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欠錢？」
曾永嘉語調微揚，似是吃驚：「這事兒牛山可沒交代。」
菲菲一愣，不過反應倒是快：「山哥這人其實還真的不錯，跟著他干我們自由度很高的，而且初期的置裝費、整容費都是他墊付，完全不用我們自己操心。
他當初很看好辛荔的，因為對方長相出挑，剛入行就有不少客戶相中了。
所以當時從他這拿的錢特別的多，辛荔之後突然跑了，山哥還發了好大火，說她不識好歹還騙錢，要不是因為一些原因，山哥報警的心都有了……就這，他那幾個月還幾乎都把靜淮市翻個底朝天，就是沒能找到人影。」
曾永嘉用筆無意識的敲著桌面，隨即接著問：「你們就沒懷疑過是牛山把人給殺了，然後在人前裝模作樣？」
「他？
殺人？」
菲菲像是聽到了什麼荒唐的事兒，連連擺手，就連旁邊的長髮女也是沒控制住的笑出了聲。
「山哥和你們警方想像中的那個人肯定是不一樣的，他的確又好色又猥瑣又精明，但是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對方氣極了頂多指著你鼻子罵上三天三夜，一次都沒動手打過人，也沒真的逼迫過我們做不情願的事。」
女人說到這肯定似的總結：「肯定不會是他……等等？
你剛剛的意思是……？」
「辛荔……死……死了？」
長發女也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
「聽牛山說你們兩個和辛荔的關係最好？
說說吧，她的一些日常情況，喜好，什麼都行。」
賀姝算是默認了他們的疑問，很快就把話題轉向了別處：「我的意思是，你們能想到哪裡，隨便說出來就好。」
菲菲好像還在剛剛的震驚當中不可自拔，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堪堪回過神，她不自覺的重複著剛剛聽到的話：「什麼都行……我們滿打滿算相處了也就不到半年的時間，她說她是孤兒，沒有家人的。」
「對，而且那個時候她好像剛來靜淮市不久，也沒有什麼朋友，估計最親近的就是我們了。」
長發女跟著補充。
「至於愛好，就是女人都喜歡的，買包、買鞋、買衣服、買首飾。」
賀姝想了想：「你們平時購物有去固定的地方嗎？」
「沒有，其實我們平時很少自己出去逛街的，幾乎都是帶著那群臭男人去，這年頭花自己的錢，忒虧的慌。
而且辛荔沒什麼太多的私人時間，她也就最開始做假體植入手術那段比較清閒，我們偶爾的消遣也就是沒事兒泡個吧……什麼的。」
菲菲說到這突然一個停頓，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長發女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也頗為尷尬的眨了眨眼。
賀姝自然是沒有錯過兩個人之間的表情交流，不過她也沒有立刻點破，而是抽出兩張照片擺在了桌面上，是根據兩個拋屍現場所發現的已經損壞的絲帶，用電腦修復過後的完整模樣：「這種絲帶能不能讓你們想起什麼，根據我們警方的分析，這東西很有可能是辛荔的。」
「……」
「……」
對面的二人同時陷入了沉默，好半天長發女才在桌子底下伸出手捅了捅身邊人的腰，菲菲點點頭一攤手：「事到如今我就實話實說了吧，這事兒倒也沒有什麼丟臉的，不知道各位警官有沒有聽說過一家名為『麗梅』的私人會館。」
「麗梅？」
曾永嘉歪了歪頭，言語間多少透著點神奇的意思：「這個名字還真是……有點年代感還比較接地氣。」
「其實還是蠻高端的一家私人會館，因為會員設置的門檻比較高，不是誰都能進去的，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
這是一家專門針對女性的會館，裡面所有的會員都是女人。」
菲菲說著臉色多少帶著點自得：「我們仨當初是跟著同行的一位超級有錢的姐姐去過兩次見了見世面，那裡面可真是精彩了。」
賀姝挑眉，面上頗有幾分興趣：「有多精彩？」
「男人出去找樂子能做點什麼，在會館裡我們就能做什麼。
說實話，去過兩次之後我的人生觀簡直是大顛覆，從那以後賺錢都有了目標了，怪不得那麼多的男人喜歡嫖，讓人伺候的感覺怪好的。」
女人滿臉的回味，末了長嘆一口氣：「辛荔可能格外喜歡那種感覺吧，後來還託了那個姐姐，也花大價錢成了裡面的會員，我看大多數賺的錢都丟進了那家會館了。」
「她沒有親人，自己一個自然想怎麼爽就怎麼爽。」
