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手腕擠在一處,被死死地摁在頭頂,被掐著,手背摩擦劣質的、不怎麼幹淨的枕套,磨得皮膚又紅又熱。
莊凡心揚著臉,下巴和脖頸連成一道弧,很流暢,只有喉結凸出一點。身體也繃著,胸膛拱起來蹭著顧拙言的,他努力回吻,嘴唇配合地開閉,毛躁而羞怯地碰顧拙言的舌頭。
他能感知到,顧拙言愛他,也恨他,親吻他的每一口都是情難自製,同樣也是懲罰般的宣洩。
唇間燙乎乎的疼,漾開腥甜味兒,破了,不知是誰的血珠,是唇是舌亦不確定。顧拙言腦中一片斑斕,那年盛夏時節的花,玻璃杯中搖晃的雞尾酒,莊凡心在霓虹燈光下的瞳仁兒……他分不清楚,他也遭受不住。
顧拙言狂風驟雨地侵吞,漸漸的,莊凡心挺起的胸口落下去,他便壓低追隨,莊凡心抻緊的脖子放鬆,下巴收回,他便一掌掐住,嘴唇吮得愈發凶蠻。
體力懸殊,莊凡心無力招架,鼻腔逸出綿綿的細哼,扭動著腰,肺部被抽空的窒息感令他掙紮起來。「唔……嗯……」他想大口地喘,「嗯……」
顧拙言半寸都沒放開,虎口卡著莊凡心的下巴,堵著嘴,舌尖攪動勾纏,掌心貼著莊凡心脆弱的脖子,感受快速的脈搏跳動。
鬆開時,他的汗滴在莊凡心的臉上。
「……哈……嗯……」莊凡心張著唇齒,拼命喘,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雙手也被放開,他動了動,蜷縮起胳膊,兩手交疊按在起伏的胸膛上。
顧拙言撐在上方,盯著,莊凡心臉周的髮絲全濕了,面頰淋淋地鋪著淚,在燈光下泛著水光。他用指腹揩拭,露出皮膚的顏色,紅,酒醉的紅疊著情迷的紅,點了胭脂似的。
那唇叫他銜破了皮,磨軟了肉,滲著一星瑪瑙珠。那舌頭大概是麻得緊,吐露著,舌尖探在齒間,極輕微地抖。還有那眉心眼尾,可憐兮兮地顰蹙著,淌著水兒,叫人不忍欺負,卻又不禁俯身糟蹋。
顧拙言將莊凡心唇上的血吮乾淨,再沿著嘴角描畫,順著腮邊臨摹,輾轉至鬢角,吹開碎發,一口含住那透紅的耳朵。
莊凡心短促地叫,很輕的擬聲詞,難分是人還是貓狗,他觸碰顧拙言下壓的身體,往上摸,攀住顧拙言籠罩他的寬闊雙肩。
顧拙言嘬著一小片耳垂,很軟,很薄,舌尖抵在上面細細地頂,頂得莊凡心發抖,頂得莊凡心無意識地叫,嗯哈……或者叫他的名字,或者求饒,說不要了。
清亮的嗓子有些沙啞,被酒精燒得,染著哭腔和鼻音,又比燒人的酒更能拱火。顧拙言咂弄了一會兒,覺出什麼來,鬆開問:「你打了耳洞?」
莊凡心答:「嗯……去年,」試圖說得完整些,「公司拍公益照,同事攛掇的……已經快長住了。」
「老外怎麼不教點好?」顧拙言責備,卻不說打耳洞哪兒不好,仿佛只是挑刺。拇指和食指捻住那一小片軟肉,他又說:「給你買小耳環戴?」
莊凡心恥於回應,赧著臉,卻抱著羞辱他的人不放手。顧拙言再度吻下去,沒那麼粗暴了,帶著趁虛而入的壞,在莊凡心的毛衫邊緣逡巡,挑開探進去,撫摸曾經硌手的肋下。
貼面壓著,摟抱得嚴絲合縫,摸得喘息難停。
不知道今夕何夕,忘卻這裡是何處的夜半時分,窗外是殘舊的小街巷,有醉鬼罵街,有勾搭成雙的男女嬉笑,窗內,只有顧拙言和莊凡心相隔十年的親熱。
嘭,門被推開,酒吧打烊了,齊楠醉醺醺地找了他們一圈,此刻定在門口,揉揉眼:「我靠……」揉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不是吧,哎呦我靠。」
一片漆黑里,床頭落著微弱的光,兩個人糾纏著,上面那個能看出是顧拙言,下面的被完全覆蓋住,看不清是誰。
「顧……」齊楠猶豫地走過去,「老同學,看不出你這麼會玩呃,但我這是正規酒吧……而且這休息室誰都來躺,還當庫房用,不乾淨……」
顧拙言抬一點頭:「出去。」
「哎,行,行……」齊楠趁機往下面瞅,「那你玩吧,但是戴套啊……419是吧……」瞅見一塊衣服,羊毛衫,立即想到莊凡心,「我同桌找不著了,你沒看見吧……」
他叨叨著轉身,往外走,瞥見床上糾纏的兩雙腿,被壓著的那雙腿很瘦,但不是女人的那種纖細。牛仔褲,白球鞋,高中時他曾經取笑過的比他小兩號的腳……
齊楠愣了三五秒,說是愣,其實已經動了手:「你他媽!」他用力推顧拙言的身體,「莊凡心!是不是你!給我出來!」
顧拙言沒防備地被推到一邊,莊凡心癱在床上,露著腰,嘴唇耳朵紅得滴血。齊楠嚇得醒了酒,抬腳踹在床腿上,指著顧拙言罵:「你他媽是同性戀?!同學你都搞!我要是不進來你是不是想強/奸他啊?!」
破床嘎吱一晃,顧拙言躺著,悶著聲樂。
齊楠火大:「還你媽笑!」彎腰去拽莊凡心的手臂,被揮開,抓肩膀,莊凡心扭開往顧拙言身邊滾。
齊楠大罵:「你送什麼送?!屁股開花你!」
幽幽的,莊凡心開口:「我也是同性戀。」
一切吵嚷歸靜,齊楠杵在床邊,頭特別暈,結結巴巴地亂吭哧。他說不出下一句,只往外退,退到門口,咬牙切齒地罵一聲口頭禪:我靠!
