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2024-09-03 22:20:17 作者: 王三九
  ——還不知道去哪。

  大概去一個挺遠的地方。

  初春知道這一走,未來不知去向。曾干預母親婚事的外公和舅舅,以後很可能會幹預她的自由,沒看完病之前肯定不能回來,看完病後沒準還會替她尋找良婿。

  倒不是怕自己嫁不好,而是無法嫁給自己想嫁的。

  初春望著眼前的男人,發現自己求婚的話說不出口,離開的話,更說不出口。

  她垂眸,譯音道,「我開玩笑的。」

  落地窗外,數輛轎車穿過酒店大門緩緩往裡面行駛,泊車員候在兩邊,客人們也在說笑。

  相比而言,他們這裡靜謐和諧,只有清涼的晚風,以及女孩藏匿的心事。

  視線透過窗戶,初春看見從白色轎車上下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初父。

  而在轎車旁邊等候的女孩,則是程晚靜,兩人見面後,順勢並肩走,一起和熟人打招呼,不知道的還以為程晚靜是初父唯一的女兒。

  初春心頭浮現起一個疑惑,他們兩個想幹什麼?出現在眾人的視野里,想宣告程晚靜的身份嗎。

  那邊的初父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目光往這邊投落。

  初春下意識避開,感覺到不安,驀然站起來,把腳腕上的冰袋拿起來,做了個要走的手勢。

  「不疼了?」謝宴問。

  【嗯。】初春倉促點頭,【我們去找衛准路遙吧。】

  剛轉身,就被他叫住:「真不疼了?」

  他信了她剛才的謊。

  初春只好在原地轉了個圈,又蹦跳兩下。

  確定她沒事,他這才帶著她往前走。

  迎面走來一個中年男人。

  「初春——!」

  熟悉的聲音。

  果然還是避免不了要碰面,初春眉間不由得皺起來,而初父一步一步地朝他們這邊走來,出聲招呼。

  「謝二公子。」

  「初先生。」謝宴不冷不熱地回應。

  「剛才我還在想,我的未來女婿是不是沒來。」初父臉上露出異常和藹的笑,「再一看,原來在這裡。」

  「初先生找我做什麼?」

  「這不是想向你取取生意經的嘛。」初父打著官腔,「這幾年臨海灣的景區投資回報收益豐盛可觀,讓人驚嘆謝二公子眼光如此長遠。」

  面對商吹,謝宴不咸不淡回應:「過獎。」

  看出初父是要和女兒談話,剛好電話打進來,謝宴點頭示意失陪,朝外廳門口走去。

  走幾步後突然想到什麼,他對初春比劃一個打電話的手勢,讓她有事call他。

  他前腳剛走,初父便示意初春過來,語氣沉重,「女兒,爸有話和你說。」

  出事以來,初春還沒和父親面對面正式交談過。

  初父的打算,還是從母親那裡了解的。

  初春神色不比往常認真,甚至透著厭惡。

  「我知道你怨爸爸。」初父長嘆一口氣,「爸爸也是迫不得已,這種事情放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不一定比我處理的好。」


