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為她大清早的說些引人遐想的詞。
謝宴沒有作答,面容溫度不減,視線更是炙熱地落在小姑娘身上。
室內溫度適宜,初春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衫,款式較為寬鬆卻在上部分凸顯出女孩的柔美,袖子半挽起,露出一節細白的手腕,此時半托著下顎,依然饒有興致地看外星物種一般觀量眼前的男人。
「那個……」她停頓片刻,「還是說男人早上都比較……想入非非?偶爾還會有晨那個啥勃等正常現象,你不用太過於害羞。」
本來只是臉色稍稍紅了一下子的謝宴,現在被她說成渾身上下都不正常並且有反應的下半身思考禽-獸。
謝宴面不改色:「你對男人了解的還挺多的。」
初春:「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嘛。」
行吧。
他已經從禽獸升級為家禽。
這也算一種殊榮。
謝宴:「那你想吃豬肉嗎。」
初春差點噎住:「……啊?」
「以後遲早要了解的。」他說,「不如提前擴展知識面。」
「不不不——我鬧著玩,我不想吃豬肉也不想再見豬跑。」初春忙擺手,當做自己什麼話都沒說過,「再說我想知道的話可以百度,不用你幫我擴展。」
「……」他已經起身,「實踐出真理。」
初春的心頭咯噔了下,不知道是退是進,等他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原封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周圍危險重重。
「我不看我不看——」她下意識捂著眼睛。
晨那個勃確實是男人早上一種再正常不過的生理現象,偶爾了解這種生活小常識就行了,她真的不想擴展知識面去見識下什麼樣子。
手捂著眼睛,但還是憑著感光能力感知到他就在眼前,初春的心跳不僅加快,「你怎麼還玩真的,我真不看你……」
話還沒說完,唇間被一塊甜膩膩的點心塞堵住。
透過指縫她看見謝宴俯首看戲似的打量她。
初春無意識嚼軟嘴裡的點心,含糊不清地說:「你幹嘛。」
「你以為我幹嘛?」
「我……」
她放下手,目光已經一點不落將他渾身上下看完,白襯衫黑西褲,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清冷貴公子的姿態,沒有任何污化的跡象,原本帶著點紅的俊顏此時也恢復平靜。
反倒是她。
臉紅了。
初春記得很清楚,他剛才說要幫她提前擴展知識面,所以當他過來下意識理解為他想給她看些什麼不好的畫面。
但是他什麼都沒做,並且姿態優雅,還溫柔體貼地給她餵塊點心。
由此可見,她被耍了。
「小初春。」謝宴於她跟前更近一步地站著,稍稍俯身,唇間的氣息貼著她的耳垂,以她剛才同樣的口吻問:「你臉紅什麼?」
「……」
「大早上的,不要總是想些不健康的東西。」
「……」
好傢夥,現學現用,才智過人,人模狗樣。
-
早飯時間過去沒多久,初春接到謝星臨的電話。
他說他的傷勢快好了。
還說,他想見她,但不需要現在來醫院,他要走了,希望她能來送機。
「初初,我不是不喜歡你。」那頭的男聲還帶著少年氣的爽朗,「我只是不想和二叔爭了,他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要是我幫你搶走的話,他這輩子都很難找到對象。」
初春不禁覺得好笑,「你還挺孝順。」
「對啊,所以,你還是快點把他收了吧。」謝星臨笑道,「我知道,你還喜歡二叔。」
從一開始謝星臨就應該明白的。
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讓她苦苦煎熬過夜晚的人。
在醫院的這段時光,他總是想起來,她來病房看自己的樣子。
她確實擔心他。
然而事故發生之後,她並沒有選擇守在他的病房。
哪怕他傷得比謝宴重。
哪怕當時火災過後,她在擔心他,想要過去救他。
如果是別人的話,謝星臨很不甘心就這樣輸掉,偏偏那人是謝宴。
有時候他會惡意地設想,他如果不放棄,始終呆在初春身邊,將謝宴逼退會是怎樣的。
看他孤獨終老嗎。
然而他也得不到喜歡的女孩。
與其兩敗俱傷,還不如退出。
初春猶豫很久,緩聲道:「謝星臨……」
「你不要擔心我。」謝星臨說,「我會去我自己喜歡的地方。」
頓了頓,「也會喜歡我現在喜歡的女孩。」
下一句是,要是二叔對你不好的話——
算了,這種假設,連他都知道不可能存在。
接完謝星臨的電話,初春緩了緩心情。
她挺羨慕謝星臨的。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沉思的樣子,落入謝宴的眼底。
他一句話沒問,心裡到底吃了些不痛快的味,想想還是算了,一個電話而已。
過了會,初春又接到醫院的電話。
醫院那邊,直接告知說初父已經去世。
這個電話打來得過於意外,以至於她握著手機,站在原地很長時間沒反應。
父親去世了?