嘭,門關上了,在黑暗中震起一環飛塵。
莊凡心撐著胳膊坐起來,下了床,晃悠到門後掛鎖,反身靠住門板,他才看清這一方屋子有多麼寒磣。
那麼逼仄,僅能容下一張舊床,牆邊堆著空的還沒處理的啤酒箱,條紋床單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過,淨是褶皺。
顧拙言躺在上面,就著被推翻的姿勢,兩條長腿大喇喇地擱著,褲兜顯出煙盒形狀,那形狀旁邊,是鼓囊囊的、飽滿的一團。
莊凡心晃回床畔,屈膝跪上去,緩緩趴伏在顧拙言的身側。他環住顧拙言的腰,那兒敏感,所以並著手指揉了揉。向下摸,度過胯骨後,指尖探進顧拙言的褲兜,把煙盒捏了出來。
「吸嗎?」他問。
顧拙言沒吭聲,半睜著眼眸,抬手兜住莊凡心的後腦。打開煙盒,莊凡心抽出一支煙叼嘴裡,攥著打火機的手有些抖,好幾次都沒點燃。
嗤,顧拙言笑話他,寵地、疼愛地低喃:「真夠笨的。」
終於點著了,莊凡心把煙盒和打火機丟在一邊,夾著煙,收緊腮幫吸一口,噘嘴沖顧拙言呼出白色的霧。
菸草味兒,酒氣,破屋子的霉味兒,混合著卻不太難聞。他把菸嘴遞到顧拙言的唇邊,又問:「吸嗎?」
顧拙言咬住,熟稔地抽起來,莊凡心第三遍問:「吸嗎?」
「吸。」顧拙言總算吭氣。
莊凡心抿住嘴唇,用門牙咬著下唇剮蹭,他趴在顧拙言的臂膀上,徘徊至胸口,挑著眼睛與對方四目相視。
一蜷身子,莊凡心出溜到顧拙言的腰腹間,雙腿呈跪姿,膝蓋擠著顧拙言的大腿外側。捲起一點衛衣,他克制著手抖,一下,兩下,解開那運動褲的抽繩。
顧拙言微微動彈一瞬,渾身的肌肉群都揪緊了,絞著根根神經,過電似的,皮下刺啦刺啦地發麻。
唔……不知道是他的悶哼,還是莊凡心的噎嗆。
他掐著煙,指腹在菸頭上擦過,那海綿/頭不軟不硬,被口腔含過變得潮濕。他望著莊凡心躬起的後背,像一彎月,或一拱橋,咬住菸頭時忍不住挺了挺腰杆。
菸頭被口腔包裹,顧拙言忽然變成初次抽菸的新手,舌頭舔舐,牙齒不小心磕碰,含了半晌才想起下一步,然後掐著它輕輕一嘬。
那股電流直竄到頭皮,顧拙言緩了緩,肝火卻燒得烈焰熊熊,燎到嗓子眼兒,幻化成焦木般滾燙粗糲的一聲哼喘。
他吞吐,過電,挺腰落下撞得破床作響。
煙終於被吸到了根部,菸頭濕得滲水兒,脹大一圈,哪知道最折磨的是誰……顧拙言在牆壁上按滅菸蒂,伸出手,撫上莊凡心露出的一截後腰。
尾椎骨凸起,他摁,用薄繭來回地碾,碾得莊凡心跪伏著搖晃,顫巍巍,嘴裡嗚嗚地、無法說話地求饒。
伴隨那搔靈勾魂的一聲,倏地,顧拙言咬著牙,吞盡喟嘆,卻掩不住雙眸赤紅。
昏暗的寂靜中,莊凡心急促地喘起來,猶如經歷一場激烈的長跑,枕在顧拙言的腹肌上一口接一口,良久難以平復。
顧拙言何嘗不是,精神都迷亂了,吸進的尼古丁仿佛是海/洛/因。
半晌,他摸索到莊凡心的手臂,將人拽上來,就著那星寒酸的光,溫柔地捧住莊凡心落汗的臉蛋兒。
莊凡心不敢看顧拙言,睫毛簌簌地撲扇,唇瓣好像閉不攏,微張著,比紅玫瑰更艷。唇周很濕,不正常的濕,下巴上沾著一滴看不清顏色的水珠。
他不安地扭了扭,扭完才發覺是因為害羞。「你,我……」該怎麼說,他甚至沒想好要講疑問句還是陳述句,最終報告般,「我咽下去了。」
顧拙言勒著莊凡心的腰:「苦麼?」
莊凡心臊得抬不起頭:「有一點……」他沒有嫌棄的意思,舔了舔嘴唇,「像黑巧克力。」
顧拙言拆穿:「你又不吃巧克力。」
「……對噢。」莊凡心埋住臉,把聲音悶得那么小,「多嘗幾次,我就會形容了。」
顧拙言轟地燒起來,翻身將莊凡心壓實,打量著,外面是細白肉,內里是浪蕩骨,甜的,膩的,伸手下去,一經觸碰這糟心的東西便看著他連哭帶顫。
「這兒髒。」顧拙言低頭親那眉宇,「給你摸摸好不好?」
莊凡心乖順點頭,臣服地靠進念了十年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