長發女在旁邊接了一句，語氣聽著還挺羨慕。
「至於照片裡的那個絲帶，我的確還有點印象。
趕上會館的活動之夜，進門就會給會員們的手腕上繫上一朵這種絲帶做的花兒，當天晚上會有很多的『男模』，相中哪個把絲帶花放在他西裝胸前的口袋裡，再支付額外的費用，那這個『男模』當晚就歸你了。」
「……屬實高級。」
曾永嘉在腦海里找了半天的詞兒，最終只能如此讚嘆，通過這個案子他是徹底知道了，什麼男人女人那都是以前的老思想和老印象了，有錢人會玩的程度從來都不分男女。
「那麼辛荔在那家會館，有固定喜歡的『男模』嗎？」
賀姝問到了重點。
菲菲和長發女對視了一眼之後，雙雙搖頭，她回道：「這個我真是不太清楚，我去那麼兩次都是一進去就分開了，『男模』們大多數帶著面具，沒太注意她和誰在一起。
之後回來她也沒有太大的異常，就算是情緒上有不對勁的地方，也沒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過。」
賀姝把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的那兩張照片上，聞言若有所思。
……
當天下午，曾永嘉和常斌晃悠著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就見賀姝正站在窗邊，端著泡好的大棗枸杞水，時不時的會抿上一小口，微眯著眸子顯得悠然又愜意。
「賀隊，您在那兒曬太陽呢？」
常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處，笑呵呵的開了口。
曾永嘉則是一門心思的關心著案子的相關進度：「賀隊，看著你心情不錯的模樣，是不是那個什麼會館的調查有了新的線索？
怎麼樣？
能不能確定嫌疑人就是會館的員工？」
賀姝回過頭，給了他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隨後又喝了兩口水才說了：「一件事不經過充分的調查核實怎麼能輕易的下結論呢？
只是在核實這間『麗梅私人會館』的相關登記信息後，關於它的老闆，有了點發現。」
「是誰啊？」
「老熟人……」她先是看了一眼時間，復又把視線放回了窗外，沒過幾秒伸出手指了指大院門口的方向。
一輛白色的轎跑開了進來，在看到車上下來的人之後，常斌和曾永嘉多少都是有些驚訝的，異口同聲：「是她？」
幾分鐘後，和賀姝一起下樓的曾永嘉與常斌因為好奇，特意跑到了審訊室旁邊的小屋旁聽。
而審訊室里則是紀宸和賀姝在場，對面坐著的是……曹明清。
對方今天仍舊穿著優雅貴氣，知名品牌的高定A字裙套裝，蹬著幾萬塊的高跟鞋，拎著全球限量已經絕版了的真鱷魚皮包包，手指上和耳朵上帶著的珠寶更是無從估價。
女人看起來很是淡定，先是摘下了墨鏡，然後微笑：「這位賀警官，咱們又見面了。」
「曹女士，這回來我想您也大概清楚我們警方的意思，上次的交流太過於匆忙，以致於我們竟然不知道除了一家整容醫院，您還擁有許多其他的產業，其中就包括一家私人性質的會館。」
賀姝同樣回以十分有禮貌的笑。
「哦？
你是說麗梅私人會所？」
曹明清眉頭微皺：「有什麼問題嗎？
那個地方不過就是最開始無聊才成立的一個玩意兒，原本想著只是和幾個好姐妹一起耍一耍，有個相對私密性較高的空間罷了。
後來姐妹多了一些，就成了私人會館，怎麼？
現在手頭的營生多了還會成為公安局的重點對象？」
「據知情人士說，您那會館裡好像是不怎麼幹淨吧？」
「有點聽不懂賀警官這話，如果那些『知情人』指的是我請的那幾名員工，這種指控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了。
幾乎所有的私人會館走的都是高端的路線，我請那麼多人也是為了每一位會員都能得到最好的服務。
在我的地盤，一切都是透明又綠色的，違法的事情我肯定不做。
當然了，要是有的客人和員工私底下勾搭上了，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這難道還要我來承擔責任嗎？」
曹明清的語速不快，說話還十分的有條理。
稍作停頓之後，她又接著說：「而且據我所知，這方面的業務應該不歸你們刑偵管吧？」
「不要把話說的那麼絕對，只要是違法犯罪的事情，都歸我們管。」
紀宸把腐爛絲帶的照片推到了對面：「曹女士也未必如您自己所說的那般誠實和坦蕩吧？
至少在是否認識辛荔這件事上，您就撒了一個很大的慌。