最後一次父女兩個見面還是很久以前,初父因為疾病纏身,在重症昏迷許久。
而後就這樣走了。
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怎麼了?」準備出門的謝宴看到她呆呆愣愣的樣子,過來問道,「誰的電話?」
「醫院。」初春低頭,「我爸走了。」
雲淡風輕的口吻,聽起來沒有太多的悲傷。
三年前父女兩個的關係幾乎決裂了,而後她回來,不過是初母叮囑的,可以說別有目的,父女兩的關係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什麼。
然而國人常有這樣的情懷,活著的時候憎恨不已,死了人之後又頗有遺憾。
「去醫院看看吧。」謝宴說,「他生前應該安排好自己的葬禮和手續,不需要你操心。」
他知道她對初父的父女情並不會很強烈,但如果不見最後一面的話,日後想起興許會後悔。
謝宴陪她一起去的醫院。
初父剛失去生命,人還沒有從病床上移走,外面有一些遠方表親哭喪,程晚靜和程母都不在。
遺產分到手之後這兩個人再也不需要假惺惺的了。
身為男人,初父做到這份上極為可悲,兩方女人和閨女都沒有討到好處,死之後引來的眼淚大部分都是假的。
初春在病房外面遠遠地看著,裡面人多,她不是很想進去擠。
站在她身側的謝宴突然開口:「你是不是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恆初早就欠下巨額債款。」他說,「不需要一個月公司就會徹底破產。」
「這麼嚴重?」
「所以你父親的遺囑對你來說是有益的。」
謝宴知道的是,目前恆初的大部分股份掌握在程晚靜和一個叫秦錚的高管手中,近段時間公司各項業務項目鏈看似穩定實際上像個搖搖欲墜,根基不穩的大樓,只要抽出其中一根鋼筋就會徹底崩塌瓦解。
程晚靜分得的股權不僅不會給她帶來高額的收益可能還會捲入債款危機,並且她以為自己成為富婆,儘管手裡沒錢但借著家裡的身份開始銀行貸款瘋狂購物。
從一開始初父就打算好了的。
他說他對不起初春和前妻是真的感到心裡內疚,然而那時的他沒有能做的,甚至那份心意都不會被人接受,一個將死之人,身邊除了冷冰冰的機器和源源不斷的愧意,什麼都沒有了。
當初如果不是初父那番話,初春不會那麼果斷地走,可能會停留一陣子,可能會有其他結果,蝴蝶效應就是這麼強大,一句話改變所有的命運。
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但他也沒有太過於失職的地方,最後臨死之前為小女兒著想並且設下大局,免她困擾,這算是一種彌補。
父女兩個沒說一句臨終前的話,這大概是比較遺憾的事情。
儘管葬禮方面已經被安排妥當,初春還是作為親生女兒親自舉行參與,按照安城的風俗,也守了一晚上的靈堂。
葬禮一共三天,謝宴一直陪著她。
衛准和路遙過來探望,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處理事務的樣子,不由得驚訝。
「哇哦,你們在一起了嗎?」衛准趕過去問。
「肯定的啊。」路遙白了眼他,「不在一起的話誰會幫忙處理老父親的後事,你怎麼就問這些廢話。」
初春的臉色被白布映得有些白,下意識抬頭看向旁邊的男人,恰巧他也在看她。
「她不走了。」謝宴稍稍湊近一些,抬手握住她的小手,然後理所當然地看向衛准,「你覺得這說明什麼?」
「嗯?不走了?」
衛准消息落後,擺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自然遭路遙一頓胖揍,那兩人本來就磨磨唧唧含蓄猶豫的,他這麼一摻和是想破壞人家姻緣嗎。
好在初春沒有否認,點頭:「嗯,不走了。」
