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羅雨晴臉上的笑隨著她打量那個歡迎熊的動作而略有些僵住，不過她控制的很好，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什麼差別。
只可惜紀宸一直都在盯著她，見狀不由得唇角上揚，垂眸轉過身去衝著賀姝歪了歪頭。
賀姝會意，便又將視線放到了別處，那羅雨晴隱晦的鬆了一口氣。
就這麼在門口轉了一圈之後，沒有像對方預料的那樣走掉，她反而掏出了褲兜里的那份搜查證明：「羅小姐，這裡是針對於您這家奶茶店所開具的搜查證明，希望您能積極配合警方工作。」
女人神色一變，上前兩步一把扯過那張紙，迅速的瀏覽了一遍後，露出了不滿的表情，聲音尖利：「反正什麼都是你們警察說了算咯？
我們小市民根本就沒有反駁的權力！我倒是想要問問，警方出具這份搜查證的依據是什麼？」
「證據存疑。」
賀姝面對她的指紋，也不惱，只是淡淡的回應：「證據存疑這個理由足夠了，況且這份搜查證針對是你的奶茶店又不是你本人，當初那不存在指紋的保險套和會員卡都是在店中發現的，再次對店鋪進行全面的取證和搜尋，有什麼問題嗎？
警方的每一次行動都是有理有據，經得起推敲的，不過若是羅小姐有異議，完全可以對此次行動進行複議，到時候督查部門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說話間，丁棋等人已經從警車上下來，拿著工具箱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他甫一進門，耳邊就響起了一聲『您好，歡迎光臨』。
那絲絲拉拉的電子音讓他多看了幾眼。
然後才把目光放在了羅雨晴的身上：「這尼瑪什麼玩意兒，沒電了吧，趁早把電池換了。」
對此，賀姝只是笑而不語。
羅雨晴則是一臉的尷尬，隨後將搜查證明拍在了吧檯上，一扭頭坐回了方才看電視時候坐的那個位置：「反正攔也攔不住，你們隨意吧！」
見她這個態度，丁棋無奈的攤了攤手，也沒客氣，帶著人打開工具箱就開始了取證工作。
主要目標就是吧檯後面那道門內，他帶著一名同事撩開帘子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賀姝也跟了過去，倚靠在門邊看著裡面兩個人忙忙碌碌，開口問道：「情況怎麼樣？」
「就像你們預想的那樣，乾淨的不得了，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柜子上提取到幾枚可用指紋，但是我估摸著都是這兩天形成的，這裡明顯經過徹底的打掃，想要發現葉文明的痕跡，太難。」
丁棋抽空回道。
她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失望，扭頭就看見另一名同事從正對著的鐵架子最下面一層抽出來一個裝滿各種刀具的不鏽鋼抽屜，並逐一開始對這些刀具進行血液反應排查。
那男同事一邊排查一邊念叨著：「要是這個女人真像是咱們想像的那麼可怕，應該是不會在這麼顯眼的地方保留什麼證據的。
再者說，不是已經證實了，在葉文明那裡發現的那把匕首，符合兩名受害者身上所有的傷口，不管是挖眼睛還是取子宮，用的都是那把匕首。」
不過嘴上雖然這麼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終於在排查到一把小刀的時候，吃驚的『咦』了一聲。
隨後取出那把水果刀：「賀隊，這把有人血反應。」
「刀上有人血反應很少見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羅雨晴從桌邊起了身走到吧檯前面，正站在那裡緊緊地注意這後面儲藏間的動靜，冷不丁的忽然就來了這麼一句。
「那是我剛剛聘用的兼職學生在切水果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己的食指給劃了一道口子，你們若是不信，儘管去驗吧。」
不知為何，女人說這話的功夫，總隱約給人一種隱蔽的優越感。
就像是這店裡的所有人都在做無用功，偏就她自己頭腦清醒的看著他們當笑話。
「肯定是要驗的，警方辦案，就不用羅小姐指手畫腳了。」
拎著水果刀的男同事面色不虞，不是十分客氣的回應。
