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三六九等,命有貴賤高低,該認命就得認命。閱讀
「老東西,你這輩子算是廢了,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江城,一個破舊小區。
一滿臉傲氣的中年人,用手指著一白髮老人的鼻子,咄咄逼人訓斥著。
白髮蒼蒼的老人滿臉悲憤。
他扔下拐杖,朝著中年男子撲去。
「畜生,我認你媽的命。我可是你叔叔啊。」
那男子側身躲過,反手一推一甩,將老人摁在了牆上。
咣當!
老頭的額頭撞出血來。
男子狠聲道:
「老狗,不要亂來。
「這一次,是七大豪門點名要你的女兒。
「你家的七隻小母雞,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這可都是我幫忙弄成的。你怎麼恩將仇報,還瘋狗咬人?」
老者臉色漲紅,卻又張口結舌,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旁邊幾個赤膊的大爺見狀,急忙沖了過來。
「來人啊,有人打老人了。」
「陳梓豪,住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打老年人算什麼本事?看你人模狗樣,竟是禽獸不如。」
幾個老頭子齊聲吆喝起來。
名叫陳梓豪的中年男子臉色一沉。
他見周圍人越來越多,便鬆開了手。
「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推開圍觀的老頭們,駕車揚長而去。
白髮老人渾身無力,絕望跪在地上。
「蒼天啊,我錯了。
「你可以懲罰我,但請不要傷害我的女兒。我不想活了!」
白髮老人痛哭著,以頭撞地想要尋死。
身旁一個戴眼鏡的老頭止住他,勸道:
「老陳,你不要衝動。死很容易,但你死了,你的女兒怎麼辦?」
老人止住了哭聲,眼神有些空洞茫然。
眼鏡老頭繼續勸道:
「老陳,你沒有錯。
「但你的七個女兒太過美麗,這本身就是大錯。
「她們太過耀眼,引來了餓狼的注視。這就是命啊。」
白髮老人喃喃道:「那我該怎麼辦?就這樣認命嗎?」
戴眼鏡的老頭嘆息一聲,沒法回答。
這畢竟是老陳自家的家事。
白髮老人名叫陳洛,今年六十八歲,是江城出了名的窩囊廢。
他為人低調木訥,性格懦弱,沒什麼本事。
但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40歲那年,竟然娶了一個天仙一樣的美女老婆。
五年時間裡,老婆給她生了七個女兒後,就神秘失蹤了。
陳洛一個人將女兒撫養長大。
女兒們也很爭氣,不但從小聽話懂事,還全都考上了大學。
今年,大女兒28歲,最小的七女兒也23歲了,一個個出落得美麗至極,不像是人間凡物。
方才那位中年男子陳梓豪,是陳洛的親侄子。
兩家本該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但陳梓豪為了巴結豪門,卻將陳洛一家推向了火坑。
俗話說得好:「不是親戚不害人。」
陳梓豪見七個堂妹一個個美若仙子,便起了壞心思。
他偷偷與江城七大豪門聯繫,私下收取豪門禮金,想要將七個堂妹賣給了豪門公子做情人,雙方還簽訂了協議。
陳洛知道後,便打電話與侄兒理論。
沒想到陳梓豪直接找上門來,對他又是毆打,又是威嚇。
「陳梓豪,這個禽獸!我一定要殺了他。」
此時,陳洛坐在地上,身子仍顫抖不停。
眾人搖頭嘆息。
「老陳,快給女兒們打電話吧,讓她們最近不要回家,免得陳梓豪使壞。」
陳洛的七個女兒,現都在外地,不在江城。
除了老七還在上大學,其它六姐妹都已工作了。
陳洛眼神呆滯,喃喃道:
「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們走吧。」
周圍的四個老頭子,哪裡放心,攙扶著送他回屋。
大家擔心他做出傻事,便坐在陽台上,一邊抽菸,一邊盯著他。
「哎,老陳命不好。女兒們都出息了,接他去外地享福,他死活不願離開江城。」
「如果離開了,或許就沒人惦記他還有七個女兒,也就沒有現在的悲劇。」有人嘆息道。
「背井離鄉哪有這麼容易?大城市很無聊的。在江城,好歹有我們這些老夥計陪著玩。去了外地,只能呆呆坐家裡看電視,有什麼意思?」
「也是。不過,老陳七個丫頭都在外地,只要不回來,那些豪門也不能怎麼樣吧?」
「嘿,你小看豪門大族的能量了。還記得柳家的那個兒媳嗎?因為受不了家暴,就偷偷逃到東海去了。」
「後來怎麼樣了?」
「怎麼樣了?呵,柳家派人追到東海,抓住後直接沉塘了,對外說的是意外落水。」
眾人聽到這,頓時渾身都立起了雞皮疙瘩。
「美貌,有時候是種沉重的負擔啊。」
「是啊。」
「我家女兒,長相就很普通,我沒什麼可操心的。」
「真羨慕你。」
「平凡是福吶。」
「嗯......」
眾人抽著煙,擺著龍門陣,聊著人生無常的感嘆。
陳洛癱坐在沙發上,空洞的雙眼沒有任何神采。
突然,他枯瘦的身體猛地哆嗦一下。
脊背打直。
整個人像彈簧一樣立了起來。
他的雙眼往上翻,眼球似乎翻了個面,瞳孔不見了。
眼眶裡只剩下了全是眼白的眼球。
「我害怕鬼,但鬼未傷我分毫。」
