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只聽到一聲清脆又令人不由自主生出驚悚恐懼之感的輕響過後。
脊椎被巨力旋轉擰斷,仿佛是被擰乾的衣物,但人體遠比衣物堅韌。
從兩側耳垂到鎖骨和胸骨有兩塊肌肉,還有整個肌群、頸椎與七條頸部韌帶,都是人體進化數千年用以保護要害的。
更何況,志村忍者最為擅長的就是風遁忍體術,以他比尋常忍者更強的體魄,就算被人暗算也不該輕而易舉地死去。
但是,他引以為傲的「鋼筋鐵骨」,都被那雙手的一擰,輕而易舉地扭斷了。
頸部肌肉都扭得稀爛,幾滴血旋轉濺射而出。
「嗬……」
一瞬間的劇烈疼痛讓他雙眼暴突,下意識想要向外面的人示警呼救,但大腦早已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只能發出極其輕微的聲音,就像是被扭斷脖子的牲畜。
敵人!陷井!什麼時候?
志村忍者的腦海中划過這樣一個念頭。
不過,這也是他最後的念頭,脊柱神經斷裂的傷勢,讓他只來得及閃過念頭,連走馬燈都來不及閃過,洶湧而來的黑暗就徹底淹沒了他。
志村忍者那還算挺拔的身軀,像是被抽掉脊樑一般,一聲不吭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在他的正上方,僅靠雙腳勾住房梁倒吊的虎平,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猶如狸貓一般輕巧地跳了下來。
用單手將那具徹底癱軟、即將滑倒在地的屍體摟在懷中,動作溫柔地就像是對待自己的情人,另一隻手看也不看就接住已經被其掏出握在手裡的苦無。
「大國就是大國,就算只是一個中忍,也不能小覷啊。」
虎平瞥了眼被自己接住的苦無,心中感慨這傢伙死前做的反應。
這可比他以前暗殺的那些草包中忍強多了,如果剛才沒有用全力的話說不定真要翻車。
心中復盤著剛才有驚無險的全過程,虎平手上的動作卻沒有遲疑,將那具已經開始散發惡臭的屍體拖走。
掌握暗殺術的他很清楚,脊柱神經的斷裂會導致脖子以下所有機能完全喪失,大小便失禁也是自然的,不及時拖走的話恐怕要被外面的三個人發覺異常了。
「嗚嗚!」
雖然幾乎沒有什麼血腥味,但是那隻躺在地上的黑狗,還是嗅到了瀰漫的凶戾感,就像是看到了獵食者捕獵,嚇得渾身發抖發出嗚咽聲。
這低沉的嗚咽,也提醒了虎平,循聲看了過去。
稀薄的光從屋頂缺口映入,正好照在那隻黑狗的身上。
已經被苦無擊穿後腿和腹部的小傢伙,此刻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眼中除了任何生物對死亡都有的恐懼,似乎還有通人性的眷戀。
對這座廢棄小屋的眷戀?
或許,在被小石父母撿到和收養之前,它是居住在這個破舊屋子裡的,或許,以前拋棄它的主人就死在這裡,讓它從家犬淪落成了一條野狗。
所以知道自己要死掉了,它只能掙扎著爬回屋內。
本已經伸出手想要擰斷其脖子的虎平,察覺到這些後堅如鐵的心中微微一軟。
「……罷了。」
虎平蹲下身來,頓在半空的手繼續伸出,輕輕摸了摸它瘦骨嶙峋、鮮血淋漓的腰身,開口道:「能不能活下來,看你的造化吧。」
老黑狗仿佛也聽懂了,尾巴有些無力地拍了拍地,伸出舌頭輕舔他的手腕。
虎平眯了眯眼睛,咬破自己的手指,鮮血從指肚滲出,看上去猩紅深如墨。
如春水滾落綠葉一般匯聚到指尖,受著重力與微風的影響突破張力。
滴落到黑狗的舌頭上,發出微不足道的一聲。
「嗒」的一聲,水聲清脆。
下一刻,無比尖銳悽厲的嚎叫陡然響起。
「嗷嗷!吼!!」
屋外,守在外面的三名木葉忍者臉色一變,不約而同地看向屋子裡,表情變得嚴峻驚疑。
「怎麼回事?」
聽到那悽厲如鬼的嚎叫,三人下意識戒備了起來,微微沉下身子後退半步,抬起雙手和手中的苦無,死死盯著那廢棄的屋子。
依稀能夠看到那熟悉的寬闊身影,身下的大黑狗在不斷哀嚎掙扎著,罵道:「畜生!讓你跑,扒了你的皮!」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和語氣,三個忍者都不由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便迅速反應過來,都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原來是那傢伙在活生生扒狗皮嗎?
