛的防守又亂了，必須有人來補啊，皮蓬過來補，甘國陽一個擊地給到內切的劉易斯，劉易斯沖入籃下雙手暴扣成功！
公牛有點懵，怎麼回事，阿甘不是打四號位，他是打控衛的？
可馬上，甘國陽在籃下表演了一個一防二。
皮蓬底線突破，甘國陽補防。
皮蓬給到籃下的巴克-威廉士。
巴克-威廉士接球要起，甘國陽一個手刀將球打掉。
斷球得手，沒有磨蹭，沒有傳球，甘國陽自己再度持球反擊。
喬丹、皮蓬兩個人過來阻攔，被甘國陽直接用身體撞開。
裁判響哨，吹了皮蓬的阻擋犯規，皮蓬的第二次犯規了。
完蛋，傑克遜不得不換下皮蓬，僅僅打了三分鐘時間，公牛的節奏全亂了。
阿甘這傢伙，打得是什麼星球的籃球？他魔術師附體了嗎？
魔術師也沒有他這麼果決。
他的進攻發起位置如此高，往往一過半場，甚至沒過半場就開始發力，讓公牛球員猝不及防。
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這不符合當前版本的比賽節奏。
80年代籃球也不是這麼打的，80年代可不用防三分，中鋒也不會運球這麼好。
「桑尼，你在搞什麼。」開拓者邊線球，喬丹問甘國陽。
「我在打籃球啊，麥可。」甘國陽回道。
「你之前不這麼打球，你要一直堅持這麼沖嗎？你會累死。」
「麥可，你真是越來越不了解我了。」
說著，甘國陽接到波特的界外傳球，在中圈位置。
這個位置往往不會有人發起攻擊，尤其內線，都是接球過度一下。
甘國陽拿到球，卻加速往前沖，巴克-威廉士做好了後退防守的準備。
甘國陽突然急停，一個漂亮的胯下，往後拉，威廉士一個踉蹌，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甘國陽迅速瞄準了一下籃筐，跳投出手，兩分命中！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異常順滑，威廉士成為了背景板。
進球後，甘國陽衝著喬丹攤了攤手，道：「我說了麥可，你越來越不了解我了。」
喬丹大力嚼著口香糖，心想他媽的，阿甘你偷我的技能包？
但隨著第一節進行，比賽慢慢深入，喬丹很快意識到，甘國陽並不是偷了他的後衛進攻技能包。
他在用一種與眾不同，和當下比賽節奏、模式很不一樣的方式在打球。
他和其它9個人，仿佛不在一個圖層。
喬丹記得，當初10個人比賽，他們倆是一個圖層的。
看錄像回放時，他們倆不論是速率還是動作，和其他人區分很明顯。
現在，阿甘好像去了另外一個圖層，一個誰都去不了的地方。
連他麥可-喬丹都去不成。
在那裡，阿甘無處不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