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嘉一夜輾轉,第二天天一亮就起來了。
袖兒娘說:「眼下莊稼都淹了,田裡沒活干,你不用起這麼早,再多睡會兒。」
「睡不著。」謝南嘉說,「我想看看侯府會派誰來,是不是真的幫咱們修房子。」
「這孩子,知道操心了。」袖兒娘笑道,「你再急也沒用,侯府離莊子有三百多里,快馬加鞭也得一天,如今路上不好走,還不定什麼時候到呢!」
「這樣啊。」謝南嘉確實因為心急忽略了路程,便點點頭道,「那我出去走走。」
「到處是水,泥濘難行,有啥好走的。」袖兒娘雖然這麼說,但也沒攔她,「別走太遠,早飯很快就好。」
謝南嘉應下,獨自出了門。
被暴雨肆虐過的莊子,到處破敗不堪,像座風雨飄搖的荒城,死氣沉沉。
唯有莊子四周的蓮塘還安然無恙,碧綠的蓮葉在水中隨風擺動。
看到這蓮塘,謝南嘉忽然想到,莫非這莊子就是侯府人常說起的紅藕莊園?
定遠侯府農莊田產無數,並非個個莊子都有雅稱,紅藕莊園之所以有名字,是因為定遠侯的母親酷愛蓮花,又喜食蓮藕做成的美食,定遠侯為了討老母歡心,特意在此處挖了百畝池塘,從江南尋來最好的種藕人種植蓮藕。
當今聖上聽聞此事,誇他孝心可嘉,親自為莊園命名題字,以示嘉獎。
謝南嘉沿著泥濘的路走了一段,果然在路口看到「紅藕莊園」的石碑。
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盯著上面的字怔怔地發了半天呆,轉身往回走。
雖然很想哭,但她不會再哭,她的父親,戎馬半生戰功赫赫的武安大將軍曾經教導她,在這世上,拳頭遠比眼淚更有用,受了欺負,狠狠打回去就是了,掉眼淚是懦夫的行為。
吃過早飯,袖兒娘忙著從倒塌的屋牆下翻東西,但凡是有點用的,都扒拉出來清洗晾曬。
謝南嘉想要幫忙,袖兒娘說她傷還沒好,讓她回床上躺著。
謝南嘉不想睡,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裡看她忙活。
袖兒娘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纖瘦,皮膚白皙,五官秀氣,儘管皺紋爬滿眼角,也難掩她嫵媚的風情。
謝南嘉突然想照照鏡子,看看現在的自己長什麼樣。
家裡窮得連鏡子都沒有,謝南嘉打了盆清水來照,水中少女秀髮如墨,眉如遠山,一對丹鳳眼瀲灩如秋波,嘴唇嬌嫩如桃尖那一抹胭脂紅。
好看是真好看,就是太瘦了,一張小臉還沒巴掌大,越發顯得下巴尖尖,脖頸修長,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
只是和袖兒娘一點都不像。
「娘,我長的怎麼不像你?」她問那邊仍在忙碌的袖兒娘。
「是不像,你隨你爹。」袖兒娘說。
謝南嘉有心想問一句爹是怎麼死的,又怕袖兒娘再起疑心,便換了別的話題。
到了中午,袖兒娘做了一鍋野菜粥,謝南嘉勉強吃了一碗。
袖兒娘見她食慾不好,以為她身上不舒服,催她去床.上休息。
謝南嘉睡不著,心裡惦記著侯府來人的事,不成想惦記了一整天,也沒見侯府的人影出現。
袖兒娘說,許是路上太泥濘,耽誤了行程。
第二天又盼了一上午,還是沒見來人。
午飯又吃的野菜粥,謝南嘉蔫蔫兒地吃了半碗,剛放下筷子,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候府的人到了」。
謝南嘉猛地站起身,帶倒了碗筷,袖兒娘忙伸手扶住,嗔道:「你這丫頭,怎麼總是一驚一乍?」
謝南嘉穩住心神道:「我聽到外面說侯府的人到了,咱們快去看看吧!」
袖兒娘也惦記著修房子的事,便解下圍裙,和謝南嘉一起出去看。
莊子裡有專為主子修建的住處,是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日常有專人打掃,莊上人都習慣稱之為大宅。
謝南嘉趕到時,胡三木已經將人迎進了正房,聞訊而來的鄉民被一排威風凜凜的護衛攔阻在五步以外。
人太多,謝南嘉踮著腳都看不到院裡的情景,更不用說見來人的面了,正著急,聽到旁邊有鄉民交談,說來的是侯府二公子。
二公子?
是西跨院那個庶子趙靖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