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辭8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言辭有幾秒的恍惚,就像回到很久以前的時光,她端著精緻的藥碗,邁著每天一成不變的步伐來到房間,再恭敬親切地喚一句大少爺。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回回吃藥,他都不是很爽快地喝下去,總要磨蹭那麼會,時間長短,全看他心情。
心情好的時候,也許她稍微等個三兩分鐘,大少爺便依她的意思把藥喝下,心情不好的話,沒準她能賴上半天。
等待的時光里,他房間裡的窗總有光偷泄進來,照暖她腳下的地板,沿著那束光,是漂浮空氣里的塵埃,離得近,看的很明顯。
隔了這麼久,她想不到自己還能記得這麼清楚,大概是糟糕歲月中還算安詳的時光,導致容易觸景生情。
想到這裡,她羨慕起他來。
忘卻所有,無欲無求,看起來,反倒比逃避現實的人過得要自在。
不論出於什麼原因,言辭是不該理他的,所以,她果斷拒絕他的要求。
「每個病房的藥有專門的護士來送。」
還是抬頭看了眼他,沒有因為那張臉而產生動容,她又道,「何況我只是暫時來這裡工作。」
而他是長期病人。
「是這樣嗎。」
時參揉了揉亂糟糟的碎發,整個人看起來不修邊幅,又因俊美的五官變得過分痞俊,笑起來像個妖孽,「那我能問言醫生一個問題嗎。」
「問什麼。」
「為什麼選擇做醫生呢。」
她眉尖稍稍擰著。
他又道:「是喜歡救死扶傷的感覺,還是對醫學感興趣,又或者,覺得做醫生比較賺錢?」
國外的普通醫生都很吃香,更何況是學術性的專家。
他問得沒毛病,句句都在點,擺出選擇題給她,方便回答。
「因為。」
言辭淺淺地呼出一口氣,「我有一個想治療的人。」
「嗯?」
「你想知道是誰嗎。」
時參稍怔。
不遠處有人叫了句言醫生,言辭順聲看過去,轉身便走,沒有回頭。
倘若沒人叫她,最後一句的答案,也不會公布出來。
因此,引人遐想。
不過時參早早地被斷了念想。
弟弟時懷見給他送來了言辭的資料信息。
平日裡,時懷見都是帶著時妄一起過來,三個男的,杵一間病房,偶爾還有一些水果作陪,甚是無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無聊的時光就成了習慣,時懷見做任務似的,定時帶時妄過來。
這次他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蠻稀奇,更稀奇的是他遞過來一些資料。
關於言辭的。
她人在國外,所以信息並不是很全,但大概是可以知道的。
她跟的教授,遇到的貴人,就連所住地方的鄰居都被摸索出來。
從資料上看,言辭當年出國的一部分原因是治病。
學醫的部分原因也和自己的身體脫不了關係,後來結識一些醫學教授,然後自己產生興趣,便入了門,十幾年刻苦認真,又是知名教授親手帶出來的學生,學術生涯還算順利,沒有大風大浪。
可能早年過得太苦,上帝給予恩愛,讓她後半生順風順水。
隨意地把資料翻翻,時參斂目,「你想表達什麼。」
「就一普通女醫生。」
時懷見口吻隨意,「你有什麼好惦記的。」
他是聽醫院裡的人說時參最近和言辭走的比較近,才過來「好心」地遞一份資料。
免得時參自己去調查。
沒準就被他稀里糊塗查出點什麼來。
而時懷見遞上來的這一份,只有言辭出國的資料。
看似很全,其實是把她以前的事情都給忽略了。
「我沒惦記。」
時參把資料放到一側的桌上,字句清晰,「我只是覺得她人挺好。」
「……」
時懷見覺得他這個大哥眼光挺好。
里里外外那麼多醫生護士他偏偏看上這個女人。
幾句話沒說就覺得人家挺好。
她把他送監獄的時候怎麼沒這個想法。
短時間內,時參的行為已經超乎想像了。
他對言辭的所有跡象,都出於一種本能。
本能的認識和好感。
不論時間長短,只要兩個人重新呆在一起,難保不會出事。
做弟弟的不是不希望他們能團圓。
只是這可能性太低。
