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似乎是沒有料到話題竟然會突然轉移到了葉文明的身上，陶翊張了張嘴，但是很快的又閉了上。
神情也是變了幾變，最終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用力的搖了搖頭：「不是，我和馮璽經紀人的關係，本來就不怎麼好。
想來你們通過接觸也能了解一些情況，葉文明他這個人，不太正常。」
紀宸聞言卻是輕笑了一聲，笑得對面的男人有點懵逼。
而賀姝也是微微扯了扯唇角，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陶先生，你這個人實在是不太適合說謊，你一說謊眼神就會亂飄，右手拇指也會無意識的摳弄食指。
鑑於方才你有主動交代犯罪事實的行為，我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想好了再說。」
「強迫他人發生關係再加上一條作偽證，妨礙司法公正……」
她這邊只是客觀地陳述了事實，算不得什麼威脅，可停在陶翊的耳中那味道自然不一樣。
他心智本就不堅定，馮璽肯定也是十分的了解他的個性，要不然也不會硬挺著不供出自己的同夥，因為他知道，一旦供出來就全都完了。
意料之中的，陶翊先是下意識的將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雙手抽了回來，然後面上雖然掛著猶豫的表情，可也沒有經過太久的思考便再次開了口：「好吧，那天他的確是故意的，不過這個主意可不是我出的，我只是配合他演了一場戲而已。」
「為什麼要讓警方誤以為你和馮璽的關係不好？」
「就……畢竟是犯罪嘛……」男人說到這裡，竟還露出了羞愧的模樣，緩緩地低下了頭。
「說清楚一點。」
紀宸對於他這幅吞吞吐吐的模樣有些不滿意，所以板起了臉，聲音冷凝。
他這一嚴肅起來，倒是嚇了對方一跳，不僅打了一個冷顫，連帶著說話都利索了不少：「就像我剛才說的，你們肯定都知道葉文明對馮璽的控制欲有多強吧？
馮璽一直都不太喜歡這個經紀人，因為對方管的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我們之間的事情，也不大好讓太多人知道……誰曾想這個張可沁一下子死了，當我們兩個得知影視城裡發現的死者就是她的時候，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所以你們就決定找到葉文明？」
賀姝蹙眉。
陶翊點了點頭：「馮璽知道張可沁一死，那警方肯定會查到他的頭上來啊，這種事情還是不能瞞的吧，作為藝人也得有職業操守，提前告知經紀人做事先的風險預防那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然事情突然爆發，那對誰都不好，對吧？」
……
賀姝嘴角抽了抽，真不知道是該誇獎他們的『職業道德』還是什麼。
「然後你們就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了？」
紀宸問道。
「對啊，說了……」對方倒也老實：「葉文明知道後……把我們兩個罵了個底朝天，不過經紀人的日常工作不就應該是給手底下的藝人擦屁股嗎？
所以他在冷靜下來後，很快的就想到了這個辦法，畢竟一直和張可沁聯繫的都是馮璽，那就只能讓警方認定他和張可沁是戀愛關係咯……」
說到這，陶翊還抬手搓了搓鼻子，語氣中多少帶著點遺憾似的：「本來一切不都是挺完美的，偏偏張可沁懷孕了……」
「怎麼？
阻撓公安執法，誤導警方辦案，你還挺驕傲的？」
紀宸如刀一般的視線射向了他。
到此，從這個陶翊的身上，應該也得不到再多的消息了，所以賀姝站起了身將審訊桌面上的報告一一收起。
臨走前，她側過頭看了對方一眼，淡淡的道：「即使張可沁沒有懷孕，你也逃不掉。」
男人隨即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我不認識你，也不了解你，但是我估計陶先生的私生活怕是很不堪吧，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得了陰虱嗎？」
賀姝說到這頓了頓，看到對面的人那有些心虛的神色後，便也瞭然，接著說道：「張可沁身上也有陰虱，是你傳染給她的，那些小玩意兒的身體裡還含有你的DNA呢。」
「瞧瞧，只要是做了壞事，怎麼都逃不掉的。」
她言罷，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審訊室。
