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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好人

2024-09-04 01:27:12 作者: 退戈
  顧四郎正在不遠處的地方與人會面,顧國公叫他出來幫忙辦點事。

  因著那食肆里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認識他的兄弟,認出顧風簡之後,立即跑來同他報信。

  顧四郎剛出酒館,就被一個面熟的男人攔住。

  那人拽住他,急道:「顧四郎!前邊有人說看見了你五弟,他與人罵起來了!」

  顧四郎問:「誰?我是問都有誰?莫非又是季禹棠那幫不長眼的傢伙?」

  「不是!一大幫人!都聚在一起,輪著與他二人辯論!你若問說是誰,我也說不出名字來。」男人回憶了下,拍手道,「哦!與你五弟同行的,還有宋三娘。她直接潑了對方一壺茶,現下就是她與人在吵。我看著危險,怕他們打起來,正要去顧家找你呢!」

  顧四郎頓覺憤怒:「宋三娘一看便知脾氣很好,都將她逼得出手,那群人委實無恥!是欺負我顧家無人不成?」

  顧四郎在附近翻找了一圈,隨後朝邊上的攤販借了根棍子,背在身後,飛速往前跑去。

  「五弟你堅持住,四哥馬上就來了!」

  四哥到的時候,好戲已經散場了。

  東西都收拾乾淨,桌椅重新擺放。儒生們再次聚在一起,嘴裡苦澀地哀嚎道:「那宋三娘怎麼如此彪悍啊?」、「她在邊關哪來那麼多書看?」、「究竟誰人傳的?可害苦我了!」就非常丟人。

  顧四郎快速搜尋了一遍,沒發現自己五弟的蹤跡,順手揪住一人,面帶殺氣地問道:「我五弟呢!」

  「顧、顧五公子?」那倒霉催的儒生被他一嚇,話說得磕磕巴巴,「他早走了啊。」

  顧四郎質問:「你們可有動手?他不會是叫你們打走的吧!」

  那人氣道:「是他們將所有人罵了一通,然後自己跑了!我們都是讀書人,怎可能隨意動手?」

  顧四郎聞言滿意,面上還是惡狠狠地說:「是不隨意動手,可也確實以多欺少了!你說這話不覺得害臊?人往哪邊走了?」

  書生指了個方向,顧四郎鬆開對方,正待去追,掌柜從後面跑出來,連聲喊道:「客官且慢!暫且留步!」

  「你叫我?」顧四郎回頭,先行說道,「東西若被打壞了,叫他們賠,與我無關。」

  「不!不是東西的事。」掌柜指著角落的位置道,「你五弟點了一整桌的菜,還未結過帳,人就走了。如今菜上了一半,這銀子總該你付吧?」

  顧四郎狐疑地過去一看,發現所謂的一半,已經快堆滿整張桌子。還全點的昂貴飽腹的葷菜,看著色澤油亮,味美誘人。

  掌柜的將帳目遞給他看,並伸出手掏錢。

  顧四郎看著數字不由傻眼。

  五弟你怎可以這樣?

  宋初昭迎風跑了一陣,跑出滿身大汗,卻不覺疲憊。反而將胸口憋悶的鬱氣散了不少,心下一陣說不出的暢快。

  她聽著周圍商販的叫賣聲,下意識地摸自己的錢袋,才發現自己還牽著顧五郎的手,連忙將人鬆開。

  顧風簡雖然跑了一陣,但此刻氣息穩定,呼吸流暢。他終於直白髮現,身體健康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他先前確實懈怠了,應該鍛鍊起來。否則以後換回自己的身體,陪宋初昭跑一陣,對方還沒熱完身,自己就先趴下,未免太令人羞愧。

  宋初昭未發現他認真的思考,興奮地說道:「顧五郎,你太厲害了吧,真能說得他們啞口無言!我還以為他們要繼續裝傻,故作不知。」

  宋初昭揚眉吐氣,不忘數落那幾人:「我和誰都能講道理,偏偏和他們這幫喜歡偷換概念的傢伙講不了道理。好像只要搬出聖人說過的話,他們就一定是對的。可聖人還說人非聖賢呢,他們怎麼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顧風簡笑說:「他們既然假意聽不懂別人的話,我便用他們能聽得懂的話來說,左右不過是扣帽子嘛,誰人不會?」

  對付沽名釣譽之徒,自然有叫他們閉嘴的方法。

  宋初昭用手比了比,誇獎道:「人人都會扣帽子,可是都不如五郎你扣得端正,扣得嚴實,扣得爽快!你扣的帽子,怎麼就那麼好看吶!」

  顧風簡聽她誇人的方式如此新鮮,享受道:「還有嗎?」

  宋初昭毫不猶豫又給他來一段:「主要還是他們技不如人!雖說文無第一,但是文有優劣嘛。你與他們比,自然高下立分!五郎啊五郎,你可真是我的好五郎!」


  顧風簡淺笑吟吟地點頭:「嗯。是嗎?」

  宋初昭琢磨了下,覺得自己最後一句有些失言,趁著顧風簡還沒反應過來,趕緊轉移了話題,說道:「不過我知你平日,不是這樣爭強好勝的人。這次出頭,純粹是為了給我出氣。多謝你!」