您說對於她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她是您丈夫的小情人，可是辛荔明明就是您這家私人會館的會員，對於這點，為何要隱瞞？」
「我知道你們又要在這裡胡亂猜測什麼可能性了，無非就是我發現王文平的小三竟然明目張胆的來到了我的地盤，是不是來挑釁的？
兩個情敵見面分外眼紅，起了衝突，我一氣之下殺了她。」
曹明清笑得極為諷刺：「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就算我真的知道她來了會所，也不會說什麼，更不會起衝突。
或許我還會誇獎她終於明悟了人生的真諦：及時行樂才最要緊。」
「況且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存在，你們也知道我到底有多少產業，每個產業都聘請了專門的管理者，不然我是要忙死嗎？」
「根據警方現在所掌握的物證和人證，我們可以申請對您的『麗梅私人會所』進行全面的取證和搜查。」
賀姝提醒似的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曹女士應該會配合的吧？」
曹明清攤手，十分的無所謂：「我當然會配合，又沒有什麼可害怕和心虛的，就算沒有搜查證都可以，你們隨意咯。」
和上次一樣，她這麼一會兒，已經反覆的看了好幾次腕錶上的時間，覺得問的差不多了，就戴上了墨鏡，明顯又要走。
剛站起身，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包里掏出一張名片扔在了桌子上：「這是會所現在負責人的聯繫方式，只希望以後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就不要再騷擾我了，我真的很忙。」
言罷，拉開了審訊室的門，腳步匆匆，瞬間沒了蹤影。
沒過幾秒鐘，曾永嘉和常斌就竄了過來，曾永嘉拿起桌子上的名片，嘀嘀咕咕的道：「臥槽，這女人真是牛啊……賀隊？
咱們現在就通知技術出發嗎？」
賀姝沒有回應，只是摸著下巴微微搖頭，一雙眸子毫無焦距，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
常斌見狀就看了坐在她旁邊的紀宸一眼，對方也是略低著頭，用手捏著眉心。
掐指一算又是接連兩個通宵，什麼人都是吃不消的，像他們這種小兵還能抽空休息，兩名負責人真的是就沒怎麼合過眼，畢竟除了日常查案，還要準備各種上級需要看的匯報材料。
「現在不去？
難道要等到晚上？
一般晚上這種會所不都是有活動嗎……」曾永嘉說著說著，突然就瞪圓了眼睛，一臉的興奮之色：「賀隊，您不會是想……」
賀姝抬眼看了看他，點頭：「曹明清剛剛自己也說了，我們怎麼都可以，那取證可以先緩緩，因為如果兇手真的在會所工作，警方的出現會讓其產生警惕心，那樣後續的工作會有很多的麻煩。
不如今晚先混進去看看情況，近距離接觸一下會所里的人，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唔……既然是個針對女性的會所，那麼肯定是賀隊您去了。」
常斌道，誰讓整個刑偵支隊能出外勤的女人就眼前這麼一個呢！
曾永嘉十分期待的搓手手：「賀隊，我覺著你自己一個人進去不行，這單獨行動需要特殊申請不說，我們也不放心吶！這樣，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
你以什麼身份去？
男扮女裝啊？」
常斌十分嫌棄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和會所的負責人事先商量好了不就得了？
我就當那『男模』！」
「噗……咳咳咳……」常斌險些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伸出手狠狠地推了推他的腦袋：「你還男模？
往那一站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人家圖你啥啊？
圖你鬍子拉碴，圖你不洗頭，圖你有黑眼圈？」
「那……」曾永嘉也覺得有點虛，之後就看到了坐在那裡的紀宸，眼前一亮，笑得猥瑣至極：「紀組……？」
紀宸眯著眼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