況且,言辭回來,並不是來找時參團圓的,她還會走,還是不會認他們,嶄新的生活對她來說必然比束縛在這裡要強得多,時家給她的傷害,她給時家的影響,都不可能被兩個人的感情消掉,以及,她對時參,並沒有感情。
做商人的,習慣性把風險規避到最低,所以,他們不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
時懷見沒有特意去找人談話,偶然的機會,還是和言辭談了下。
她不在的日子裡,時參和時妄都過得很好。
至少表面上好。
至少比原先和諧。
如果她有良心的話就去看一看孩子,不需要她撫養,也不需要她相認,只是看一眼。
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他什麼都沒做錯,不是自我選擇地出生在這個世界。
和這位稱得上嫂嫂的人,時懷見態度不溫不淡,並沒有把以前的恩怨凝聚在語氣里。
但言辭還是聽出警告的意思。
她自然答應下來。
他的話有道理,她沒理由不答應,對彼此最好的就是避開。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避開了他。
三個月,兩個人見面的次數,一隻手的手指頭數的過來。
說的話,更是少的可憐。
少到時參習慣性的逃出房間,在她必經之路去堵她。
「躲我?」
男人沙啞的兩個字音,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旁。
他的出現,言辭並不意外,將碎發攏到耳際,不施粉黛的小臉,膚色在陽光底下顯得蒼白,反問的口吻比他還冷:「有事?」
「我有按時吃藥。」
一頓,他又說:「你為什麼不來看我。」
「你不是我的病人。」
「我可以是。」
「我不願意的話,你依然不是。」
言辭目光平視前方,「讓開——」
9號病人最近確實很安定。
擅自出逃的次數少了。
哪怕出去,也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每個月用鎮定劑的次數也很少。
他的主治醫生說多虧言醫生的到來,幾下子就將人給鎮定住了。
即使兩人都是單身,但很少有人去議論他們是否般配,有CP感,大家只會以為言醫生仿佛真的是天降的神,連一個最棘手的精神病人都能治服。
時參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高出很多,稍微動一下,擋住上方的陽光,投落的陰影籠罩在她身上。
他眉間漸漸衍生出一種躁鬱的情緒。
又因她的冷漠而逐漸消失。
讓整個人都變得卑微消極。
落寞得像個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又不敢肆意妄為。
「我總是夢到你。」
時參突然說。
「我沒夢到過你。」
「那大概,是你睡得不夠好。」
「……」
「言醫生,我們見過的,對嗎。」
他斂眸,話語斟酌已久,「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
他無法回答。
言辭往後退一步,避開後,又說:「胡編亂造的事情,我也會說。」
陳清韻有找過時參。
說過什麼話,言辭不知道。
只能憑著對陳清韻的了解,知道她不會說太多關於以前的事情。
哪怕說了,也不會說言辭。
畢竟,迄今為止,她還覺得言辭是情敵。
她不說,不代表時參不會問。
從別人口裡知道的信息,不算證據,可能是胡說的,因此,言辭並沒有當回事。
只要她不承認,他們就沒有過去。
「我沒有回答,你為什麼覺得是胡編亂造。」
時參捕捉到一個點問,「或者,你在躲避什麼嗎。」
「因為我不喜歡陳清韻,她也不喜歡我,所以你從她口中聽到的,對我來說都是胡編亂造。」
「為什麼不喜歡她。」
「不喜歡還要理由嗎。」
他大概有些明白,「那我以後不見她了。」
他不見陳清韻,自然是好事,免得陳清韻又在他耳邊嚼舌根,說出些什麼來。
只是,他那話的含義不一般,搞得他是聽她的話,受她的擺布一樣。
本就不想和他牽扯太多的聯繫,這樣一說,她又成控制他的人。
言辭還算有耐心地提醒:「你見不見她是你的自由,不需要聽我的。」