對此，羅雨晴笑得有些冷，不過這表情也是一閃而過，快的讓人抓不住。
賀姝則是在這期間，給紀宸使了一個眼色，紀宸走到門邊仔細觀察了一下一直在馬路邊樹蔭底下站著的那個兼職的學生，果然發現了對方的右手食指上貼著創口貼，於是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這女人對自己信心未免太足了一些。
她和羅雨晴深深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眼底皆藏匿著外人讀不懂的情緒。
丁棋等人的動作很快，本來這家奶茶店的面積就很小，即使邊邊角角都認真的檢查過，一個來小時的時間也足夠了。
他們陸續整理著工具箱，最終只帶走了幾枚指紋和一把有人血反應的水果刀，對於方才那大張旗鼓的陣仗來說，屬實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各位警官，慢走不送了。」
羅雨晴語氣中隱約透著暢快。
賀姝聞言直勾勾的看著她，表情有些複雜難懂，這般表現無疑讓女人愈發的得意了幾分，在她看來，警方這是鎩羽而歸，拿她沒辦法只能幹瞪眼。
忽而，賀姝笑了，笑的露出了幾顆潔白的貝齒，十分燦爛。
羅雨晴略微收斂了笑意，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頭，似是有點不解她這發什麼瘋。
她只是慢吞吞的走到了門邊，沉吟了幾秒後，就伸出手把懸掛在那裡的歡迎熊拿了下來。
因為歡迎熊屬於自動感應裝置，程序察覺到身前有物體，就不停的發出了刺耳的電子音：「您好，歡迎光臨！」
「您好，歡迎光臨！」
幾遍這麼說下來，那電子音聽在人的耳朵里更加虛了幾分，像是隨時要斷電的模樣。
將那歡迎熊前後左右翻看了一遍，賀姝再次抬頭把視線落在了羅雨晴的身上，對方臉上的笑意幾乎維持不下去，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彰顯著當事人的不安。
她則是在欣賞夠了女人的不安後，直接把手中的歡迎熊拋給了紀宸。
紀宸輕鬆的抬手接住，然後從丁棋那裡借了一把工具，眼睛眨也不眨的就要把手中的毛茸茸的玩具熊給『解剖』開。
「住手！」
羅雨晴突然反應激烈，瞬間就要上前將那歡迎熊給搶回來。
賀姝反應極快的在她衝到紀宸跟前的時候就把人給攔了住，任由對方如何掙扎，她都巋然不動。
耳邊聽著那幾乎要穿破耳膜的尖叫聲，她一邊用上力氣環住女人的腰身，一邊騰出一隻手把羅雨晴那胡亂揮動沒有章法的兩胳膊給鉗制住。
「羅小姐冷靜一點。」
「那是我的私人財產，你們憑什麼……！啊！」
伴隨著那歇斯底里的嚎叫聲，紀宸眼睛眨都沒眨的直接把歡迎熊從後背那道縫補的痕跡出給剖成了兩半。
因為這歡迎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加之在門口風吹日曬的，所以外面的布料已經很是脆弱，這麼一用力，裂口從屁股裂到了腦瓜頂。
掉出了幾團泛黃的棉花和兩個樹脂似的珠子。
啪嗒，啪嗒。
有一顆滾到了賀姝的腳邊，登時羅雨晴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般，沒了動靜。
賀姝低頭看了看，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起：「沒想到這歡迎熊外表看著眼睛不大，只有中間黑漆漆的那麼一點，內里裝著的卻是這麼大的東西？」
這時，丁棋急忙彎腰把兩顆圓溜溜的玩意兒給拾了起來，托在手心仔細觀察了一番，才肯定的點了點頭：「是經過塑化的標本，瞧著組織構成像是人眼。」
「哇哦。」
賀姝沒什麼感情的讚嘆了一句，表情譏誚的垂眼看著此時在她的鉗制下沒了什麼反應的女人：「羅小姐，怕是要跟我們走一趟了。」
羅雨晴麵皮狠狠地抖了抖，視線就沒從丁棋托著的那兩個眼球離開過。
「帶走。」
紀宸沉聲吩咐道，很快就有兩名同同事上前從賀姝的手中接過女人，押著出了奶茶店，一路坐上了警車。
很快，警笛聲響起，兩台警車和一輛SUV揚塵而去。
……
一行人回到市局後，丁棋先是去了法醫解剖室將鄭堅給抓上了樓，畢竟對於人體組織這方面，法醫才是專家。
兩個人好一陣研究，終於確定了這就是用環氧樹脂做成的塑化人眼標本。
隨後從眼球中提取出的DNA也證實了這就是受害者張可沁的眼睛，而這標本上羅雨晴的指紋，清晰可見。