  處理的好不好,初春不知道,倒是看出來,沒人比初父更會推卸責任。

  初父開始打感情牌。

  「其實爸本來不想接你姐姐回家的,但她太可憐了,從小就被人罵她沒有父親,你知道我的心裡有多痛嗎,就像你曾經被人罵一樣痛。」

  「爸對不起你們兩個,對不起你母親,在事業上,我是個成功的男人,但在家庭上,我很普通,只能用普通的方式。」

  初春想,如果不是王家幫忙的話,他還未必算得上成功。

  【所以,你想怎麼樣?】她比劃道,【讓她代替我嗎。】

  初父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很久沒說話。

  初春驀地意識到,父親對她的基礎手語,並不是很掌握。

  或者說,他只能看懂最簡單的。

  她以前竟然沒發現。

  是因為她每次看到父親,旁邊都有母親的緣故嗎,有初母在,初父就可以附和著說話,而不是去琢磨理解。

  初父是個喜歡抱僥倖心理的人。

  如果不是初春察覺到,讓私偵調查,如果不是程晚靜那邊逼得緊,應該是想一直瞞下去,畢竟比起程晚靜的母親,初春的母親對他的事業更有利。

  「你想怎樣?」初春只能譯音,眼睛裡浮現厭倦。

  「我打算正式宣告晚靜是我的女兒,讓她名正言順地成為初家的大小姐。」初父輕聲嘆息,「我知道這對不起你,但實在沒有辦法,你和你母親在外面也可以過得很好,但晚靜不一樣。」

  ——呵。

  「還有你和謝宴的婚事,這麼長時間都沒進展,所以前段時間我和謝宴的大哥已經商量好了,既然你們兩無緣,就讓晚靜代替你嫁給他,婚後的方方面面也能照顧得到。」

  這是委婉地告訴她,如果她和謝宴結婚的話,她不是個能照顧他,幫助他的人,反而會成為拖後腿的那一個。

  就像程晚靜所說的那樣。

  真是諷刺,原來父親也是這樣認為的。

  「爸你和我說了這麼多有什麼用?」初春問,「謝宴答應了嗎?」

  「本來就是我和他家裡訂的事情,他家裡那邊已經同意了。」

  初春握緊拳頭。

  「閨女,你不要覺得惋惜。」初父長嘆一口氣,「如果你和謝宴兩人合得來,我也不會硬拆鴛鴦,主要是這麼多年了,你們的關係一直都不溫不淡,上次我問他的時候,你猜他說什麼?」

  ——她不想聽。

  「他說,一直以來,他只是把你當朋友。」

  熟悉的中年男聲,一字一句在初春耳邊蕩漾著。

  她竭力控制情緒,可瞳眸還是不自覺放大,滿是震驚地望著西裝革履的男人。

  【不可能。】

  「不信嗎?」初父搖頭,「事到如今我沒必要騙你,要是不信的話,就去問謝宴。」

  就去問謝宴——

  初父這句話,完全沒有任何的心虛。

  初春感覺胸腔里的空氣被抽乾一樣,喘不過氣來,試著往前走一步,剛才謝宴幫忙冰敷過的地方,好像真的扭了,隱隱疼起來。


  初父走了後,路遙小跑趕過來,本來滿臉喜悅,看見初春的模樣後,笑容頓時消失。

  「怎麼了?」

  初春眼神略空,完全不在狀態。

  路遙抬手晃了晃,「嗯?你求婚失敗了嗎?」

  這句話提醒了初春。

  她搖頭。

  戒指盒還在她包里放著。

  「那為什麼這麼失落?」路遙擔憂道,「你爸剛才說什麼話傷著你了?」

  【沒事。】

  初春抿唇,振作起來。

  一定是騙她的。

  初父和程晚靜就想踢走她,所以才說那種話騙她。

  找機會,她一定要問向謝宴問清楚。

  他不會只把她當朋友的。

  路遙沒有再慫恿初春求婚的事,估摸著這妮子膽子太小,比起讓她來,不如讓衛准慫恿謝宴,當然,這個可能性並不高。

  酒會已經開始。

  出於那晚的教訓,初春不敢多喝酒,安安靜靜地站在不顯眼的地方。

  路遙也沒喝酒,去自助區拿了塊芒果班戟,一邊品嘗一邊告狀:「你看到你爸和程晚靜了嗎?他們走在一起,在大家眼前混眼熟。」

  這是初春預料到的。

  「聽說你爸待會還要作為興和合作商上台發言。」路遙說,「他是不是想趁這個機會正式宣告程晚靜的身份了。」

  這身份一宣告,置她們母女兩什麼地位。

  初春不知道母親和舅舅那邊怎麼打算的,眼看著離發言的時間越來越近,她不禁擔憂。

  難道事情就這樣進展下去嗎。

  程晚靜一旦被宣告成為初家的女兒,以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謝家聯姻而沒人提出異議了。

