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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真相

2024-09-04 01:27:16 作者: 退戈
  宋廣淵話一出口,宋詩聞的臉色就變了。她說:「我哪裡有?」

  宋廣淵說:「你嫉妒你三妹,暗地裡使了手腳,是不是?」

  老夫人氣得站起來道:「我才要問是不是!宋三娘在你耳邊詆毀了?她竟還有臉面反誣二娘?她……」

  宋廣淵不理她吵嚷,繼續盯著宋詩聞道:「她說的每一件事,都敢於與我對峙,你若也有底氣,我現在就將她叫來。我不怕丟人,尋來人證,都問個清楚明白。是或不是,你心裡比我清楚,你敢嗎?」

  宋詩聞哭了出來:「爹,你偏心!」

  宋廣淵嘆了口氣,說:「我在與你講道理,不是偏心不偏心的問題。你若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可是你不能做那些陰損的事情,何況那還是你三妹。二娘,我已不知你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宋詩聞:「是你只顧著陪她!這十多年來,你幾次管過我?」

  宋廣淵說:「我自知虧欠你。你假如覺得不滿,也該衝著我來,為何要去對付你三妹?」

  宋老夫人插話說:「宋初昭是不是她三妹,你心裡有數!」

  宋廣淵語氣嚴肅道:「母親,您怎可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

  宋老夫人失望道:「好啊,如今你也來凶我?」

  宋廣淵不想理她,吐出口氣,說:「二娘,你既覺得她比你好,我也可以帶你去邊關,你要去嗎?」

  宋詩聞立即搖頭,宋老夫人更是激動,她尖聲道:「去邊關?那詩聞豈不是成了粗蠻女子?我將她教得那麼好,不是為了讓她去邊關!她是京城的大家閨秀!」

  宋廣淵瞥了老夫人一眼,又看向宋詩聞,問道:「你是何意見?」

  宋詩聞搖頭:「我不要!」

  宋廣淵說:「所以,你不是覺得她在邊關好,只是因為她比你強了些,所以你覺得不公平。可是二娘,天底下沒有人可以好處全占的,你自然也不可以。三娘比你厲害的地方,是她憑本事自己學來的,你光靠這些後宅里見不得人的把戲,能有什麼用?能叫別人服氣嗎?能叫自己變得厲害嗎?徒顯得醜陋卑鄙罷了。何況,你學什麼不好?竟去信些邪門歪道。我說過,我宋家的人,絕對不能迷信鬼神之說!究竟是誰在你身邊蠱惑的你?!」

  宋廣淵說到後面,帶了點軍營里訓話的氣勢,語氣不由嚴厲起來,宋詩聞被他嚇住,恐懼地縮向後方。

  宋老夫人氣得打他:「你這是做什麼!嚇起自己女兒來了!」

  宋廣淵不為所動,只說:「從今日起,你留在家中好好反省,我會看著你。我已向陛下請旨,這段時日都會留在京城。母親,夜已深,您也早點回,我送您回去休息。」

  宋廣淵真是怕極了這老夫人又在宋詩聞耳邊教唆,他盯著老夫人出了房門,才跟著離開。離去時叫上了宋詩聞隨身侍奉的婢女,讓對方去自己書房問話。

  他非打聽出來,究竟是誰讓宋詩聞泥足深陷,竟信起了鬼怪。

  第二日大早,顧府敲敲打打的,送了好些聘禮過來。一成排的箱子堆在宋府的路上,差點走不過道。

  宋初昭是被僕人說話的聲音給吵醒的。宋家的下人完全被那陣仗給震住,幹活的時候也停不住嘴。

  宋初昭得知事情,立馬爬起來,跑進院子想看熱鬧。

  宋初昭本想查看一下聘禮里都有些什麼東西,無奈箱子各個都封鎖得嚴實,根本打不開。提了一下,發現東西很沉。憑顧夫人謹慎的個性,鑰匙應該會親手交到賀菀那裡。

  宋初昭轉了一圈,覺得滿地箱子十分無趣,又回去了。

  她逛到自己院子附近時候,發現宋詩聞竟然站在涼亭的柱子後頭,在朝著他們的院落張望。

  宋詩聞的模樣算不上多鬼祟,可也屬實奇怪。宋初昭故意放緩腳步,小心靠近,拍了下對方的肩膀。

  宋詩聞沒有防備,驚慌失措地一跳,回過頭看見是她,臉色更是煞白。

  宋初昭見狀無奈道:「宋二娘,你不會還覺得我是鬼吧?你也該清醒清醒了,你找的那位先生,她自己都不信這世上有鬼。你被人騙了。」

  宋詩聞不語。

  宋初昭見她只盯著自己卻不說話,沒什麼耐心,搖了搖頭,不再搭理。豈料宋詩聞突然冒出一句:「祖母最疼愛的是我,我還有祖母疼我!」

  宋初昭停下腳步,一臉莫名其妙:「我也沒想同你搶你祖母的寵愛啊。」


  宋詩聞說:「你……你分明什麼都想和我搶。」

  宋初昭乾脆走回來,說:「來,你說清楚,我搶你什麼了?什麼東西本是你的?」

  宋詩聞語速極快,像是自言自語:「家中大小事務,都是祖母在管。你不要以為你受顧家喜歡,就可以得意忘形。你的嫁妝,還得要祖母給你安排。她說了,她什麼好東西都不會給你……」

