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辭9

2024-09-03 22:21:05 作者: 王三九
  言辭9

  他摸她頭髮的力道很輕,甚至小心翼翼,恐怕她下一秒會避開似的,帶有試探,觸及到她眸中的目光更是溫和如水。記住本站域名

  到底有沒有事,言辭一眼就能看出來,來不及說那麼多廢話,扶著他的臂膀,然後叫人去找推車過來。

  行兇的男子已經被幾個男醫生按在地上,不甘地掙扎,嘴裡說著污穢的話。

  他那把水果刀大約十二公分,露在外的有六七公分,剩下的部分都捅進腹部了。

  怎麼可能沒事呢。

  言辭閉了閉眼睛,向來冷靜的面孔不可避免地出現慌張。

  「言醫生。」

  時參卻跟個沒事人似的,對自己的傷勢不以為意,反倒借這個機會和她說著話,「你別擔心。」

  「你別說話了。」

  調整情緒不過是兩秒的時間,言辭很快把他當成正常的急救病人看待。

  她親自主刀的一次急救手術。

  過程中神經繃緊,一秒都沒有懈怠,更沒有分散精力去想,如果他出事的話該怎麼辦。

  她對他的怨,不過是從時家和時玉齡分擔出來的,遠遠達不到要他死的地步,如果真的出事的話,她會只當他是一個救命恩人看待嗎。

  刀子順利從他身體裡取出後,言辭整個人都鬆懈了。

  穿著手術服坐在地上,大腦嗡嗡作響。

  想起他被推著去手術台時始終拉著她的手。

  想起他用逐漸虛弱的聲音問她,做手術的話衣服是不是要脫光,那他是不是會被她看到。

  三十四歲的老男人,倒厚皮有臉地問得出來。

  術後,言辭沒再接手他的事情。

  給自己喘口氣的時間。

  而時參也沒有點名見她或者再來找她。

  那一刀,結結實實把他不安分的雙腿給禁錮在病房了,就連負責他的護士都說他安靜得不像話。

  抽出空來,言辭還是找了他。

  不為別的,怎麼著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不過,從時參的角度來看,當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衣著潔白無塵的醫大褂冷著臉走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給他這人是來謝恩的印象。

  尤其是她手裡還拿著冰冷的器械。

  連小護士都省略了。

  算算日子,這麼快到他拆紗布這天了。

  被刀尖捅的傷口確實深,慶幸的是沒有傷及臟腑,再加上男人體質好,恢復的時間很快。

  「言醫生。」

  時參坐在病床上,一條長腿隨意落在床側,姿態閒雅,語氣正經得不行,「你看起來很適合娶回家過日子。」

  言辭皺眉,冷冷掃他一眼,「你腦子也壞了?」

  「按理說,術後第二天你就應該來看我。」

  他說,「但是卻拖到現在,還是帶著藥和水果一起來,沒人比你更會精打細算。」

  精打細算到,把看望他的時間和拆紗布的時間算到一起,所以只用見他一次就行了。

  言辭沒理他,板著小臉,口吻冷硬,讓他躺好。

  惹她並不會有好果子吃。

  平日裡她下手就重,對病患的原則是長短不如短痛,所以不像正常人想像中那樣,拆個紗布能摩擦出彼此間的曖——昧。

  拆完後,她看見他皺了下眉。

  不知道是嫌她重,還是嫌她時間太短。

  幹完事,言辭拿著東西準備走的時候,聽見身後的男人悶聲說:「你不是來向我道謝的嗎。」

  她腳步微頓。

  他問:「不道?」

  她答:「忘了。」

  時參緘默一會,「那算了?」

  「不。」

  言辭回過頭,陳述道,「那天,謝謝你救了我。」

  這口吻,生冷的好似在說「那天,你借了我三萬塊錢」。

  時參看著她的眼睛,「你不問我為什麼救你嗎。」

  言辭杵在門口。

  她已經有要走的趨勢,而他卻把話題繼續延展下去,兩人之間隔了不短的距離,這樣說話會顯得十分彆扭。

  或者說,是她覺得彆扭。

  甚至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

  她還是問出口了。

  「大概是因為。」

  時參緩緩起身,然後走到她跟前,沒有去擋她的路,也沒有離得太近,眼神卻炙熱得燙人,「我喜歡言醫生吧。」

  言辭有些好笑,出於素養還是保持禮貌,抿了抿唇,表示自己知道並且理解,又要走。

  「這期間,有個女的來看我。」

  時參像是在講一個故事,「她說她是我的未婚妻,等我好的時候我們就會結婚。」

  言辭心頭咯噔了下。

  她這段時間沒理他的事,還真的不知道陳清韻這個女人什麼時候來肥著膽子來找他。

  而這次,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幸運了。

  她抬頭一看,發現他已經瞭然,她反而顯得不知所措,「那是你們的事情,和我沒關係。」

  就算現在再走,腳步卻如同萬噸錨勾住一般,無法動彈。

  「我一見到你,我就覺得,我們認識。」

  時參緩緩陳述,「只是沒想過,關係比我想的還要親密……我們竟然有一個孩子。」

  說這話時,他低頭,湛黑的眸溢出複雜的情緒。

  他在等她否認。

  如果這件事是假的,言辭必然會否認的。

  但她沒有。

  三秒內,她都沒有否認。

  她不知道陳清韻具體透露了什麼,這個男人又知道什麼。

  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她說多的話,反倒是給他透底。

  「你既然知道這些,想必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言辭沒有躲避,直視於他,「你現在糟糕的處境,都是因為我。」