當晚接近午夜的時候，賀姝和紀宸走進了羅雨晴所在的審訊室內，對方正一臉萎靡不振的癱坐在審訊椅上，因為雙手被固定不能動，所以姿勢看起來有點詭異。
賀姝也沒打算和她繞圈子，直接就把塑化人眼標本的照片扔在了審訊桌面上，隨即開了口：「你到底為什麼要殺張可沁！」
看著照片，女人這才有了反應，她將手上的手銬掙得嘩啦亂響：「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見她答非所問，紀宸伸出手將照片給扣了過去，果不其然，惹來了對方更為激烈的反應。
「把我的眼睛還給我！還給我！」
「我們在你的家中發現了另一對兒塑化人眼標本，還有一個浸泡在福馬林當中的子宮，你還想要嗎？」
賀姝說話音量不大，語氣中充滿的誘惑。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給我，給我！」
「為什麼要殺張可沁，回答我，我就給你好不好？」
羅雨晴閉了嘴，眼神飄忽不定，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好半天才張了張嘴，表情神秘：「因為她勾引馮璽，我看到她勾引馮璽，我親眼看到的！她不就仗著長了一雙勾人的眼睛嗎？
我把眼睛取走，馮璽就是我的了，是我的。
嘿嘿！」
「為什麼又要把她的眼珠放在歡迎熊里？」
「噓……」如果不是雙手受制，女人甚至想捂住賀姝的嘴，她雙唇撅起制止了賀姝接下來的話：「因為馮璽喜歡啊，把她的眼睛放在那裡，馮璽就回來。
真的，兩年前我把那個女人的眼睛放在裡面，阮希就來了。」
阮希。
紀宸和賀姝對視了一眼，這個名字倒是不陌生，阮希也是一個男演員，兩年前時雨恩就是在這為男演員所在的劇組做場務。
看來，時雨恩的死亡原因，和張可沁的死亡原因，有很大的可能是一致的。
不過這兩年的時間，警方沒少接觸這個阮希，對方都沒有說實話，想想還真是讓人齒冷。
娛樂圈的繁華下面，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那你兩年前沒有取走時雨恩的子宮，為什麼這回偏偏要取走張可沁的？」
賀姝皺眉問道。
「因為她懷孕了，懷的是馮璽的孩子，就在葉文明勒住她的時候，她說的。」
羅雨晴臉露欣喜之色：「孩子，馮璽……和我的，我要把他養大，這樣馮璽知道了一定高興。」
「呵……呵呵……呵呵呵呵……」
不成調的笑聲在審訊室里迴蕩，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笑了一陣之後，女人便沒了動靜，她抬起了臉，臉上哪裡有半分喜悅之情。
她那雙猶如毒蛇一般的眼睛看向了賀姝，輕輕問道：「說好的，把我的眼睛和孩子，還給我，我現在就要！」
賀姝一言不發的從文件夾中抽出另外兩張照片，並且把紀宸剛剛扣過去的那張又翻了回來，兩對人眼標本和一個浸泡在大瓶子裡的子宮就這麼大喇喇的擺放在了對方面前。
羅雨晴呼出一口濁氣，神情滿足。
然而在下一秒，賀姝卻直接把三張照片都收回，並且站起身就和紀宸往門外走去。
「你騙我？
你騙我！」
她在身後那瘋狂到極致的叫聲中，停下了腳步，回頭微笑著說道：「羅小姐，很遺憾的通知你，張可沁懷的孩子並不是馮璽的。」
「……不……不可能……不可能……」女人聽到這話，忽而往後縮了縮，緊緊的靠在了椅背上，不斷的搖頭。
「是馮璽和另一個人一起強姦了張可沁，她肚子裡的孩子是那個人的。」
賀姝扔下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就繼續邁開步子走了出去，並且順手把門帶上，隔絕了裡面那一聲悽厲過一聲的嚎叫。
恰好，曾永嘉和常斌等人也從旁邊的觀察室里出了來。
「典型的妄想症？」
曾永嘉五官幾乎皺到了一起：「這萬一她請了律師想要以精神疾病作為辯護標準……」
「那又如何，她這明顯是間歇性的，只要她在犯罪的時候意識清醒，就還是要負完全的法律責任。
況且是與不是還不確定。」
紀宸回道。
常斌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隨後也有點疑惑：「我就鬧不明白，這葉文明為啥心甘情願的受她控制？」
賀姝扭頭看了看裡面已經沉寂下來的女人，喃喃道：「這，還得問葉文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