  宋初昭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擼了一把,好笑道:「你若不說,我還真不想跟你搶,可你既然提了,我偏偏要爭個高下。我娘嫁進宋府的時候,可是帶了不少嫁妝,宋老夫人若是真做得出昧下媳婦嫁妝納為己用的事,我還真得佩服她呢!」

  宋詩聞氣道:「你——」

  「昭昭!」

  宋詩聞尚未來得及放什麼狠話,一道警告似的聲音先行橫插進來。

  宋初昭轉頭,才發現宋廣淵與賀菀來了。二人站在門後,臉色皆是不佳,不知聽了多少。

  宋廣淵的視線在兩人臉上流轉,模樣很是無奈,又透著失望。

  宋詩聞想跑,被宋廣淵搭住了肩膀。

  賀菀說:「昭昭,你與我過來。」

  宋初昭見她表情,就覺得要糟,不服氣道:「娘,你以前不會這樣不公平的!」

  「你過來!」賀菀放緩了語氣,重新說,「我又不是要罰你,到我房裡來。」

  宋初昭大不情願,但見宋廣淵不阻攔,只能認命地跟著賀菀過去。

  進了房間,宋初昭把房門合上,磨蹭在門口邊緣,不願意過去。片刻後,就聽賀菀道:「我原先還以為你已經長大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不成熟。」

  宋初昭氣說:「我再過個二十年我依舊不成熟!宋老夫人不喜歡我,宋二娘不喜歡我,爹平日就是忙,我最親近的是您,結果娘你也不幫我!我心裡不高興,都沒拿她怎麼,不過是與她嗆聲兩句,這也有錯嗎?」

  賀菀定睛看著她,片刻後說:「你真想知道?」

  「我想啊!」宋初昭說,「這宋府簡直奇奇怪怪,娘你回來之後,也變得奇……」

  賀菀說:「因為你的確不是宋家人啊。」

  宋初昭後面的話全被噎住了,由于震撼半晌回不過神來。

  賀菀只平靜地看著她。

  宋初昭腦內不斷迴蕩著那句話,可是卻突然不懂得它的意思了。

  「娘?」

  賀菀似要打破她的幻想,一字一句道:「你確實不是宋家人,你何必與她們爭?她們是否喜歡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宋初昭頓時手無足措,又不知該說什麼。

  賀菀見她這般,於心不忍,她坐在床邊,朝女兒招了招手,說:「你過來。」

  宋初昭不動。

  賀菀:「過來。」

  宋初昭拖沓著腳步,一步步走近。

  賀菀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問道:「冷靜些了嗎?」

  宋初昭低垂著頭不說話,眼睛慢慢濕潤起來。而後一滴淚水就那麼落在賀菀的手背上。

  賀菀伸手將她抱進懷裡,拍著她的背小心安慰。

  「那我、那我是誰啊?」宋初昭問,「他們說,娘,你以前跟傅叔有過婚約,是真的嗎?」

  賀菀說:「假的。」

  宋初昭:「那……」

  賀菀:「我們當時其實已經成親了。」

  宋初昭哭聲都停住了,差點原地跳起來。

  賀菀把她按下,繼續抱著她,說:「我本想等你成親之後再告訴你的。就剩那麼幾個月了,往後宋家的人就跟你沒有關係,犯什麼要與他們鬧得那麼不快?」

  宋初昭悶悶道:「我現在就想知道。」

  賀菀嘆了口氣:「當年傅家近乎被抄,只留了傅大哥一個。父親也被先帝從邊關召回,被軟禁在府邸之內。父親擔心我二人的安危,就叫傅大哥悄悄帶我走。當時就是宋將軍送我們出的城。」

  宋初昭從她懷裡抬起頭來。

  賀菀低下頭,看著她的臉,說:「可是後來,殿下……如今是陛下了,陛下被困宮中,有了危險,那是他唯一一個親人,我知道他心裡放不下,於是就勸他回去。」


  她頓了頓,才接著道:「回去了,就出不來了。」

  她與傅長鈞本有婚約,又失蹤了一段時間。先帝疑心病重,莫說他二人確實有所牽連,就算沒有,他也斷然不能放過。

  先帝聽從福東來的意見,想把她帶進宮去,逼賀公交出兵權。

  賀菀如今再談,已是語氣平常:「宋將軍就主動說,是他與我有私情。父親,便急急讓我與他成親。」

  她回憶起當時,只覺得好像無助。

  賀公無情、堅決,對她擺出從未有過的鐵面。他說人總自私,他不能叫賀家那麼多人,都陪著傅長鈞一起去死了。要她自己選。

  她去同傅長鈞告別,傅長鈞也只裝作淡然的樣子,同她說一聲「好」。在她離開的時候,又說了聲「對不起」。

  她知道所有的道理,可是她依舊無法坦然,她就跟傅長鈞說,她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賀菀聲音放得很輕,宋初昭要靠在她的身上,才能聽到她混在呼吸里的聲音。