「需要。」
她看他。
「我覺得需要。」
他說,「你多說點,我都聽。」
「那你離我遠點。」
時參沒有動。
言辭眼神頗帶幾分不屑,「不是說聽我的話嗎。」
「除了這一點。」
「所以你是選擇性聽我的話嗎。」
他大概覺得自己那句承諾確實過於廣泛,且對他很不利,所以沒吭聲,大有一副要賴帳的趨勢。
手機鈴聲響起。
言辭接聽後,聽見周縱的聲音。
他找她,顯然是有正事的。
她簡單回幾句,答應下來。
另一旁,是牛皮糖一樣的時參。
憑著直覺,他猜到是男人的電話。
所以,在她要走的時候,他拉住她的腕,「不走行嗎。」
顯然是不行的。
言辭被他攔住後,耐心本來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現在他又擋著她的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眉間攏起不悅,冷硬吐出四個字:「讓開行嗎。」
這次他叫的是她的名字:「言辭。」
他握著她腕的力道很大,底氣卻沒有那麼足。
不論出於什麼原因,他是沒有資格參與她現在的人生的。
要徹徹底底地意識到這一點。
也要明白,她不僅會和別的男人約會,還會結婚,不論是否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這些事情,她都可能會做。
即使下半輩子獨自一身,和他之間,也永遠存在一道隔閡。
從她再出現,時參看她的第一眼,就該明白的,所以,心口才會如同石頭一樣壓著,無法正常地呼吸。
聽到自己的名字,言辭沒有掙扎,雙眸一抬,「你知道了什麼。」
「我不知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給我立刻放開。」
他置若罔聞。
看著她,也只能看著。
這種拖延別人時間的行為,讓言辭再次想到很久以前的強行占有。
她討厭自己的時間被別人支配,而他現在就在控制她。
沒有等到他鬆手,也沒見他又放開的意思,對視兩秒後,言辭毫不猶豫地抬起另一隻手,一巴掌揮了過去。
他硬生生地挨了。
因為一隻手被束縛,慣性不夠大,所以她這巴掌並不是很重。
只是起到警告的意思。
然而就在言辭以為徒勞的時候,他慢慢地放開了手。
言辭得以自由。
她冷漠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真是個瘋子。」
「你也……」時參凝視片刻,「這麼想的嗎。」
「對。」
想到之前的事,她有些歇斯底里,「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和別人的想法一樣,為什麼不能這麼想?
我為什麼要對你特殊對待?」
這些年,控制自己的情緒對言辭來說易如反掌,但在他這裡卻還是一下子潰不成軍。
當著他的面,言辭上了周縱的車。
透過後視鏡,她看見他還在遠處,一動不動。
有些累,她頭養在椅背上。
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習慣性地互相傷害了。
周縱一邊開車,一邊問:「心情不好?」
「還行吧。」
他笑,「我還以為你和他已經一刀兩斷了。」
「斷了。」
她說,「打了他一巴掌,應該清醒了。」
「他清不清醒我不知道。」
周縱說,「你反正是沒清醒。」
言辭沒說話。
路上車水馬龍,周縱的車速並不快,目光平視前方,他放慢聲音,「你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
「我怕你做出太瘋狂的事情。」
言辭坐直身子,緩緩舒出一口氣。
她會做瘋狂的事情嗎。
不會的。
剛才給他那一巴掌已經夠瘋狂的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那麼難以控制的。
還是說,想用這種方法,逼他後退。
「我沒事的。」
言辭說,「一切正常進行。」
「話說回來,時家大少爺真的失憶了嗎。」
「這個問題,你問過很多遍。」
「因為我不相信。」
周縱說,「他是不是太容易認出你了?
