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肉。
白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想到殷念容居然會用人肉冒充鹿肉做給他們吃……更可怕的是,她和季月身為羅剎卻都沒有察覺出來。
能夠面不改色地做出這種事,只怕殷念容不是第一次了。
原來根本就不是什麼溫柔姐姐,而是蛇蠍美人。
白稚臉色陰鬱:「你騙我們吃下人肉,目的究竟是什麼?」
殷念容攤開手:「當然是為了驗證有沒有羅剎隱藏在你們之中。」
白稚的瞳孔瞬間放大。
這個殷念容,竟然會用這種可怕的方法來測試他們,簡直就是個瘋子。
「沒想到居然真的讓我驗出來一個呢……」殷念容高仰著下巴,用審視的目光俯視季月,「不過你竟然把人肉吐出來了,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我還以為你會食慾大增,撲上來把我也吃了呢。」
季月依舊痛苦地蜷縮在地上,他臉色蒼白,雙爪猙獰,額前一雙漆黑尖角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窗外的鳥雀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驚動,全都慌亂著振翅飛走,灰色的羽毛紛紛揚揚,飄得到處都是。
「哦?
好強烈的殺意啊。」
殷念容好整以暇地淺淺一笑,「很想殺了我吧?
你這隻醜陋的怪物。」
季月倏然抬起眼,一雙森然暴戾的赤金豎瞳緊緊盯著她。
「但是我知道的哦,你現在根本使不出力氣吧?」
殷念容美麗的面容透著狡詐,「因為我在那鍋肉里下了毒嘛。」
「什麼?
!」
白稚震驚地睜大雙眼,急忙查看季月的情況。
季月已經徹底變成了羅剎的模樣。
那雙璀璨的金瞳殘忍乖戾,流淌的金色光芒幾乎要將人融化。
白稚在他的目光里感受不到理智,只有肆虐的殺意。
和在孫府里見到籠中羅剎時的情形很像,但遠比那更糟。
原來他說自己不吃人肉是真的,他沒有騙她。
白稚輕輕撫摸季月的黑髮,然後站直身體,目光沉沉地望向殷念容。
「把解藥給我,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就憑你?」
殷念容嗤笑一聲,眼裡眉梢都是涼薄的妖嬈,「白稚妹妹,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她話還沒說完,白稚的身影突然移至她身前,少女細嫩的右手曲成爪狀,狠狠襲向她的脖子!
殷念容雙目一凝,立刻後退。
但還是躲閃不及,系在脖子上的絲帶被白稚一把扯了下來,露出微微凸起的喉結。
——等等,喉結?
白稚想起殷念容無比平坦的胸部,手上動作一滯。
她難以置信道:「你是男人?
!」
「哎呀,被你發現了。」
殷念容的笑容陰冷,原本輕柔的聲音陡然低沉了許多,「現在你必須死了。」
白稚:我去你媽的,虧我還把你當知心姐姐,居然騙了我這麼久,你先去死吧!
她眼中狂氣立現,沒有絲毫猶豫便再次撲了過來。
殷念容扭頭迅速看了眼外面已然漆黑的夜色,縱身一躍,從窗戶跳了出去。
這個王八蛋還想跑!白稚抬腿就要追上去,忽然想起來季月身上還中著毒,連忙回到他身邊。
他的狀態很糟糕。
此時羅剎的姿態一目了然,身上還帶著毒,一旦被回來的蘇木瑤等人看到,他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好在蘇木瑤他們平時回來的都不算早,只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出解藥,再喝下人血,季月就安全了。
想到這裡,白稚將季月抱入懷中,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季月,我去替你取解藥,你忍一忍,不要出去殺人好不好?」
季月的睫毛微顫,沒有出聲。
白稚對他的反應算是意料之中。
他現在一定在心裡想,可笑的人類,居然還敢命令他?
不過以他現在的狀態,連走路都很困難,更不可能出去殺人吧。
白稚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憤怒。
她感受著季月冰冷的體溫,嘆氣一聲:「我會儘快回來的。」
說完,她起身鎖緊房門,然後走到窗邊,輕輕一躍跳了下去。
夜色中,殷念容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隱若現。
似乎是特意在等白稚追上去,他的速度並不快,一直向著城郊的方向跑去。
白稚察覺到,殷念容應該是想把她引到荒無人煙的城郊,這樣才好放開了手腳對付她。
這傢伙,究竟是人是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白稚在後面緊追不捨,很快跟著殷念容遠離了主城區,進入郊外的一座樹林裡。
樹林裡一片漆黑,黯淡的月光將樹影照得影影綽綽,仿佛無數陰魂正在無聲遊蕩。
殷念容在一處空曠之地停了下來。
「居然能追到這裡。」
他微微一笑,「白稚妹妹,你真是令我驚訝。」
「解藥。」
白稚懶得和他廢話,冷冷地向前一步。
「別急呀,我們先談談你的好朋友吧。」
殷念容的面容半隱在昏暗的陰影之中,柔美的臉部線條顯出幾分冷冽。
「說實話,我一開始也只是有點懷疑而已,畢竟我也從沒見過能夠偽裝成人類的羅剎。」
他娓娓而談,平靜的語調宛如潺潺的細流。
「但是我殺過的羅剎實在是太多了……我太清楚他們身上的氣息是什麼樣的。」
他抬起眼眸,深深地望向白稚,「而你,你的身上就存在著這樣的氣息。」
原來從一開始接近她就是帶著目的的嗎?
白稚臉色冰冷,傾身倏地襲了上去。
少女沒有武器,只有一根隨手撿起的樹枝。
但在殷念容眼裡,那根樹枝卻仿佛一把利劍,正裹挾著沖天煞氣向他刺來!