「該死。」一名表情嫌惡的木葉忍者開口道,「那個混蛋是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嗎?」
跑來捉狗就算了,還讓狗叫得如此悽厲,萬一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等其他兩個同伴回話,那名木葉忍者便走進了屋內。
屋內幾乎是一片黑暗,驟降的環境亮度讓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人體瞳孔自然調節,可以讓他在三秒鐘內適應光線。
但是很顯然,他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志村,你……」
低頭看向蹲在地上的身影,那名木葉忍者剛剛張開嘴,質問聲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看到那人猛然抬起頭來。
噗!
一柄短刀循著他張開的嘴巴猛然刺入,極致冰冷的刀鋒精準擦過柔軟的舌頭,直接刺穿可以震動發聲的硬齶、軟齶,最後切斷氣管帶出猩紅血肉透頸而出。
這一刀將後續言語,堵在了他的嗓子眼。
「嗬!」
木葉忍者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望著面前那張熟悉冷漠的臉,看著那張臉逐漸扭曲和變化,變成了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容。
敵人?怎麼會?
不是變身術?這是什麼術?
如果是變身術的話,他一定能夠發現的。
虎平緩緩站直身體,一手握住短刀刀柄。
那名木葉忍者的眼中流露出了絕望與哀求,他知道那柄刀一旦拔出自己就會立刻死掉。
但就算現在這樣他也不想死。
只要是曾經經歷過戰爭戰火,從絞肉機中僥倖活下來的人,就會對自己的生命極其珍惜,哪怕多活兩秒三秒也是好的。
可惜,虎平遠比他所想像的更加冷漠果斷。
噗嗤!!
不等那名木葉忍者聲音含糊地求饒,那柄短刀便猛然一拔,一朵血花隨著仰天而倒的身軀綻放。
但是,與此同時,外面的兩人也發現了異常。
太過安靜了。
這一次,兩人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沒有絲毫的對話交流,便不約而同甩出纏繞起爆符的苦無,就要將其擲向那棟廢棄的屋子。
無比果決,無比果斷。
唯有經歷過戰爭的忍者才會在這短短一瞬間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甚至,沒有顧忌可能還活著的同伴,直接就打算丟出起爆符將可能存在的敵人炸死在屋內。
又或者說,比起那些將「火之意志」、「珍惜同伴」奉為真理的強者,他們兩個「普通人」心裡非常清楚,對於忍者而言,任務和活著才是第一位的。
為了消除可能存在的威脅和敵人,為了活下去,同僚的生死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兩人都已經算是標準的殺人工具,果決、兇狠、冷酷……
但是很可惜,他們只知道屋內有敵人,卻根本沒有發現,在距離他們足足五百米以外的山坡上,還有一雙平靜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他們。
是一雙眼眸,而不是一隻。
或許有人會認為瞄準射擊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夠更好,但這其實是完全錯誤的認知。
如果閉著一隻眼睛,驟然睜開時,會出現短暫的視線模糊,在這個時候,如果周圍有敵人,絕對是極為致命的。
自小便喜歡擺弄弓箭捕獵,年輕的獵人自然知曉這些。
此刻,他腳邊的箱子被打開,半敞開的箱子裡空空如也,零件組裝的槍械忍具,此時正被他握在手中。
一隻眼睛看著目鏡中遠處的木葉忍者,另一隻眼睛觀察和感知著周圍的環境。
「風速秒4,自西向東,溫度22,濕度75,俯角35……」代號為「獵人」的年輕男人自言自語呢喃著。
他沒有漩渦依子那樣的天賦,但他有曾經身為獵戶的經驗,不需要觀察手也能做的很好。
但是,五百米的射擊距離,即使對於平民獵戶出身的他而言,也實在是太過遙遠了,以前用弓弩的時候,他最多也只是在二百米外,射傷過一隻野豬。
超過五百米的距離,人體不過李子大小,一擊斃命更是困難……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思緒,但在他看到瞄準鏡中,在兩名木葉忍者掏出苦無,就要將其甩向廢棄屋子時。
身體的本能,讓他拋棄了一切遲疑和不決,扣下了扳機。
嘭!!
在其中一名木葉的視線中,一道身影已經從屋內走出了,但在他的余光中,一團血霧突然在身旁半米不到的地方炸開。
近在咫尺的距離,幾乎能看見自己那個同伴的胸口被扯爛了一半,特別上忍專屬的制式馬甲,在那一擊之下就是個笑話。
原本用來防禦尖銳傷害的制式馬甲,就像是一張脆弱的紙片,被子彈輕而易舉地撕裂後貫穿身體。
噗嗤!
血肉直接爆碎在了他的身旁,就像是盛放了一朵妖艷的花,如煙如霧的血霧呈弧形綻開。
一槍,擊碎胸口!