……
「那，這就沒有馮璽和陶翊這兩個人渣什麼事兒了？」
專案大隊辦公室內，曾永嘉有些不甘心的嚷嚷：「這兩個人不知道借著大明星的光環，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子，真是濾鏡碎了一地，回頭我和我們家老太太說馮璽竟然是個強姦犯，老太太肯定不會信。」
「他們的案子後續會交由區分局刑偵大隊的同事進行跟進，一定也會得到法律公平公正的制裁。」
賀姝說著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只可惜到底是取證艱難，就算兩個人承認了對張可沁的所作所為，其餘的女孩子呢？
有幾個會舍下臉皮出來指證他們？
更別提很多人都並不知道真正的實情，大部分受害者都以為自己是與自己的偶像發展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戀情。
等到警方找上門，估計拒絕承認的比例會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有什麼辦法呢，難也要做啊。」
常斌感慨道，這就是他們的工作，再難也要克服，總不好讓這天下所有的人渣占去了便宜。
他感慨完畢後，復又看向了此時站在會議桌旁邊的賀姝和紀宸，接著問道：「那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們兩個人在懷疑馮璽的那個經紀人？」
賀姝『嗯』了一聲：「你不覺得在教堂里他表現的很刻意嗎？
完全像是故意把咱們的視線往馮璽和陶翊身上扯，我也是因為他才會懷疑陶翊的。
無端的，又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最終案件的調查還是回到了一開始的地方。」
她說的完全是事實，起先在教堂內要不是葉文明無緣無故的和陶翊起了衝突，也許在忙碌之中她根本不會特別注意到陶翊這個人，更別提把對方和馮璽聯繫起來了。
常斌聽到這裡，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不解：「可是他這是為什麼啊？
直接把陶翊推到了警方的面前，這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咱們的調查速度啊，要不是因為他搞這麼一出，現在沒準我們還撅著屁股找和馮璽同流合污的那個人呢！」
「那是因為葉文明不了解陶翊，馮璽是他的藝人，他當然十分了解對方擁有強大的心智和抗壓能力，所以便誤以為和馮璽玩的好的陶翊也是這種人，覺得至少應該是相近的。
我推測他在事先一定是有叮囑二人即使警方找上門也什麼都不要承認，或者讓他們咬死張可沁是同時和他們自願發生關係的。
這樣一來我們的調查就會陷入凝滯的狀態，只要他們兩個堅持住，時間上拖延個幾天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惜千算萬算，沒算出來陶翊這個豬隊友。」
紀宸有些無語的搖頭，隨後若有所思的說道：「而且在審訊過程中，陶翊有提起過葉文明近乎於變態的控制欲，說他不知道馮璽私底下搞得這些事兒，可能嗎？」
的確，藝人和經紀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親密，除非他不想去了解，不然不可能半點都不知情。
既是知道，在二人告訴他的時候他又裝作不知道，還默默地操控著兩個人鑽進事先設置好的套里……
這一系列舉動所代表的背後的原因在眾人的剖析下瞬間變得清晰又明朗，他葉文明如果是無辜的，閒著沒屁事搞這麼多小動作？
「那現在葉文明會不會已經跑了？」
曾永嘉突然『蹭』的一下站起了身，驚覺不好。
「剛剛審訊完陶翊，我就已經讓侯子博帶人去把葉文明帶回來了，因為馮璽剛剛出了事兒，他表面上應該還處於焦頭爛額的狀態。
估計為了不引人懷疑，不會這麼快的就跑。」
紀宸像是在安撫男人，低聲回應道，就在說話的這會兒功夫，他身上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隨手掏出來瞄了一眼，眼角爬上了絲絲笑意：「猴子來信兒了，說是在他們劇組臨時居住的酒店抓到了人，現在正在回局裡的路上。」
「那就好，那就好。」
曾永嘉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丁棋也帶著技術大隊的人兵分兩路，一組去了葉文明居住的賓館，另一組去了影視城內進行取證工作，不知道最終會有什麼發現。」