  陳清韻不可能在時參面前善言情敵一句。

  只會誇大其詞地描繪言辭的罪行。

  即是如此,就沒有躲避的必要了。

  「不可以重新開始嗎。」

  時參斂目,又認真又天真,「我不聽人口舌之詞,我不計較過去。」

  她冷睨:「我計較。」

  他垂眸,似乎在服罪,「抱歉。」

  「你沒什麼好抱歉的,既然忘記,那就一直這樣好了。」

  言辭語氣稍緩,「也不要想一些有的沒的,陳清韻說得對,你確實有個兒子,如果有機會,你可以去看看他……他應該很想你。」

  「那你呢。」

  房間沉靜數十秒。

  言辭說:「我要走的。」

  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也是過了很久。

  久得很容易讓人誤會很多坦露心扉的話都被人強行壓了下去。

  譬如,他想問她,能不能不走。

  什麼時候,問這句話都成一種奢望。

  這種奢望只能逐漸地降低要求,低到塵埃里,然後他問一句:「走之前能多來看看我嗎?」

  頓了頓,怕她拒絕,他又補充:「我刀口疼。」

  傷的那天還說沒事,現在又疼起來了。

  不知道是真疼還是假疼。

  言辭沒說好,稍微緩和的臉色證明她也沒有拒絕。

  陳清韻的坦白,並沒有讓時參出現應激反應。

  言辭稍稍放下心來。

  這說明,外界的因素並不會對他目前的狀況造成太大的影響。

  她理解的「多來看看」,每周一次已經算很多的了。

  忙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

  大概計劃許久,時參約她去學校一趟。

  看望兩個人的孩子。

  攤上這樣兩個無情的父母,也是孩子倒霉。


  言辭坐他車的時候,問一句:「你能開車嗎。」

  「為什麼不能。」

  「我不知道你的病情控制到什麼程度了。」

  「你在車上。」

  他說,「不會有事的。」

  她正要反駁自己又沒法治他,再說危機時刻他發起病來誰能控制的了車的方向……

  然而很快又反應過來那句話表達的是另一層意思。

  因為她在,所以他不會讓這輛車有事的嗎。

  言辭繫上安全帶,平視前方。

  一路無話。

  也不知是年齡的緣故還是隔閡太深,兩個人從來沒有一次像普通情侶或者好朋友那般興高采烈地交談過。

  一次都沒有。

  從一開始就註定兩個人的關係。

  到學校後,言辭讓他把車停在路邊的一個位置。

  這裡,可以很好地看到放學的走讀生們。

  時參笑了笑,聽從她的指令去做。

  看樣子,是有經驗的偷窺者,連位置都找得這麼精妙。

  離放學還有一段時間,時參摸出煙盒,出去前,朝副駕駛的女人示意:「言醫生,我可以抽菸嗎。」

  「我說的話你就不抽嗎。」

  「當然。」

  「這麼聽話?」

  「嗯。」

  他笑,「只聽你的。」

  她翻了個白眼,不僅沒有阻止他,反而扔了個打火機出去,「滾遠點抽。」

  他還真的挺她的話,走遠一些的地方。

  言辭坐在車裡,一個人百無聊賴,午後日光剛好,曬得人暖洋洋的,不知不覺眯了會,困意襲來,慢慢睡著了。

  時參來的時候,便看到她安詳的樣子。

  她其實不是那種看起來很兇的長相,睡著時小臉看起來靜謐而溫柔。

  時參把一包沒拆封的煙扔回原處。

  幾乎無動靜地坐回座位,看似心平氣和地呆了會。

  看時間,還有五分鐘下課。

  這五分鐘,既短暫,又漫長。

  還剩下兩分鐘的時候,他低聲道:「言醫生。」

  言辭沒有醒。

  紅唇微抿,薄薄的兩片,像是嬌艷的花朵。

  時參沒有再叫她,給她披上外套。

  俯身過去的時候,嗅到她耳側的發香。

  不同於其他女人,她不喜歡花,任何花都不喜歡,這種發香像是清新的蘆薈。

  他離她離得越近,越不容易抽身似的。

  時間停止就好了。

  他們可以一直這樣。

  她也不會走了。

  現在的時間對他來說就像是沙漏,沙子遲早有一天會漏完的。

  時參沒有碰她的唇,也沒有碰她的臉頰,只在她側首露出的一小片耳際輕親了下。

  動作輕得不行。

  言辭卻緩緩睜開眼睛。

  她看到竊吻的男人,沒有發火,也沒有躲開。

  他遲疑片刻,終是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

  溫涼,濕潤,又讓他難以自控。

  壓抑的氛圍里,吻得短暫而謹慎。

  回過神來,言辭還是避開了他。

  眉間擰起煩躁,她一字一句地質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做夢。」

  「做夢?」

  「嗯。」

  他抬手輕佻起她耳際碎發,笑得有些酸澀,「這不是夢裡才有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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