去勢不減的子彈從已經走出來的虎平耳邊擦過,在那張滿是冷意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紅的印子,卻只是毫無波動望著向自己擲射而來的起爆符,抬起手……
轟!!
一聲轟鳴炸響,磚石草木亂飛。
但是,除了起爆符的衝擊以外,火與熱卻沒有綻放擴散。
「托裝備研發部那群混蛋的福,我可是很久都沒見到這種老式起爆符了,現在居然還有些懷念它的溫度。」
在虎平感慨和哀怨的語氣中,起爆符的火與熱被牢牢束縛,在木葉忍者和虎平之間半空,形成了一個流動翻湧的火球。
鬼知道,在覺醒了御火的血鬼術後,被半拉半擄進裝備研發部的虎平,都經歷了什麼。
裝備研發部沒被那群炸彈狂魔炸毀,估計有一半功勞都要算在他的身上。
噗嗤!!
又是一道血肉炸開的詭異聲音響起了。
僅剩的那名木葉忍者在見到虎平展現出來的未知能力後毫不猶豫就要逃走,但遠處架住的槍械忍具在震散身下塵土後便射出一發直接炸開了他的大腿。
「……咳!」
那名木葉忍者強行將脫口而出的慘叫咽了回去,居然只是悶哼一聲便迅速雙手結印瞬身逃離,沒有絲毫的遲疑或者試圖做出反抗。
讓他以經驗做出判斷的,並不是面前虎平的未知能力,而是不知道躲在哪裡的「獵人」。
在戰場上,除了那些超常規的「影」和極少數擁有大型通靈獸或禁術的忍者以外,在人數帶來的絕對火力的壓制下,個體不會起到太大的作用。
如果一對一的情況下,這位距離上忍僅有一步之遙、擅長大範圍土遁忍術的木葉忍者,絕不會害怕和虎平生死拼殺。
但是,遠在數百米開外就能精準射殺目標的「怪物」除外,這種無視距離勾走人命的戰場幽靈令他無比恐懼,毫不猶豫就做出了最為理智的選擇。
逃!
完全沒有時間去考慮體力和查克拉的消耗,全力施展瞬身術的木葉忍者瞬間逃出百米。
此刻,數百米外的山坡上,狙擊忍具再次被裝入一顆澄黃的彈丸,獵人拉動槍栓對準了遠處已經變成「點」的木葉忍者。
但在他想要射擊時,即將被他拉出視野的虎平,卻是突然看向他的方向,抬起手臂做出一個停止攻擊的指令。
「……為什麼?」
獵人下意識皺緊了眉頭,但很快便意識到了他的意圖。
釜底抽薪?
遠處,看著已經狼狽逃遠的木葉忍者,虎平猩紅的眼中掠過一抹冷色。
如果想殺那個忍者的話,剛才隨手就能將其捏死。
但他心裡清楚,殺掉那傢伙也沒用。
如果長時間沒有回去,木葉那邊很快就會意識到,派出去的幾個木葉忍者是遇到敵人了,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忍者會向這裡聚集。
要命的是,這裡距離他們歇息的村莊只有七八公里遠,且不說那些無辜的平民,光是他們就有近七百人在這個區域。
如果在太陽還沒下山之前暴露,這支以「鬼」為主的隊伍在面對自來也帶領的木葉忍者圍剿時,註定會處於劣勢。
不止如此,更有可能導致他們原定的計劃,化為泡影。
既然如此,不如放那個傢伙回去,他們直接跟上去,找到其所在的分隊,將其一併清除掉!
「告訴在附近值守的兄弟們,能趕過來的立刻趕過來,一起去解決掉木葉的那支分隊,再告訴夜老大,情況有變,可能等不到晚上了,請他們做好準備!」
虎平的聲音猶如從牙縫中擠出一般冰冷徹骨。
就算附近值守的同伴能全部趕過來,最多也只能湊個幾十人,面對木葉的分隊依然沒有什麼優勢,甚至可以說是去送命的。
但是,明知道是送命,也必須要去,絕不能讓那支木葉分隊向其他分隊示警!
「呼呼!終於到我出手的時候了!」
一臉興奮的玄子從一棵樹上跳了下來,對他冒險甚至可以稱為送死的舉動完全沒有意見,只是看向已經沒影的忍者歪了歪腦袋,開口道:「還能追上去嗎?」
「哼。」虎平冷哼一聲,豎瞳瞥向身後,「雖然好不容易攢出來的『血』餵了狗,但是狗鼻子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言語間,壓抑低沉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一道四五米高的黑影擠碎了屋子。
原本重傷將死的老狗治癒了,身上血污被灼熱的體溫蒸發,口水無意識地從牙齒間落下,在地上腐蝕出了惡臭的青煙。
那利齒、利爪、扭曲的生物構造,看上去已經完全不像是一隻老狗,配上猩紅的豎瞳更像是猙獰怪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