「我不害怕人,人卻讓我遍體鱗傷……」
他的嘴裡嗚嗚嗚嗚,像唱戲一般哼唧著什麼東西。
旋即,嗓音一變,聲音癲狂起來:
「我陳魔手,一生縱橫四海,何曾怕你們這些鼠輩?」
「想當年,我一爪撕閃電,一腳碎山河,區區螻蟻能奈我何?」
「試問這天上地下,何人敢接我一拳?」
陳洛手舞足蹈,表情猙獰,雜亂的白髮肆意飛舞。
只是那慘白的眼球,沒有一點黑色,看起來極其恐怖。
四個老頭有些慌張,面面相覷。
戴眼鏡的張文山一見,也翻了個白眼,搖搖頭嘆息一聲:「又開始了。」
「什麼又開始了?」其它幾人沒見過這種陣仗,有些疑惑。
張文山道:「老陳又犯病了。
「他每隔幾年就會發病一次,應該是某種癔症。
「發病的時候,他會自吹自擂,說什麼自己祖上曾經闊過,自己當年十分英雄了得。
「我們先出去避避,過一會兒他就平靜下來了。」
大家都有些同情看著老陳,心中不忍。
老陳這個人很老實,醉酒了從來不會胡鬧,只會找個角落靜靜躺下。
癔症發作,也是躲在屋裡發泄一通,外人根本不知道。
張文山也是偶然一個機會,才發現了陳洛的隱情。
張文山就住陳家隔壁,兩家陽台緊連著。
多年前一天半夜,張文山聽見牆壁被敲得咚咚響,就從陽台爬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嚯,好傢夥,當時陳洛正在用鍋鏟拼命地刨牆。
厚厚的牆壁,已經刨進去一個大坑,就快挖到張家的臥室去了。
張文山進屋勸阻,但陳洛瘋了一樣,根本制止不住,手裡揮舞的鍋鏟差點將張文山砸死。
幸虧張文山的兒子聽到喊聲衝過來,一拳將陳洛打暈,才制止了這齣鬧劇。
那一次,陳洛的眼球也是像現在一樣,全是眼白。
看著十分瘋狂!
張文山沉聲道:「哎,他平時過得太壓抑了,需要情緒的發泄釋放。我們先出去吧。」
張文山帶著眾人退出屋外,隨手關上了門。
.
屋內客廳中。
發狂的陳洛,突然身子一顫。
他表情猙獰的臉上,青筋凸起。
血管像是一條條墨綠色的蛇,在臉皮下扭動掙扎。
純白的眼球上,出現密密麻麻的血點。
血點越來越多,最後匯聚成了兩顆血紅的瞳孔。
兩顆血眸綻放出兩道紅色光芒,擊打在電視機上。
嘣!
關閉的電視機閃爍出一片火花,然後爆炸成一團火球。
好在血色光芒很快收斂,血色瞳孔也慢慢變得漆黑如墨。
陳洛眼睛閉上,再睜開。
冷厲的眼神,如寒刀一般冷冽。
他淡淡掃視了一圈屋內,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一睡五十年,今朝夢方醒。」
「不知道如今的世界,還有多少人記得我陳魔手的傳說?」
他的嘆息,蒼涼悠遠,仿佛藏著無數往事。
他在客廳里走走看看。
看著牆上掛著的家人合影,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五十年來,我竟然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還娶了妻,生了七個女兒?」
「媽的,這太瘋狂了!」
蒼老的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有些疑惑,有些驚訝,又有些欣慰。
五十年前,他陳魔手縱橫四海。
一身通天徹地的神通,上天入海,瀟灑至極。
可惜一場大戰中受到重創,神魂破碎,瀕臨死亡。
為避免魂飛魄散,他將自己神魂強行封印,只留下了一縷殘魂在血脈中,維持住肉身不死。
他原來的計劃,是讓手下弟兄將自己密封在石棺中,懸吊在某處隱秘懸崖上,等著慢慢甦醒。
「但現在看來,不知什麼高人幫助了我。
「用某種秘法助我療傷,壯大那縷殘魂,讓我像個有些弱智的正常人一樣活了下來。」
「還給我娶了妻,生下了七個女兒……呵呵,真有意思。」
陳洛蒼老的臉皺起來,漏風的嘴巴里發出嚯嚯笑聲。
十八歲那年,他已是立於人類頂端的強者。
沉睡了五十年,一覺醒來,他的身體已是六十八歲的老翁。
「少年時出走江湖,一睡五十年,醒來已是英雄暮年。」
「當年跟我的那些兄弟,還活著嗎?」
「嫁給我的,又是哪個女人?」
腦海中閃過一個紅色的靚麗身影,陳洛不禁失神。
片刻之後,他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不可能是她,當年她從沒正眼看過我一眼。」
記憶中似乎有些東西,被他人故意抹去了。
陳洛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不去想往事。
他盤膝坐在沙發上,讓破碎的魂魄徹底融合。
當年為了活命,他將體內破碎的神魂分為十份。
九份藏在五臟和四肢中溫養。
只留一份虛弱的神魂在血脈中,勉強維持身體的運轉。
這樣可以保持肉身不腐。
這是從埃及木乃伊的製作中學來的秘法。
只不過,木乃伊是屍體躺在陵墓中。
陳洛則是肉身殘魂行走人間,糊裡糊塗活著。
五十年來,破碎的魂魄逐漸強大,並終於在今天甦醒過來。
「十魂合體!」
陳洛雙手結印,輕喝一聲。
體內紅光四射,十個紅色光斑在體內遊走。
十份魂魄,從五臟、四肢和血脈中匯聚,融合。
陳洛的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黑色霧氣中。