  顧風簡說:「你不想叫我為難,我自然也不能叫你在我面前被人欺負。」

  宋初昭擺擺手道:「我沒有被欺負啊,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同他們爭吵罷了。他們這樣的人,罵又罵不醒,還多得數不清,只將他們當做路邊討人厭的雜草好了,我總不能看見一棵草,我就去踩一腳。」

  顧風簡問:「那你現在高興了嗎?」

  宋初昭大笑道:「高興啊!我笑得臉都要抽了!」

  顧風簡點頭:「說明你還是想罵他們的。」

  宋初昭頓了頓,嘿嘿附和道:「這樣說,倒也沒錯!也是他們唯一還有用的地方了。」

  兩人靠近路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宋初昭還是未能平復心情,沒一會兒又熱情地側過身同身邊的人搭話:「說實話,我更想不到的是,顧五郎你也會因為一些閒言碎語同那些人大動干戈。我還以為凡事都驚擾不了你,你是一個萬般坦蕩瀟灑不羈的人!」

  顧風簡挑眉:「失望了?現在不覺得我好了?」

  「哪裡!」宋初昭踮起腳尖,將手伸過頭頂,示意說,「原先覺得你像謫仙人,現下覺得你高大偉岸啊!」

  顧風簡一直表現得過於鎮定,連對跟宋初昭交換身體這樣詭譎的事情都不見有多少慌亂,面對宋家各種不平也始終淡然處之。宋初昭一度覺得,哪怕泰山崩於前,顧風簡恐怕都不會皺一下眉毛。

  顧風簡說:「我也不過是個庸俗的人罷了。」

  泰山崩於前他可能真的不會皺眉,畢竟泰山與他何關?

  顧風簡說:「見你被人欺負,被人詆毀,被人壞了心情,我會不高興。我既然不高興,自然要生氣。我的脾氣,未有你想的那麼好。」

  顧風簡以為,宋初昭接下去該問句「為什麼」,結果宋初昭深深凝望了他一會兒,表情變幻莫測,在內心完成了極其複雜的情緒轉換之後,只匯聚成一句話:「顧五郎,你真是一個好人啊!」

  顧風簡:「……」這句話他真的已經聽倦了。

  宋初昭的肚子適時叫了兩聲。

  顧風簡仿佛無奈:「你餓了。」

  宋初昭想起自己的一桌菜,遺憾嘆道:「唉,說了請你吃飯,結果又沒吃上。」

  路邊的麻油麵香,混著豬油的食物香味一起飄過來,勾得宋初昭越發嘴饞。她都覺得自己老久沒吃過好東西了。

  顧風簡說:「你若只是想請我吃飯,那吃什麼都無所謂,只要無人打擾就好,我也與你靜靜坐著吃頓飯。」

  顧四郎找到他們的時候,二人已經坐在街邊的小攤上。

  他們手裡各自拿了一塊油餅,點了碗熱湯,中間還有一盆油亮的燒鵝。邊吃邊喝,玩得還挺有滋味。

  顧四郎在空著的位置上入座,兩手環胸,表情嚴肅,等他二人解釋。

  結果宋初昭瞥了他一眼,招呼都沒打一聲,繼續吃自己的。

  顧風簡也視若罔聞,只默默將燒鵝架子上剩下的最後一個鵝腿,撕下來放進了宋初昭的碗裡。

  顧四郎:「……」

  你二人可以。

  搞得好像我要搶一樣。

  可我不是你們四哥嗎?搶怎麼了?都不給面子的嗎?

  顧四郎氣道:「五弟,你好歹理理我成不成?我這麼大塊一人,你也能裝作看不見?」

  宋初昭誠實地說:「這個自然是裝不了的,這不就叫你發現了嗎?」

  顧四郎:「你知道我方才去哪裡了嗎?」

  宋初昭:「我哪裡知道?你又沒與我說。」

  「我聽說你與人打架,急匆匆地跑去救你!」顧四郎拍桌道,「你點了一桌的菜,還是我付的銀子!」

  宋初昭總算停下手,期待問道:「那菜呢?」

  顧四郎:「送回家裡去了!」

  宋初昭失望。

  送回家去,顧夫人一定不會讓她吃那些油膩的肉。

  顧四郎大為受傷。他看出來了,他還沒那點兒肉來得稀罕。

  草草吃完了午飯,宋初昭準備送顧五郎回去。若是再晚,她怕要被賀老爺給手撕了。饒是現在,周圍的金吾衛也已經對他們上了心。

  從賀府那邊轉了一圈之後,宋初昭才與顧四郎回家。顧四郎一路跟她打聽與儒生吵架的那事,可惜宋初昭沒記全顧風簡說的那幾段話,不好意思複述,只能對他敷衍。

  顧四郎覺得被她嫌棄,心中說不出的憂傷。

  等二人到國公府時,食肆的那半桌菜,也送到家了。

  顧夫人見著顧四郎便抓住他問:「四郎,你買那麼多吃的東西帶回來做什麼?我顧府的廚子比不上外頭的嗎?還全是那些油膩的東西,告訴你多少回了少吃!」

  顧四郎說:「是五弟買的!」

  「這裡頭全是肉,你五弟又不愛吃肉,怎可能買這些東西?」顧夫人板起臉道,「四郎,你這樣可不對!說謊就罷了,竟還冤你五弟!」

  顧四郎氣得頭疼。

  他怎就這麼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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