「了不起……」他側身一讓,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但想要傷到我,還差得很遠。」
話音剛落,一抹銀光突然從殷念容的衣袖裡竄了出來。
白稚目光一凝,沒有一絲停滯,立刻側身躲閃,但那道銀光卻仿佛靈蛇一般,彎曲扭轉著纏上她的腰。
只聽「嘩啦」一聲,她便被緊緊纏繞無法動彈。
「你不會以為我會傻到和你一樣不帶兵器吧?」
殷念容用力一扯手中銀色鐵鏈,白稚頓時被拉到他面前。
「小白稚,你的確很可愛,也很有趣。」
他捏住白稚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與自己對視,「但你卻和羅剎勾結在一起。」
白稚冷冷地瞪著他。
「我本以為你是被羅剎脅迫,沒想到你居然是自願的。」
殷念容目光沉沉:「孫府的那些人,就是被你們殺掉的吧?」
白稚嗤笑:「關你什麼事?」
「當然與我有關。」
殷念容也笑了,花容月貌在月色下極其撩人,「我可是負責追殺你們的人啊。」
原來孫府雇的人就是他。
鐵鏈又緊了緊,白稚感到腰腹一痛,有淡淡的血腥味飄散開來。
是她的血。
白稚吃痛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在不知道羅剎可以偽裝人類的情況下,還能想到用人肉來測試我們,你還真是努力。
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被你做成了那道拿手好菜?」
殷念容笑容淺淺:「不過是個不被需要的乞兒罷了,能夠為我所用,是他的榮幸。」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要不是鐵鏈勒得她喘不上氣,白稚真想啐他一口。
「倒是你,就要死在這裡了,有什麼遺言嗎?」
殷念容抬起手,輕輕撥開白稚臉側的碎發,「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我會等你說完再殺你的。」
白稚嘴唇翕動,臉色蒼白得嚇人。
殷念容微微湊近她:「你說什麼?」
「……我說,滾你媽的姐妹。」
尖銳如利刃的獸爪在殷念容眼前一閃而過,鋒利的指甲自下而上擦過他的左眼,在他的眼睛上劃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眼球上方傳來鑽心般的疼痛,殷念容驚得立即後退,鐵鏈隨之鬆散,少女緩緩站直身體。
不,或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少女」了。
——那是真正的怪物。
不知何時月亮已經高懸上空,白稚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金色豎瞳閃耀著駭人的光。
殷念容的心神一滯,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如同潮水般迅速涌了上來。
好安靜。
太安靜了。
明明風聲還在耳邊獵獵作響,樹葉也被冷風卷得到處亂竄,可他就是覺得周圍一片死寂。
這死寂是以白稚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的,仿佛她扼住了萬物生靈的呼吸。
怪物的雙眸緊緊盯著他,殷念容漸漸感到窒息。
必須在這裡殺了她!
左眼還在火辣辣地疼,殷念容揮舞鐵鏈,長蛇一般甩向了白稚。
白稚的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她微伏上身,輕鬆躲過殷念容的攻擊,獸爪一把拽住揮襲而來的鐵鏈。
殷念容見勢不妙,立馬想要鬆手,但白稚比他更快。
殷念容只覺眼前閃過一道疾影,尖銳的爪子已經深深陷進他的肩膀。
「……唔!」
他發出一聲悶哼,一手將白稚緊緊扣在懷裡,另一隻手甩動鐵鏈再次襲向白稚。
白稚被死死錮住無法動彈,鐵鏈在她的後背綻開一道血痕,鮮血嘩啦啦流了下來。
「……差不多也該起效果吧?」
殷念容忍痛低笑一聲。
白稚倏地一頓。
仿佛是在印證殷念容的這句話似的,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突然傳至全身,她雙腿一軟,倒了下去。
「呼……」殷念容輕輕拭去左眼皮上的血珠,低頭俯視白稚,「沒想到你也是只羅剎,差點就著了你的道呢。」
「不過,你還是太嫩了。」
他的鐵鏈上塗有劇毒,一旦沾到受傷的皮肉,就會迅速毒發。
白稚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他現在就要殺了這隻怪物。
殷念容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刃,正要蹲下,樹林裡忽然響起鳥雀走獸的驚叫聲。
和白稚化作羅剎時不同。
這一次,一種肆虐的,高漲的,狂暴的殺戮之氣如同狂風過境,瞬間席捲了這片小小的樹林。
……不好!
殷念容本能地感到了恐懼。
他很清楚地意識到,現在不走,他就一定會死。
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白稚,然後轉身幾個縱躍,消失在了漆黑的樹林裡。
他還會回來找她的。
白稚無力地躺在草地上,感受著濃烈沸騰的煞氣。
是誰呢?
正在一步步靠近她。
白稚緩慢眨動眼睫,看向來人。
清雋昳麗的少年出現在月色下。
他的臉上還有尚未褪去的繁複血絡,在夜色里泛著幽藍的微光。
季月緩步走向白稚,純粹的黑眸靜靜注視著她。
「阿稚。」
他說。
白稚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懼。
完了……被他看到了。
他會吃了她嗎?
還是先殺後吃?
身上的疼仿佛都消失了,白稚瘋狂轉動大腦,試圖想出一條可以矇混過關的對策。
結果她悲痛地發現——
不行了,這次真的蒙不了了。
濃郁的夜色籠罩著他們,細碎的星輝環繞著他們。
白稚絕望地與季月對視,等著他用那雙利爪剖開自己的身體。
然後她就看到季月俯下身來。
他伸手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