  路遙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行,我不能讓他們得逞,得阻止他們。」

  前面,程晚靜款款走過來,插一句:「你阻止的了嗎?」

  路遙是外人,沒理由阻止。

  初母以貴婦自居,更不可能像個潑婦一樣辱罵私生女。

  而初春……更無能為力了。

  「待會我爸不僅會宣告我的身份。」程晚靜笑得很得意,「也會告訴在場的所有人,我和謝家的婚事。」

  「鳩占鵲巢還這麼囂張,你的臉呢?」路遙罵道。

  「呵,你有什麼資格罵我。」程晚靜看向初春,「我倒是想看看妹妹罵我的樣子,可惜,怕是永遠聽不到。」

  「程晚靜你別太過分。」路遙忍無可忍,擼起袖子要上前干。

  「我委屈這麼多年,過分點怎麼了?」程晚靜往後退幾步,依然囂張,「這麼久以來我都躲在角落裡,今天晚上終於可以風光一次了。」

  風光地,成為初家大小姐,再成為謝家的未婚妻。

  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部都奪回來。

  這時,有聲音從麥克風裡傳來。

  初父在講話。

  「……很高興今天能作為興和的受邀嘉賓來到這裡……」


  頗長的一段客套話後,他進入主題,表示自己以及大女兒和興和集團會一直保持愉快的合作,緊接著讓程晚靜過去露面。

  「大家好——」

  程晚靜開始做介紹。

  受邀嘉賓都在看著,有好奇,有驚訝。

  按理說發言方理應是酒店負責人或者主持人,其他合作商可以說幾句但一直站在台上博取眾人的注意,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為什麼發言要這麼久啊,這家酒店不是興和名下的,難不成謝宴默認他們這樣的嗎?」路遙忍不住抱怨。

  初春沒說話。

  路遙又要抱怨時,原本展現酒店GG的大屏幕閃過其他畫面。

  一張張照片,突然呈現在大家眼前。

  「咦——」

  人群中發出疑惑聲。

  初春一邊看一邊疑惑。

  這些分明……

  是初父和程晚靜母親出入賓館酒店,以及兩人帶著程晚靜去吃飯的照片。

  大家可能不認識初家的女兒,但知道初家的夫人並不是照片上的人。

  那麼這些照片的出現,只能說明,初父出軌了。

  而程晚靜,則是私生女。

  頓時,人潮沸騰,議論紛紛。

  「初先生這是出軌了嗎?」

  「所以那位小姐只是個私生女?這年頭真稀奇,私生女都敢招搖過市。」

  「最討厭破壞別人家庭的人。」

  「這女的怎麼還不趕緊滾,髒了我的眼睛。」

  意識到翻車後,程晚靜馬上丟下話筒要走,卻還是禁不住撲面而來的水果皮,她連忙掩面抱頭,倉促下台。

  人群里沸反盈天,很快,外面的記者也蜂擁一般衝進來。

  場面過於混亂,路遙看傻了。

  還以為初父和程晚靜會春風得意,沒想到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次過後,兩人必然身敗名裂。

  「程晚靜說的不錯,她今天晚上總算是『風光』了一次。」路遙幸災樂禍地感慨一句,「初春,你看到她那落荒而逃的樣兒了嗎。」

  初春在看別處,心不在焉,【什麼?】

  「我說程晚靜啊,你在看什麼呢?」路遙順著她的方向看,「那邊有什麼人嗎,是謝宴?」

  【剛剛看到一個人影,不知道是不是他。】

  「你找他還有事嗎?」路遙奇怪,難不成,這妮子又有勇氣求婚了?

  想起初父說的話,初春深呼吸,【我要去問他一個問題。】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