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我躺在床榻之上，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跳躍，滑過一個個短視頻。我並非真的渴望從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獲得什麼，只是不願面對那無盡的黑暗，不敢讓思緒隨意飄蕩。每當我閉上眼睛，那些平日裡被我刻意忽略的瑣事和憂慮便如潮水般湧來，讓我無法呼吸。漸漸的我感受到一絲困意。
第二天醒來，我被一聲鬧鈴吵醒，迷糊中在被窩裡搜索片刻才找到不知亮屏多久的手機，關掉鬧鈴界面還是沒看完的食品安全科普。
接著我繼續睡，祈禱自己在下一個鬧鈴能起來。十分鐘後，枕邊傳來鳥語花香，我提前預料到一半迅速關閉，發現我手機電量只剩22％。原來它播放了一晚上。
之後我洗臉刷牙，早早來到早餐店。路上，我心有餘悸，這一路太過平靜。初曦雖明亮卻有些慘澹，來往的蟬鳴霎時沙沙作響，為此有過的空蕩。這絕不是一個尋常的早晨，就連今天等待班車的長隊也寥寥無幾。
我在吃早飯時特別留意經過這裡的行人，始終沒能發現鍾茗的身影，唯一安慰的是林瑾芸打著哈欠從店內走出，還是一副懶意。
我說：「你不覺得今天早上有些不對勁嗎？」
「哪不對勁？」
「有些空洞。」
林瑾芸環顧四周，回答道：「今天不是周一也不是周五，偶爾人少也很正常。」
「但我就是莫名覺得不安。」
「你想多了，是不是鍾茗不在，所以你心有餘悸？」她說著，眯著眼嘲味的看著我。
我沒有回答，鍾茗不在我是挺失望的，但這不是主要原因。是我內心在作祟，面對未知，心有惶恐，坐立不安，恐懼一個不知為何物的不詳。
「別想多了，想也沒用。」
「嗯，我知道。」我不想去想這些，而且我搞不清楚是厄運將至，我提前發出感應，還是我的感應，響應了厄運。
到單位後，我打開電腦，一連七條投訴蹦在我的電腦上。無一例外都是投訴司機強迫員工評價的，我倒抽一口涼氣，滑動滑鼠滾輪一條一條閱讀：
「評價這個事應當是自願，而不是強行要求！」
「司機站在車門那不評價不給進，真噁心！」
「平時不端正態度，這個時候反倒熱情了，雙標！」
等等包裹著怨恨的字句映入眼帘，我無力的癱在座椅上，心裡極其煩躁。評選日每個月都有，偶爾也有員工反映司機強行要求員工評價，但是多為反饋，今天這種一連七條投訴，顯然不尋常。
那些司機也沒換，不至於突然反常。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員工拱火，要知道這群人一個個身為高技術人才，公司把他們當寶，待遇有一點不好就會給他們調整。在這樣的環境中，員工比王公貴族還要嬌氣。而且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那麼多員工不乏攪屎棍。
雖然我從事服務行業，但我真的很想罵人，卻又無處發泄，只能像只狗一樣一條條給他們回復。
下午，分管給我發了張截圖，有人填投訴到後勤了。內容和上午一樣，都是投訴司機強迫員工掃碼，只不過這個在反映事情的基礎上進一步指責激勵機制的問題。
他指出：以每個月的某一天作為評價日評選優秀司機的方式是不科學的。司機平日裡無所事事，到評價日當天熱情似火，這是怠政，是雙標。應當修改激勵機制。
我第一反應這個人一定是個神經病，坐車就坐車，還關心起機制了。隨後我細品他所說的內容，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但是我才懶得管機制的問題，這也不歸我管。
隨後分管把我叫過去，對我一陣批評：「你們司機是怎麼回事！強迫員工刷卡，現在員工都開始投訴我們了！」
我回答道：「雖然員工說是強迫，但是我覺得嘛，這個情況實際上應該跟外面發傳單的人一樣，有點想推銷，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可能是員工覺得煩，所以說是強迫。」
「暫且當做是你說的那樣，但既然員工投訴了，那麼你就得培訓啊。而且員工說的那句話『平時不積極，評價日熱情似火』很有道理，你們公司的司機應當在平時的服務中熱情，而不是評價日當天拉著員工評價。平時服務好，員工自然會主動評價的。」
這句話，我多少也認同。我們公司的司機有好多人行為不端，不監督員工刷卡。我也講過很多次，就是不聽。
我像個聽話的狗一樣點點頭，應和道：「我知道了，我會跟他們講的。」
「嗯，總之你把該做的做好就行。再過一段時間你們公司領導就要來談續標的事了，還會有其他公司來競標，所以這段時間不能出差錯。」
「我知道了。」
……
時間一晃而過，又到了下班時間。我有一種心血來潮的感覺，每次路過下班路上的那條路，我就會想到鍾茗，似乎我和她的緣分在這條路上會被升華的如朝夕一般漫長。
所以迫不及待離開單位的我，異常耐心的在這條路上聽著手機裝作一副討論工作的認真，故作玄虛等待她經過這裡，然後在目光交集的一瞬間，完成這提前規劃好的偶遇。
可是我等了很久，除了和我一樣匆匆下班的路人和懶散的風，始終不見她的蹤影。心裡一陣失落，原來這裡不是觸發偶遇的關鍵地點，我和她的邂逅只不過是時間空間安排的巧合。
最後我還是失去了耐心，走出大門時不爭氣的回頭看一眼，想證明我的焦躁使我錯過一段浪漫的相遇，但很遺憾，我不會等到什麼，自然不會錯過什麼。
於是我懷揣著落寞，愁眉不展乘坐地鐵1號線，然後來到「昔夢」酒館。和以前一樣，我向似葉點了一份不貴的酒，然後老馬識途的坐在專屬於我的座位。
似葉把酒端到桌子上，詢問道：「今天也是愁眉苦臉，提前說好，我不會給你喝太多酒。」
我笑著回答道：「知道知道，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天天酩酊大醉肯定吃不消，這點理智我還是有的。」
似葉擔憂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嘆氣道：「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