「哇——」衛准低叫一聲,「宴哥居然真的等到這一天了。」
而且,他和路遙還發現,這兩人手握在一起之後沒有再鬆開。
初春沒有排斥謝宴的行為。
默認在一起了嗎。
春天來了嗎。
「我和路遙過段時間領證,然後舉辦婚禮。」衛准循循善誘,「我們一起吧?初春你之前不是說想和路遙舉辦什麼閨蜜婚禮的嗎?」
說不走了不代表以後真的不走,還是用一張證把人捆住比較好。
「我……」初春稍頓,「有說過嗎?」
「當然有,你可別耍賴啊,剛好新郎就在這裡,要不你兩下午去領個證。」
初春抿唇,沒有說話。
因為葬禮的事情,她睡眠不夠,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謝宴沒有再讓衛准為難下去,「別鬧了,這是我們的事情。」
在朋友面前這樣子,其實他很清楚,初春之前說的話是什麼。
她並不想和他在一起。
等到衛准和路遙以及其他賓客從葬禮上散去之後,謝宴找到看起來滿身疲累的初春,「已經結束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初春看著他,點頭:「好。」
坐在副駕駛,她閉上眼睛,說是休息,大腦還在想事情。
這幾天謝宴一直陪在她身邊,葬禮上的瑣事很多都經他的手,甚至她在守靈堂的時候他在外面徹夜未眠地守著她。
她在裡面明明都知道,但是第二天早上,又不見他的蹤影,再去看,是給她買早餐了。
喜歡就像一條路,一個人以為自己孤獨又寂寞地走著,殊不知自己要去見的人,也正朝所在的方向奔來,他的身後,是更暗更長已經跋涉完的路,只不過他沒有說出,甚至沒有表現出,他會做的,是忽略自己的所有疲憊,只用溫暖的懷抱去擁抱她。
「我們……」
初春開口的時候,旁邊的男人和她同時開口。
兩人默契一會兒後,又同時說道:「你先說吧。」
說什麼呢。
初春大腦遲疑,有一時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沉靜片刻,謝宴先開口:「衛准剛才開玩笑的,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找機會和他解釋。」
初春搖頭,「沒有。」
前方是紅燈,他側眸看她,眸色幽深,似要多言。
「我不想渣了。」她說,「所以,要在一起嗎。」
我喜歡你,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這句話不管是單獨聽還是放在特殊場合,聽著都怪渣的。
「好。」謝宴看向前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等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
又是沉默一會兒。
謝宴:「你能再說一遍嗎。」
初春:「……」
所以有時候,安全感是互相給的。
她對他而言,就如同以前那樣,若即若離,讓人不確定,恍如幻夢。
初春難免覺得酸澀又好笑,於是湊到他耳邊,提高音量:「我說,我們在一起吧。」
她沒想那麼多。
也不想以後怎樣。
至少在此時此刻,做好迎接未來的準備。
確定了,他就是她哪怕重蹈覆轍也想再試一試的人。
「好。」他像是完成儀式一般鄭重其事應了一句,「那你不能再離開我了,如果有事要走的話,可以提前告訴我一聲。」
「嗯。」
「我會慢慢改的。」他說,「不會讓你像從前那樣。」
「好。」
「以後你想做什麼和我說聲就行,我都聽你的。」
「噢?」她側首看他,「那以後你不要有事沒事老親我。」
「這不行。」
「……」
但凡過個幾秒再拒絕,她也會勉勉強強相信他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