  「先帝仍舊不信,父親怕再有什麼變故,急著把我們送出京城。我們混在商隊裡,由父親的幾位親信,送我們去邊關。等我走遠,我才發現我有了你。」

  賀菀望著宋初昭,撫向她的臉:「所以你的生辰,其實不是四月,是正月。正月十五。我生你的時候,我還在路上。大雪封住了山道,我們的隊伍被困在一座小城裡。周圍闔家團圓,打鼓唱歌,而我懷裡抱著你。夜裡你一直哭,娘只能陪著你哭。」

  宋初昭:「娘……」

  賀菀:「我給父親寫信,我好想回去,但是他只對我說,『不要回來。不要回信。』。我當時其實,是怨恨他的。縱然我心底理解他,我仍有好多不甘心。當時衝動,甚至覺得死也不過如此,偏偏他們要我選生不如死。」

  宋初昭不知該如何安慰,只用力抱著賀菀。

  賀菀說:「先帝駕崩時,你都已八九歲大了。當時朝堂動盪,邊關收不到朝廷的信,我還是不敢回京,也不敢叫任何人知道。將軍待你挺好,我甚至覺得邊關也比京城要好,沒有那麼多是非跟流言。我當時就猜,你若回來,以你那毛躁的性格,不定還習慣不了京城的生活。」

  「再後來,一直又過了幾年,我才接到父親的信。他說我可以回來了。」

  「我當時跟你提過,你聽完後心裡難過,跑了出去。回來後大病了一場,再醒過來就忘了那天的事。大夫說你或許是不願意接受,叫我最好不要再刺激你。我就又忍了下去。」

  宋初昭恍惚,隱約記起有那麼一件事,所以她才會跑出去,遇到了顧風簡,可是具體記不大清楚了。猶如夢境一樣虛妄,讓她懷疑是真是假,就沒放在心上。

  但她絕不是因為不同意賀菀,她只是單純的被雨淋病了而已。

  偶爾生個病,結果還能生出那麼多破事來。

  「我想著,你已經那麼大了,再過幾年,不定就要成親了。反正已經等了那麼久,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我和將軍已經說好了。」賀菀抱著她說,「昭昭,別管什麼姐姐,什麼祖母了。那嫁妝就是賀府給宋家的,宋老夫人若真是要留下,你就隨她去吧,娘給你備份更好的。以後娘疼你,外祖父跟外祖母也疼你,我們才是一家人。」

  宋初昭嘀咕道:「我本來就不是在乎什麼嫁妝。」

  賀菀見她真的接受,才鬆了口氣,捧著她的臉說:「娘知道你乖。娘以前也覺得人言無畏,後來才曉得它的可怕。娘不想你受人指點。等你出嫁,這些事情便都沒了。好不好?」

  宋初昭思緒亂得厲害,心情也很複雜。她想安慰賀菀兩聲,說自己沒事,可是心頭沉甸甸的,失了活力,她怕自己開口控制不好,寒了賀菀的心,就乾脆只抱著母親。

  顧風簡收到了賀菀送來的信,說宋初昭獨自出門了,大約是心情不好,他若無事,可以去看看。顧風簡撐了把傘,出去找人。

  賀菀不放心,派人跟了一段。好在宋初昭沒亂跑,只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自己坐著。

  顧風簡循著侍衛給的地點走過去,繞過小路,看見宋初昭低頭坐在一顆古樹的陰影下,盪著腿,不知道想些什麼。

  那古樹已經有了年頭,樹幹上枝葉稀疏,發黃的葉片零零散散地墜在枝頭。

  顧風簡站在旁邊靜靜看著她。

  片刻後,宋初昭抬手,用衣袖抹了抹眼睛。那小身影看著,大為可憐。

  顧風簡放緩了腳步,走過去問:「你在這兒做什麼?」

  宋初昭見到他,有些水光的眼睛裡閃過錯愕,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裡。

  顧風簡又問了一遍。

  宋初昭說:「就坐坐啊。」

  顧風簡上前,小心揮開她肩膀上堆積的落葉。因為時間久了,她肩頭上還落了些樹上殘留的水滴,布料被打濕了。

  宋初昭沒躲,對著他長長嘆了口氣。

  片刻後,一雙手環過她的背後,將她按進懷裡。

  宋初昭驚道:「你做什麼?」

  顧風簡的胸腔微微震動,說:「就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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