而且,他的所有表現,都不像是把你這個人給忘了。」
「你可以反向思維。」
「嗯?」
「他如果沒忘的話,我還有機會上你的車嗎。」
這樣推測的話,確實有道理。
如果時參記得她,記得所有,恐怕不會像現在這樣善罷甘休。
——
可能是一巴掌的原因,言辭很少再碰面時參。
她提著的心也放下來。
雖然她和周縱解釋,時參不可能沒有忘記她,但他的種種表現,確實讓人難以預測,甚至覺得哪怕真的忘記,憑著本能的感覺,依然是個可怕的存在。
他如果沒有忘記,或者說,本能地留住和占有,那言辭可能連再出去的機會都要小心翼翼尋找。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那個人的消失,言辭知道自己只是多想了。
他如果記得她,出獄後可能就來找她。
也正因為忘記,才平安無事過了這麼多年。
言辭逐漸放下心來,因為一些事情,不得已出入住院部。
經她手的大部分都是重症病人,老人居多,術後的觀察和調理較為重要,因此來這裡的次數也不少,好在樓層不同,基本上不會碰面。
這天言辭和同事們看報告分析。
她給大家的印象和第一印象一樣,始終沒有變,話少,冷冰冰的,有人開玩笑說就像是學生時代拿著教鞭的班主任。
對於別人的談論,言辭不喜不怒,無聲調地講自己的。
其他人聽得也很認真。
差不多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看似農民工裝扮的普通男子走過來,詢問:「請問,誰是言醫生?」
被各個醫生圍著的言辭看過去,「我是,有什麼事嗎。」
那男子看她一眼,笑著說自己是家屬,來感謝他們的。
這人笑起來憨憨的,人畜無害,因此沒有人懷疑他的話是真是假,還有小護士開玩笑,「原來言醫生看起來高冷,是因為每天都在救死扶傷,沒時間笑。」
就連家屬來感謝的時候她也不苟言笑。
早在很久以前公立醫院便不給包紅包了,私底下也不行,家屬們更樂於送他們一些吃的,有的家屬還特意趕在醫生飯點的時候送飯,溫馨而體貼。
也有送果籃的。
這位農名工,手裡便提著果籃,笑吟吟地來到言辭這邊,說著感謝的話。
「沒事。」
言辭頭也沒抬,「東西你拿走吧……」
她隨意地瞥了眼果籃。
籃子是水果超市里平時賣的那種,不是很大,裡面有各式各樣的水果,但這個果籃上方與眾不同地萌著一塊紅色的薄布,一個長狀的物品在籃子的布上明顯地凸出。
一個念頭剛從言辭的腦海里閃過,剛才還好說好笑的男子突然一個變臉,極快地拿起籃子裡的刀柄,朝她揮來。
言辭反應很快,側身躲了過去。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刀不成,第二刀也揮了過去。
周圍響起尖叫聲。
意外發生得太快,沒有做好準備的醫護人員有逃的,也有尋找武器準備上前的。
男子的刀尖鋒利得很,刀身約有胳膊長,稍有不慎,一旦被捅到,可能連腸子都被拉出來。
他的目標顯然不止是言辭一個人,砍她一下不說,也不肯放過其他人。
燈光下,刀影極快揮霍。
言辭神經繃緊,往後退了幾步。
突然,那人的身後出現一個人影,緊接著,他就被後出現的人從身後一腳踹開。
刀子應聲落地。
透過男子的距離,言辭看見了時參。
在此之前,她聽護士說,時參在病房。
但事故發生後,短短几秒內,他卻出現了。
她看著他,大腦不知道該不該思考他到底在哪。
時參走過去,單腳踩在那個男子的手上,踏過他,把刀拿走,然後摺疊,扔到另一邊的地上。
他的出現,讓本來就鬧騰的周圍,變得更加驚詫起來。
人群雜多。
時參看了眼言辭,薄唇微抿,沒說話,眼神卻是在問她有沒有事。
言辭搖頭。
他點頭。
兩個動作,他們已經知道彼此想說什麼了。
被制服的男子,被拎起來後,不得不屈服。
小護士憤憤不平:「我知道你是個哪個病人的家屬,你憑什麼這樣做,你的老母親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就因為活得好好的,這名男子才想要報復。」
一個醫生回答,「之前醫院通告他母親病入膏肓後,他高興得不行。」
之前醫鬧的很多人,都算是「孝順」的子女,因為不滿醫生沒救活父母親而選擇報復。
但是這一位,因為言辭救活他的母親,導致他沒法繼承家產,所以產生惡毒的心裡。
經過眾人的指責和辱罵後,那個男子不得不求饒,「我錯了,我其實沒想殺人,那把刀是假的,不信你們看。」
聞言,離得近的醫生撿起刀,發現確實是一把假刀。
想來也是,量他也不敢大庭廣眾之下殺人。
這個想法,在所有人腦海里飄出。
而就在他們掉以輕心的時候,那個男子又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真的水果刀,瘋了似的往言辭衝去。
空氣幾近凝固。
最終,刀尖捅的位置,卻並不是言辭。
而是把她護在懷裡的時參。
因為身位的原因,危險來臨後,他一隻手去擋,另一隻手將她拉到懷裡,本能地護住。
他被插入刀尖的左腹部,溢出鮮血。
言辭脫口而出:「時參。」
他倒是一點都沒怕,還有閒工夫摸摸她的頭髮,輕描淡寫,「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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