紀宸說到這，一雙英氣的眉再次皺起，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兩年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兩名受害者之間又有著什麼關係？
靜淮市的這個影視城對於他來說又代表著什麼，為什麼兩起案子都是在這邊發生的？」
「聯繫，我們現在缺少的是能把這兩起案子聯繫到一起的關鍵點。」
說完之後，他扯過一旁的那個厚厚的檔案袋，將裡面的資料分成幾份交給了賀姝及其餘專案大隊的成員。
畢竟是剛剛才鎖定葉文明為犯罪嫌疑人，陳年舊案組之前根本沒有接觸過他，時間緊迫，眼下只能兩個隊的人一起努力了。
眾人會意，便都聚精會神的查看分發到手的資料，爭取在葉文明被帶回來之前，找到其中的聯繫。
鑑於兩年前的那份劇組名單里，並沒有葉文明的名字，所以賀姝便讓謝子豪對葉文明的背景進行了一番詳細的調查，可惜仍舊沒有什麼收穫。
兩年前受害者所在的那個劇組，上至主演下至場務，甚至於臨時工這兩天都被陳年舊案組給挖出來了，完全沒有葉文明的蹤跡。
「葉文明至今入行有多久了？
一直帶著的都是馮璽嗎？」
賀姝忽然問道。
謝子豪聞言迅速的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然後搖了搖頭：「根據他所在的公司之前提供的信息來看，葉文明在公司內已經任職了將近十年了，最開始的兩年是助理，後來才做的經紀人。
他手底下藝人有好幾個……馮璽算是現在咖位最大的了，在他手底下已經快五年了。」
「五年……」賀姝喃喃，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後，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了一個想法，於是乎語氣十分急促的道：「陳年舊案組那邊是不是有兩年前案發當時，與受害者那個劇組同一時間在影視城拍戲的劇組名單？」
「有的。」
「把那幾個劇組裡演員的名單和葉文明手下的這幾個藝人做交叉對比。」
「是。」
謝子豪快速的進行了一番操作，沒過幾秒，電腦屏幕上就彈出了一個框框，上面寫著一個人名：閻薇。
是葉文明手底下的女演員，不溫不火的，於兩年前受害者死亡的那段時間剛好在影視城拍戲，是女二號。
「聯繫找到了！」
男人在看到結果後，興奮的站起身大聲喊道，惹得眾人都圍了上來，他指著屏幕解釋：「如果這個閻薇能夠作證當時葉文明也在影視城，這不就是兩起案子的重要關鍵點嗎？」
重要嫌疑人同時存在於兩起案發現場，這已經是一種信號了。
「不錯啊！」
「乾的漂亮！」
曾永嘉等人不吝讚美，互相慶祝。
在一片熱鬧中，唯獨賀姝沒有什麼表情，她先是歪著頭站在電腦前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後穿過這一室的喧鬧，走出門外站在了走廊里正對著辦公室的那扇窗戶前，不知在想著什麼。
沒過多久，紀宸也走了出來，倚靠在門口那裡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是不是覺得這兩起案子疑點還有很多？」
賀姝回過神，扭頭看著男人走上前直至站到自己的身邊，這才應了一聲：「很多地方說不通。」
「他挑選受害人的標準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要在第二次作案的時候，剖腹取子宮，在心理學上來說，這根本就不是葉文明能夠做出來的事。
而且由葉文明的角度出發，我推測不出來他究竟因為什麼要殺時雨恩和張可沁。」
這些疑點就好像在她眼前蒙上了一層迷霧，撥不開吹不散。
「你遲疑是因為覺得犯罪側寫的準確率並不高，所以想著可能是我們在側寫的時候出現了差錯？」
紀宸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想法，見她也沒有否認，便無聲的笑了笑，轉過身也看向了窗外：「放心吧，葉文明並不無辜，現在所有的線索和證據都表明，他對於這兩起謀殺案，是知情且參與的。」
「你應該有想過，兇手或許不僅僅只是一個人吧？」
面對男人的問話，賀姝微微頷首，並且順便將她對兩個案發現場那腳印的懷疑說了出來，之後又接著道：「所以我才會提出借調區分局的足跡專家。」
紀宸揚了揚眉：「那看來，現在我們應該去和專家見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